我与父亲

弈道

<p class="ql-block"> 我与父亲</p><p class="ql-block"> 趁岁月不老人未孬,赶紧将我与父亲之间渐渐模糊零碎的记忆记录下来。</p><p class="ql-block"> 父亲离开我们近20年,若健在,应该有96岁吧,他在家排行老二,兄妹四人。爷爷常年在外,听说在江南(长江对岸的东至、彭泽)做生意,很难顾及到家里,除了过年回家转转,义务性的带点钱物补给家用,平常很少回来。我一岁半时,爷爷就去世了,一点印象都没有,一直是奶奶操心着这个家庭的日常。听父亲常说,那时家境贫寒,为生计与温饱,他常年在地主家打工,从8岁到18岁,尝尽了鲜为人知的苦头,我辈无法想象与体会。因此说父亲是一个来自卑微和苦难的人!</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我这一生十分佩服的人。他特别能干,辛苦操劳一生,与母亲一起为这个家做了三幢房子,弟兄三分家时,每人一套,虽然都是瓦房,由土砖加黄砖青砖砌成,所需费用都是平常省吃俭用一点一滴积攒的,大部分木料得从江南那边靠肩扛运输过来,所费心思与精力不亚于现在建三栋洋房。</p><p class="ql-block"> 父亲记忆力特别好,在我印象中简直就是一个神!成年后再没去地主家做帮工,跟着爷爷在外地染布,所有账目都是他一手记录的,哪家的布,家住哪里,多少钱,他一清二楚,结账时丝毫不差。可他记录的符号,别人是看不懂的,要知道父亲他一天学堂都没进过,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做到的。我曾问过他,他说那家有树就画棵树,有水塘就画一片水,长得有特征的人就画个头像,总之记录记忆方法很古怪。</p><p class="ql-block"> 就这一天学堂没上过的人,居然当了保长!估计是因为他天资聪慧,做事认真负责,为人耿直公道。他口算能力好,算盘杠杠的,他应该算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启蒙老师,跟着他从小就学会了算盘,加减乘除、“小除规、大除规”,远超出当时的教学大纲。我到大队(相当于现在的村部)上三年级时,当时数学郭老师特别喜欢我,知道我算盘熟练,让我当小老师,常在教学算盘上给小伙伴演示,为我后续的学习生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赢得了满满的自信!</p><p class="ql-block"> 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天,正吃饭,父亲他莫名其妙给我一“暴栗”,当时懵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手足不知所措,不知道筷子怎么拿,饭碗怎么捧,父亲转眼又表扬我,嘿嘿,这次碗捧对了,原来是不允许用手托着碗吃饭,必须用拇指紧扣碗沿。他对我们的要求还有很多:筷子不能插在饭碗上;不能在菜碗里找菜吃;吃过饭必须把碗筷送到厨房里;有客人来了小孩不许上桌;去别人家做客,不许到处翻东西……。</p><p class="ql-block"> 涉及到底线原则问题,父亲毫不含糊,表现出特别的“狠心”。</p><p class="ql-block"> 记得小学时的一个暑假,我与几个小玩伴一起放牛,中午天正热,三个人不约而同偷着去玩水,没想到其中一个下饺子,“叮咚”,差点淹死,我两个会水的孩子赶紧游回来,将不会水的拉上岸,估计水喝了不少,幸好被人们放在倒扣的锅底上,及时抢救过来。父母得知,回家一顿打,刺槐条子伺候,浑身是血,差点没了,我!那时,感觉父母护犊心荡然无存,甚至有些恨他们。相信,那一刻,他们内心也是痛的!</p><p class="ql-block"> 可见,父亲既是一个注重礼教传统的人,又是一个特别严厉苛刻的人!</p><p class="ql-block"> 我们小时候,农村的孩子都必须帮忙干农活。有一年暑假双抢过后二季稻第二次拔草,为了给稻苗增加有机肥,需要向田里洒大粪,要知道拔草是弓着身子,用手在水田里把一些明显的杂草去掉摁在泥巴里,二次草的时候禾苗长至少50公分,躬下身子,沾在禾苗上的大粪会弄到身上脸上,甚至鼻孔里,记得那时我哥哥上初三,不敢下田,拔腿就跑,父亲拿着挑粪扁担跟在后面追,没追上……(也不能追上。)</p><p class="ql-block"> 还是暑假的夏天,还是双抢(抢收抢种)过后拔草。一亩四分田(六斗种),我跟父亲一上午就给他完工了。其实到下午3点才回家,完工时整个田坂无人影。流汗就像下雨一样,又热又渴又饿,几次想打退堂鼓,央求父亲回家歇息,可是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父亲虎着眼,坚定地说:“拔完回家”。结束后,迷迷糊糊,踉踉跄跄,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家的,彻底中暑倒下了,在竹床上躺了好几天,母亲把他臭骂了一顿,“你不要命,你老小的命也要搭上吗”!父亲却对我说:“饭难吃不?”这几个字,是老人家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也成了我学习、工作、生活的不竭动力和源泉。</p><p class="ql-block"> 我父亲是一个慵懒又特别勤快的人。印象中,他比较喜欢睡懒觉,母亲经常催他起床干活,却又常喊他回家吃晚饭。他要么不启动,启动后又转动得很快,停不下来,常忘记休息,特别能坚持,或者说性格特别轴,这一点我好像遗传了他,村庄的人都那么说。</p><p class="ql-block"> 上初中时每个暑假都会跟他去武昌湖旁的59圩、60圩干活,先拔草再灌溉。有时候带着水盆,人站在水沟中,从沟里一盆一盆往田里灌水,水沟里常有蚂蝗叮在腿上,起初感觉好吓人,逐渐也习以为常了,加上日晒水蒸,滋味可想而知。可如果用水车浇灌,七八里路,来回水车难扛,尤其是回家时,水车是湿的,父亲肩膀常常破皮起泡,那时我年龄小力量弱,只能偶尔帮忙换换肩。条条蛇都咬人啊!</p><p class="ql-block"> 他没读过书,一定不懂如何去教育孩子。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难吃哦”,“你知道锅是铁做的吗”,“你知道嘎婆姓么事么”“考到哪,砸锅卖铁都要读到哪,几年级考不上就回家种田,做手艺”,就这几句耳提面命的口头禅,挺管用,经常在耳边回荡,时刻惊醒敲打着我!劳动实践的艰辛,童年生活的滋味,潜移默化中幻化成学习的动力!</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一个特点很突出的人。他一生嗜酒如命,在亲戚家做客,若无酒,再多的菜,也食之无味,情绪不高,若无菜,但有酒,同样津津有味。在田地里干活,他基本上会带一个酒壶在身边,挂在腰上,渴了喝口酒,还问别人渴不渴,喝不喝,我就纳闷,酒能解渴吗,这要到何种境界?!我工作后经常给他老人家的礼物就是整箱整箱的白酒。</p><p class="ql-block"> 如今,我常午夜梦回,感觉父亲就这我们身边。“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父亲,没想到您走得那么匆忙,没有给我们太多尽孝的机会,虽然现在我们可以做点什么,可是,却什么都做不了!唉,人世间尽孝的事没有如果!</p><p class="ql-block"> 父亲不仅是我的启蒙老师,更是我思想和精神的导师。他坚毅的品格,以身作则、吃苦耐劳的精神,一直影响着我!我拙于表达,无法用铿锵的辞藻将老人家勤劳简朴的身影一一记录下来。如今父亲虽远在天堂,但永远是我辈心中平凡的英雄。</p><p class="ql-block"> ——写在父亲节后</p><p class="ql-block"> 6.22凌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