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端午

道真言中

声声慢 江南黄梅

滴滴打打，雨雨晴晴，淅淅瑟瑟缠绵。乍暑未酷时候，最难消受。三天两头阴雨，怎耐它 ！阴雨绵绵。雨过也，刚放晴，又来细雨湿漉。

上海的黄梅，晴晴雨雨，淅淅瑟瑟，缠缠绵绵，滴滴打打，真让人横竖不得。安顺里老宅的客堂间水磨石地面总日湿漉漉的，也没有干的时候。两旁高高的奶色的墙上微沁点点酱色汗珠。最烦躁的是洗干净的汗衫挂在肩上，湿漉漉的，别说荡然无存平日介的那种干净衣服的清香，还添上一种难闻的汗及水j味。

端午节也就这种晴晴雨雨的天气中悄然走进老宅，走进了上海人的千家万户。还没有到端午节，左邻右舍就开始忙碌起来，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包粽子的包粽子，忙着过节。

家有老的更是热闹非凡，老呼小应一家大小齐动手包粽子，盛着糯米的盘盘罐罐，泡着着粽叶的水盆，叽叽喳喳，有说有笑。有包鲜肉粽，赤豆粽，红枣粽，咸水粽的；也有枕头粽，三角粽，小脚粽的，各种口味，形形色色；各种形状，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真是各家各户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每家都挑自己拿手的喜好口味，尽其所能，整日里的厨房炊烟袅袅，粽香四飘。

从包粽子到啖粽子中一家老少其乐融融围坐一桌包粽子，更浸透原汁原味的家情乡味，包裹着浓浓家味的粽子才回味无穷。

大家庭的老家，自然更要作为一番。包粽子是必不可少的。大大小小的八口人家，除了自己吃以外，还要分送给六亲五戚。不包上一大盘糯米的粽子是绝对过不了关的。每年奶奶除了要请人包粽子外，还要用大锅连续煮烧一个晚上，整日老宅弥漫着粽香。鲜肉的枕头粽，豆沙的三角粽，一定有的。

端午节的清晨，大人用网袋装上染红的白煮蛋和彩色香包，挂在孩子的颈脖上。我从来没有终食过淡白无味的白煮蛋，可装蛋的网兜总是空空的，那鸡蛋不是压碎，便是转送了。那香袋嫌一股味道太冲，又嫌颜色娘气，躲过大人后有意地搁丢了。

奶奶忙不可交地指挥每间房间熏艾叶，那是端午节必走的程序，都说端午过后虫豸四出，关门熏艾草可以除虫驱病，老人特别着迷。楼梯口挂了一整年陈旧的艾草菖蒲换成新的，中间必配一只大蒜，据说是驱鬼除瘟的。奶奶坚信，端午过后虫豸蚊蝇出没，艾草不仅是驱赶它们好东西，还是降瘟除除疫的良方妙药。恰恰每年的端午的这天开始特别的热，似乎也是从这天开启了一年短袖短裤的夏装季。

晚上的餐桌时令鲜素满目：一碟海瓜子，一盘黄鳝，香椿蛋黄，两只梭子蟹，两杯三盏的黄酒，四五根毛豆，五六段茭白，六七条蒜苗，青豆苗，再加白斩鸡，白切肉，白米粽，大汤黄鱼。龙舟的时令菜蔬，令人食指大动，酒足饭饱。

爷爷的嗜好就是喜欢小酌几盅。每每开饭前独坐单杯，醉眼鲜尝梭子蟹，频吮手指，啧啧地对杯押酒，对他来讲唯一的乐趣。桌上有毛豆时他就会兴致勃勃地垒毛豆壳井，我也会上桌，学爷爷那样边食毛豆边垒毛豆壳井，同爷爷比谁的毛豆壳井高。

深深的上海的弄堂，就像一条时光的隧道，远处的光亮，把人拼命地引向前方，大城市的节奏，不停地推着每个人望前奔。隧道里的人身处喧闹紧张的漩涡，即没有时间回头，也没有时间观望两边，更没有时间要留下什么，一个劲地向前奔唯恐落伍他人。每个人不知不觉地在这条时光隧道的墙上刻上自己的童年和生生息息的点点滴滴。星转月移，时代的变迁，物非人是，可慢慢地两鬓添霜，步入了退休年龄，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有了时间，才会去看看周围。不看也罢，一看才大彻大悟，人生即空，空即得。童年的回忆，家庭的温暖，老家的温馨才是美好的。过去的永远过去了，再也回不回来了。可是人就是奇怪，拥有的不会去珍惜，往往到了失去的时候才感到可贵，事后诸葛亮何其多！把握当今，珍惜拥有的才是真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