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黄二的独白</p><p class="ql-block">🐕🐕主人，还记得吗？那时我初到您家，您还小，见了我柔顺的毛发，忍不住要跑前来摸上几把。您说大人们起得比鸡早，农活总也做不完，要我和您一同守着家，望着大人们归家的方向。如今，您隔了好久好久才回来，见到我枯匐在巨石上，您为何不来摸我的毛发了呢？您不知道，当您远行或上学去了，我每日便在咱们屋边的巨石上望着您归家的方向。</p> <p class="ql-block">🐕🐕主人，还记得吗？那年夏天，您和大人们一同去坡上收玉米棒，金色的玉米棒在背篓里冒了尖，所以半路上，当一根不乖的玉米棒滚落在地时，您唤我捡起来，我就一路叼回了家。搬完了包谷，您买来一根雪糕，吃到一半，您看我一路跟随、陪伴有功、劳亦有份，便将剩下的雪糕伸到我的跟前，我立时心领神会，将雪糕整个儿咬在口中，将您的喜爱也整个儿吞入怀里。虽然夏天并不缺乏温暖，但这半支雪糕，却是世界上难寻的冰爽，又是独一份的暖意。如今，您长大了，不爱甜食了，吃同一根雪糕便成了兴许只有我才会牢记的秘密。</p> <p class="ql-block">🐕🐕主人，还记得吗？那年过年，我原来的主人打工回来了，看到我被养得毛顺发亮、活蹦乱跳的，不禁将我拥入怀中。我一时兴奋，竟未防备接下来等着我的是那条已然生锈的铁索。在您放学归来时，我未能迎接；在您吃肉时，我不能啃骨；在您放牛时，我未能同往；在您返校前，我不能送行……您或许也曾听见我焦急的呼唤，或许也曾想到捞蟹时少了一个可靠的玩伴，或许在您读书的时候也曾一瞥我常常趴在一旁不懂装懂歪着脑袋“听课”而我当时却不在场的那块水泥地；可您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们每周以至于后来的每月才能见一次而当时却硬生生地隔着一双木门，我曾忍不住大声呜咽、大串流泪、双耳麻木、前腿抓门抓到脱甲！</p> <p class="ql-block">🐕🐕主人，还记得吗？那年村里发生了狗子咬伤路人的事件，所以您放学回来，看见我耳朵上因标志着接种过狂犬疫苗而缺了的一角，心疼了好久好久。您将我的前肢双双提起，跳那不知名的怪舞，在夕照中为我梳理毛发，抓我身上的跳蚤并喂进我的嘴里，给我讲您上学时作为“歌王”酬唱阿杜的故事，为我哼那稚嫩的烟嗓——虽则您并不抽烟。而今，我老了，就算您再提起我的前肢跳舞，我也跳不动了。所以，那一次，您隔了一年之久才姗姗来迟，却要责怪我没能主动迎接吗？我真的老了，连见到您终于归来的高兴之情也无法用摇尾来表示了，尾巴似乎成了累赘，而您见我仍枯匍在巨石上，便径直走开了吗？</p> <p class="ql-block">🐕🐕后来，您又上学去了。我没力气给您送行。您何尝知晓，您走后不久，我便因成了无用的老狗而沦为老主人的“俎上鱼肉”。当刀子刺入我的脖颈时，我只觉得流走的不是鲜血，而是我们相伴相携的镀金岁月。那一刻，我的意识在削弱、变淡，头脑在加重、变沉。我知道，还有几秒，我就要成为锅中的肉汤了。我只愿用这仅有的几秒祝您早日回家，也尝尝我的肉熬成的汤，将我吃进肚中，几经消化，长入您的肉里，从此不再分离。</p><p class="ql-block">🐕🐕也许，您会因我这“狗老人烹”而落泪；也许，您会希望在我寿终正寝的时候为我埋上漂亮的坟形并竖一块简易的木碑；而我终究是无缘消受了。</p><p class="ql-block">🐕🐕再见吧，我的小主人。这是我血将流尽时，狼嚎一般的呼唤、最后的秋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