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世上最动人的笔触,也不如一条山溪流淌出的线条,它的流畅、跌宕,鲜活而又有声有色,它由清纯写到浑浊,由叮咚写到汪洋,它在大地上的挥写比任何高明的书法家要来得更生动,更曲折多变。如我眼前这条溪,从远古流来,送来黄世坪、桐木冲的漕水、带着黄神由仙都流入凡间,从柳宗元失意的笔下流荡而出,千余年来,灌溉了两岸的良田,给人们带来种种福祉,沿岸的每一座黄溪庙都凝聚了虔诚的目光,接受了不息的跪拜,也承纳了种种祈愿,带来风调雨顺。</p><p class="ql-block"> 它,就是黄溪!</p><p class="ql-block"> 黄神,以神奇的力量,化育了近百平方公里的良田桑竹,万千人民;也挟石带沙,在群山陡崖间拓出一条不止息地向着远方的活路,这种开掘奔流,可谓用尽洪荒之力。</p><p class="ql-block"> 从邮亭圩到老江桥,我追着黄溪走,追着柳宗元的笔触走。从闷热走进急雨,我的衣背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湿了,还是雨淋的。当我站在庙门口的拱桥上时,如骑在跨往仙界的彩虹上,溪谷如洗,远山如画,出岫的云轻轻从山谷漫上山顶,在澄碧的天空如行似驾。近处,碧绿的群山如泉水漂洗过的尘心,绿意充盈,能挤出水来;裸露的山石巍峨耸峙、骨力劲健。一山的蓬勃如绣如堆,重峦叠起,山鸟婉转的叫声不时传来。一湾清水,映着如溢的绿意,蹑手蹑脚出现在眼前,清清浅浅、活泼灵动。</p><p class="ql-block"> 跨上这座桥,天高地迥,远山莽苍,山形异变,气象完然不同,我宛然由人间迈进仙界。</p><p class="ql-block"> 我在桥上看着映翠的溪流和聚散的白云,这天作之合般的流动,我失语般地痴了。云在空中,云在水中,水在涧中,水在怀中。不远的弯处,出峡的溪水溅溅而来,在跌宕中扬起了琴弦,如有抑制不住的快乐。置身其侧,心里所有的阴霾都能荡涤而尽。</p><p class="ql-block"> 我原本从邮亭墟一路寻着黄溪庙而来,借一处旧迹或古碑,想打掏起一段历史。而此刻,对着那一溪的清脆和染绿、领受着飘逸不居的白云和一尘不染鸟声,我只想任心在溪上神游,一怀揽进这神奇的山溪。</p><p class="ql-block"> 沿途的黄溪庙或破烂不堪,或无处寻觅,但哺育万物的安民之心,随黄溪流送至今,而我脚下刚刚走过的这一大片田地,唤作福田。</p><p class="ql-block"> 这里的黄神祠在莽苍中似乎已无处寻觅了,烟雨之外的烈日裹挟着闷热喘着粗气。丛林之下的黄溪依然鲜活清澈地淌着,这黄神的魂魄一直在水上飘着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 二)</p><p class="ql-block"> 一千二百年前,柳宗元来的时候,正是缺水的时候,路途遥远,大旱焦渴,永地的百姓都张望着天降甘霖,当时的刺使韦宙把祈雨的目光投向了黄溪神,准备了三牲九礼,一干人马一路逶迤向黄神祠而来。</p><p class="ql-block"> 而柳宗元显然不以为然,他本是无神论者,他本乎民,他是把民视作神的。所以随太守来七十里外黄神祠祈雨,多少有些应付的无奈,一半为民请雨,一半为官捧扬。</p><p class="ql-block"> 在路上大概是受了累的,“列骑低残月,鸣笳度碧虚”,出发早,一路人马东倒西歪地走在曲折的溪路上。随人俯仰的诗人,沿岸听着凄厉的猿啼,心情大概也不好受。 </p><p class="ql-block"> 谪永已是第七个年头了,那双由东山望向帝京的眼晴都快望穿了,孤独的心无奈在永地山水里浸泡,望西山而神往,宴游而烂醉,在八愚中寄托愤激的情绪和心无所定的迷茫。由不接受到接受,显然离不开永州山水的启悟,离不开与一溪一山一潭的对晤。那些千万孤独怨艾中的暗自挥泪,他失神的目光逐渐望向那人迹罕至的山水,接受自然的安抚和开解。永地的千山万径,让他走进了孤独,也终成为他的知音,助他走进了清澈而幽寂的世界。 </p><p class="ql-block"> 一路上沿岸的猿声属引,似乎让他有一种置身巴东三峡的错觉,把他唤回到身心俱摧壮心瓦解的往事里。“孤臣泪已尽,虚作断肠声”,对于沿岸的哀猿来说,你有声使唤,我却无泪相酬了。既然欲哭无泪了,行进在黄溪的路上,柳宗元入世的心大概没那么深切了,他似乎更习惯了亲近自然,更乐意在自然的放怀。 </p><p class="ql-block"> 《游黄溪记》显然能看出他走出《永州八记》后的另一种心情,一种新的视野。我们从中甚至能读到这种“纵有千古,横有八荒”的视野,从广阔的地理名区中定位黄溪,从浯溪、湘之源、泷泉渚名山水中托举出黄溪为最善,从远古的黄神的传说中寻找黄溪的幽深之处。</p><p class="ql-block"> 柳宗元着笔黄溪,可谓不同凡响。 他的笔下的黄溪,明显少了主观的情绪和色彩,他看小看淡了自己,让自我从真山水中退出来,反而天地自然大了。也正因为这样,才真正完成“发纤秾于简古,寄至味于淡泊”的文学实践,最终在文学上完成对自己的确认。</p><p class="ql-block"> 千年以来,从韩愈到苏东坡,有多少人倾听着这来自黄溪深处的流淌,一字一句的吟歌,倾心黄溪这“窈兮窕兮”地出现。</p> <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 我一路淌过许多水,看过许多桥,才到这里与丹崖绿叶确认过眼神,才寻到柳子当年的足迹。我来寻的旧迹,许多人早已来寻过了,可一堵墙,一块残碑哪怕一个寺钟的构件残块,也寻不到了。只有在祠址的土地上,作物在疯长,玉米叶油绿油绿,南瓜藤一地匍匐,偶有几块青灰色的方砖,夹在卵石间码在菜园的残垣里。</p><p class="ql-block"> 烟雨中的黄神祠到底找不回了,而如水逝去的岁月和经年的遗忘,在历史的烟雨外更增添一分浓重。</p><p class="ql-block"> 溪口村屋密集,但人声寥寥,偶有一二只猛犬对着我狂吠,还是不见逢迎的主人。颓败的宗祠趔趄着身子,只残留一副骨架,在断壁残恒旁喘息。马头墙木柱横椽,雕着麒麟祥云,奇花异草,其间宛转流畅的线条让我们依稀感觉刀锋的游走和凿刃的伫留,此时,让你感觉村庄和村庄每一个建筑构件都是有生命和记忆的,你会从心底发出莫名的感慨,会耐心细心发现他的每一处伤痛。</p><p class="ql-block"> 私有和私心吞噬着旧的秩序,就像一条河的泛滥中离散了主流,村庄逐渐走向了消失:消失了宗祠,消失了神庙,失掉信仰的人们哪能听懂一条溪的呼告和独白?!</p><p class="ql-block"> 村口门前都堆放着山石,有好些都是殷红殷红的暗色,似血染过一般。 </p><p class="ql-block"> 宗祠是唤魂的地方,而神庙是避难的处所。在疯狂的年代里,祠庙和菩萨自身已是难保,人心的流向有时比河流更泛滥。黄神祠香火千年不断,也有被推到的时候,黄神失去了供奉的地方,而当年朝祭拜黄神的柳子,因福佑其民,而被永地百姓永远供在柳子庙里,尊为柳侯。</p><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我的外婆在六甲河,外公的房子就筑在河口,从三舅的鹅卵石堆的外院墙根,可一头扎进河里。</p><p class="ql-block"> 我大约六七岁起,每年正月,都要走近二十里小路,从清早走到午后,才到我的外婆家。能不能过河,还得看运气。才踏上那摇摇荡荡的木桥,望着桥下哗哗的流水,我就乱了节奏,怕得想用手扶,可一蹲下,荡得更厉害。那时,我就惊心的晃悠中,巴望我的舅爷来接我背我。</p><p class="ql-block"> 当初,我只知道它叫六甲河,村子很大,一例姓何,水边的人,龙是他们的图腾。村里年关舞一条长龙,一百零八跷,逦迤起伏,甚为壮观。进村出村,礼字輩龙头,楚字辈龙尾,壮汉后生,虎虎生风。我对外婆家最深的记忆,就是那条河,充塞记忆的是满河的卵石和柳树,哗哗的水声总在不远处相伴。</p><p class="ql-block"> 后来才知道,这条河的名字叫黄溪,它流经我二哥和四弟读书的地方叫邮亭圩。沿河往上游走,经桐树湾到老江桥,便是我姨娘家。姨爹在老江桥开的伙铺(旅馆)就在河边。</p><p class="ql-block"> 走亲戚的最后一站,便是老江桥姨娘家,我在姨爹的伙铺里总要住上好几天。好多次,我看着清澈的河水出神,刚出大山的黄溪水,急匆匆流着,调子非常欢快,它不倦地流向哪里呢?我不知觉地有些想家。待到黄昏时,看成队的耕牛从朱家的河岸边三三两两走来,牛蹄踩着卵石打滑和趔趄都听得到。隔着河,那些牛影儿,人声儿,却宁静得让人感动。到夜晚,河风拂来,流水溅溅,枕着涛声,一直枕入梦里。</p><p class="ql-block"> 现在才知道,老江桥是黄溪出山的第一站,就是柳宗元笔下“石益瘦,树益壮,水声铿然”的地方,而六甲河以下,大概就是“山舒水缓之大冥之川”,即黄神当年在凡间耕种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柳宗元祭黄神如何到的黄溪,已不得而知,从诗中“列骑低残月,鸣笳度碧虚”来看看似是陆路乘驾,日夜兼程;而从《游黄溪记》来看,又似缘河而下数里,如果有船,顺流而下当然是最好的选择。</p><p class="ql-block"> 总之,柳宗元走进黄溪,让这条溪更多地从神话流流向人间。那一年的雨有没有如愿而来已无从知道,但黄溪至今在人间灌溉和流传是可触可摸的。</p><p class="ql-block"> 原来,我这么多年来的种种快乐,都系在黄溪的脖子上,都被黄溪搂在怀里。</p><p class="ql-block"> 九十余岁的外婆离世那年,我从河里捧回个木鱼石,沉得很,笨头笨脑,又灰不溜秋,满脸皱纹。它被抱在黄溪的怀里好多年,经过多少年黄溪水的抚摸和推送,它的每一道皱纹里都有黄溪的水声和故事。它至今躺在我的居室门边,就象躺着一个多少年都没说完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我的母亲说起她年少时,随外公姨娘在黄溪两岸砍竹伐柴,都靠河做向导。谁让七十二漕的溪水,全都流过了她家门前。 不觉母亲已经过八十了,在黄溪面前,我是随黄溪水推送的一滴水或一粒沙吧。</p> <p class="ql-block"> (五) </p><p class="ql-block"> 在千年的演变中,一条河的流淌和哺育确乎是神一样的存在,自然的伟力开山辟土,足够让她膝下的子民肃然起敬。</p><p class="ql-block"> 一座庙,对于一条河来说,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标点,似乎一个孩子的降生意味着这个女人成为妈妈或者奶奶,接受着一种礼遇或仪式,不息的创造和不止的流淌灌溉使一条河流成为万千子民的供奉,于是,一座座庙堂便如勋章一般嵌在河流的边上,比如,黄溪庙,就从庙门口,到邮亭圩,到大冲桥,随河流的足迹在两岸散布,记叙着这位母亲的恩德。</p><p class="ql-block"> 甚至零陵东山顶上,民间都构建黄溪庙,至清一代,仍供奉着黄神,岁岁祈雨,由此可知从官方到民间,都深知这条河养民生民的功德,故每逢亢旱,便备牲礼,沿途祈雨。</p><p class="ql-block"> 而我走近邮亭圩桥边的这座黄溪庙,风雨沧桑和时代印痕写满了面孔,在这个曾经人烟阜盛的集镇旁,这庙是一个人不轻易触及的角落。生活垃圾和废弃的家私堆满了四周,临河而建的民居蛮横地挤占着空间,各种钢筋水泥柱插进地里,逼仄着这座神庙。人和神的争夺,不知是一种进步还是后退,无序和扩张已让人们失去敬畏,这是时代河流的泛滥。庙身的粉墙上还留下改地换天的伟人语录,也随风雨斑驳,残留时代的印记,在破旧的年代里,这庙能存下来,已属不易,这伟人语录大概也算护身符,在这里,要感谢这个刷写语录的书写者。</p><p class="ql-block"> 这座庙的选址显然无法与黄神祠相比,它缺乏高山深谷的衬托,也缺乏灵云白雾的渲染,它只谦谦地坐居在河畔,还被后来横跨的大桥夺了眼目。在我看来,这桥与庙,多少有些违和。你也许会想,好多年前,没桥的黄溪庙要恭肃得多,那时,人没那么多能耐。</p><p class="ql-block"> 只有“人能胜天”的先人才会想到让横跨的大桥将一条河降服在跨下。</p><p class="ql-block"> 我走到向河的庙门前,左中右的角墙上都嵌着功德碑,上面刻满了筹资人的姓名,庙宇有正堂和侧厢房,四合结构,正堂里供俸黄神菩萨,院子里还有一口老井。瓦砾成堆,残椽横斜,耷拉着肩膀,无力地垂落,很零乱。颓圯的屋身只剩一副摇摇欲坠的骨架。正午的阳光如筛子里穿过来一般,照看一个个残留的构件,在阴湿的角落里,藤萝沿看柱椽,爬满了屋檐,站在荒僻的院子里,你能感觉到一种触目的抗争,藤蔓循着柱子,不依不绕地攀爬,雨水过后,日光洞穿,你抬头,便见一个个触目惊心窟窿里,藤蔓肆意地昂着头,顶破屋顶。脚下的蕨类植物爬满一地,难有你的立足之地。闷热阴湿的庙堂里,只有植物才是这里的常客。 </p><p class="ql-block"> 黄溪庙的风水神灵,至此已败破殆尽了。黄溪庙的破败,显然也是一种秩序的更换。而把我的寻访在旁人看来,显然有些无聊。 </p><p class="ql-block"> 然而,我站定了,仔细打量庙的正堂,规模不算宏大,但也不凡,几根硕大正直的柱子有力地撑起骨架,传统的茆槜结构仿佛牢固的骨节,椽子造型不凡,雕画着种种奇异,它朝着庙门,也朝着黄溪。它是守护黄溪还是防备妖怪呢?而现在它老了,连黄神菩萨都被蕨类荫蔽在下面,我是经老人的找点才找到它的所在。 我朝着老人的指点,先朝着它连做三个揖,心里暗念着“宽恕冒犯”“宽恕惊扰”,才拔开横生的苔藓,扯掉零乱的藤蔓,才见到这尊黄溪菩萨的真容。也许是受以前听闻的暗示,眼前的菩萨有些骇人,他如鼋似鳖,一语不发的趴伏在那里,头一点不抬,下巴贴在地上,却如紧紧抓住大地,鼓着双眼。双脚有力地分踞两侧,好像随时爬行出击一般。它周身爬满青苔蕨类,落在碎瓦和檩木,似乎从不见天日远古爬将而来。它是因地制宜依自然石雕作的,它的根柢就在黄溪河上,它不高大但有力,不祥和却陡生一种威严。等我换一个角度看它,竟又另有一番神貌,乖丑而驯服。 </p><p class="ql-block"> 我试着从它身上寻找先民的一些寄托,黄溪出大山流到这里,地形开阔,河流亦趋于平缓温和,在两岸翠绿的树影里,黄溪和着微微风,提供给两岸无私灌溉,那成千上万亩适合稻作种植的水田,人称福田洞。古有“干死福田洞,饿死永州人”之说,至今福田的美名,大概是因黄溪得的福,这庙中供着的菩萨,大概一在庇护这一带风调雨顺,河流长年不断,福田连年;二在祈求少灾少祸,在河上少出洪灾人命,借此以镇妖降怪,护一分平安。 从庙功德碑那些密密麻麻的捐资者中,我们可以感受族人对一条河的信仰,那些美好的愿望何曾比河水少呢?在一砖一瓦一柱中,有不有对黄溪河的感戴呢?对着屡经人烟蒙蔽却依然清澈的黄溪,庙也许会说,有你在就好。 毕竟,庙只是河生命版图里的一个句点,一顶礼帽。 </p><p class="ql-block"> 又曾听说有二个居民曾把这庙址盘下来,拆了它,物尽其用,结果还没举动便暴病而亡。又闻说,有一二能人贤士,想把庙重新修缮,再续香火,结果却是“未成身先死”,修缮之事也不了了之。于是,这庙如一个漂在水中的无力老者,不能上岸,只候在水中,等待一个自然的结局。 </p><p class="ql-block"> 好在,庙可能终面临着倒塌,而河一直会流淌。不废的江河,终在大地上写下生命的足迹;而庙,只是河写进人心之中的一页历史,透过它能寻到一群人对一条河的凝视和感动。 </p> <p class="ql-block"> (六)</p><p class="ql-block"> 柳宗元心中本无神,连对神祈雨都近乎一种应酬。然而在《游黄溪记》的未尾在言及黄神祠的由来时,不吝笔墨,引用前人的黄神之说。溯其本,并援用史实以实其说,表现出对黄神的独特的眷顾和怀念,并对黄神居其地,安其民,而后立其祠表现出豁畅地认同。在他看来,一个不很光彩的避难者,一样成为造福一方的神圣。甚至由凡间到神,由乱世潜逃到被神祠供奉的命运,都那么条分缕析,顺理成章。黄神的遭际触动到了他灵魂深处的一处隐秘的地方了吗?</p><p class="ql-block"> 王莽在许多史论者中眼中是纂权之巨奸,甚至班固在《汉书》中经很长的叙事后议断:“自书传所载乱臣贼子无道之人,考其祸败,未有如莽之甚者也”。显然这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不可否认,王莽一生有非常清澈的源头,王莽新政以及他与刘歆重拾旧文经书探寻治政新路,恢复周礼,重构政冶理论在当时的社会治理中充满变革精神和理想色彩。其“均田,废婢,使用新币”等手段让他更象一个越过千年历史的穿越者,那几乎是“共产主义”的刍型啊!可惜新政推行艰难,矛盾激发,受利益集团的利用曲解,导致时局异变,中道功败,身死而政亡。传说,他的头颅被往后数代统治者悬之朝廷,以儆效尤,前后凡二百七十余年,无论是罪有应得,还是杀身成仁,这是怎样一种惨痛的代价?!</p><p class="ql-block"> 而历史的书写者有时也是“成王败寇”的论断者。很难想象,这位王莽后人在杀戮中一路奔逃,遍体鳞伤,筋疲力尽,向着最深峭最绝望的南蛮深谷中潜行。一定是一条溪给他一种深切的暗示和信赖,于是,把命运托附于溪,彼止绑定在一起,溯向溪谷的最深处,那莽苍而人烟稀疏的山槽,最终化作潜在谷中的云。</p><p class="ql-block"> 同为政治革新失败者,贬谪南荒的柳宗元,应该对王莽新制有自己的历史认知,对变革政治事件背后的触犯和凶险,心有余悸。那么,在黄溪边上,对这位远避深山的王莽后人有不有一种特殊的复杂的理解和认同呢?黄溪深处的世界是“民咸安之”的福报的世界,是民心如水、众望所归的信赖和期盼。黄神留在黄溪两岸的润泽和功德,让他和这条溪一样,清凉无私地流进福田人的心灵世界里,留下这样一段神奇的传说。</p><p class="ql-block"> 黄神最初只是凡人,是经千劫而避深谷的凡人,是与这条溪经过怎样的交流和疏解,放下戒备和恐惧,深埋功与名,用自己的智慧和贤德救赎,引导世人,造福一方,最终把名字写进了这条溪水里,上善若水,这需要一颗怎样强大而宽厚的心哪!</p><p class="ql-block"> 溯流而上,黄溪的源头在哪里,桐木冲?黄世坪?还是溪声荡漾的崖谷更深处,似乎又不是。也许就在王莽的渗满惨痛血色的治国理想里,在无数黑色瞳孔里那块叫炎黄的血脉之地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