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新的端午节

妙语著华章

每年开春，母亲总是催着父亲尽早的下种和栽种蔬菜，目的就是一定要赶上端午节时吃上自己种出的蔬菜。

父亲种蔬菜也只会中一些粗放型的蔬菜，一般有洋芋、辣椒、茄子、西葫芦、南瓜、韭菜、四季豆、豇豆等。有些蔬菜父亲终身也没种好过，比如，黄瓜，尤其是水黄瓜，父亲是种不好的，要么，黄瓜苗长不起来，要么，不好好结黄瓜；西红柿，父亲也不大会种，父亲种的西红柿整个夏天都不结西红柿，他也不给西红柿搭架，就将他们沿坎边栽种，西红柿的茎从岸头垂下，一簇簇的，十分茂盛，就是不结果，一直到了秋天，才结出繁密的西红柿，但不会红，母亲摘了用青椒炒给我们吃，清脆爽口。

我们过端阳节，主要是为尝鲜，也是是为了休息一天或半天，弄点好吃的，改善一下生活，因为，从春节到端阳节，中间有三个半月没有好好的弄点像样的东西吃，而且，夏收芒种刚刚完成，正是稍微清闲的时候。上初中以前，我们都不知道过端午节是为了怀念屈原，更不知道有屈原这个人。

端午节尽管有些忙，但母亲还是尽量保持一些传统的习俗。比如，喝雄黄酒，用雄黄酒抹在鼻子和耳朵眼处，以防止虫子钻进去；吃煮鸡蛋和蒸大蒜，为什么吃？不知道。

端阳节吃粽子，与我们家不相干，因为，我母亲特别讨厌粽子，所以，就不给我们做，可以说，大学以前，我就没吃过粽子，提到粽子，母亲说：“那就是冷饭坨子，黏唧唧的，有啥好吃的？”。

端阳节讲究要吃新收获的粮食和蔬菜，农村习惯上叫尝新。一定要吃上新收回来的小麦磨出来的白面馒头，要吃上新收获的豌豆磨粉过出的粉搅出的凉粉；要吃上地里新摘来的蔬菜，都是首批第一茬果实。新鲜蔬菜有青椒、茄子、西葫芦、嫩南瓜、四季豆、洋芋、韭菜等。

端午节没啥禁忌，也没多少讲究，菜蔬上也没有要求。一般是要买块五花肉回来的。

端午节前，母亲总要磨回一袋子新麦面。端阳节发上新麦面，蒸馍时母亲会给每个孩子蒸个造型可爱的斑鸠，用黑花椒子做眼睛，栩栩如生。

固定的菜有：四季豆焖肉、青椒炒茄子、青椒炒洋芋片、青椒炒西葫芦等。一个洋芋肉汤。因为，气温高，没有冰箱，东西放不住，所以，菜食尽量少做，力争当顿吃光。所以，一般是八个菜。当然母亲一定要煮一盆鸡蛋，一个孩子一个，煮好后用凉水浸泡。

农历五月，是最好的季节，天气刚热起来，绿树成荫，碧草遍地，鸟语花香，阳光放射出万道光芒，露珠挂在叶子的尖上闪着光，晶莹剔透。

我就顶着这万道霞光，沾着沿路树叶和草叶上的露水走向我家西面的山岗，山岗上的十来米长的小路两旁挨挨挤挤长满艾蒿，五十公分高，叶子很像饭蒿，只是叶形比饭蒿小，叶片一律向上生长，巴掌形的叶子的背面成浅灰色，有很重的的艾蒿特有的味道。

我们家割艾蒿回家，不是为了插在门首辟邪，而是药用。那时家里孩子多，经常有人生病，艾蒿就有很大的治病作用。浑身瘙痒，我母亲用艾蒿、国槐树枝和大蒜杆煎水，给我们洗澡，基本上都是一次见效；吃猪肉，喝了凉风，胃不舒服，母亲找来干艾叶，放在手上揉碎，轻轻吹去黑灰，捻出叶杆，弄成小坨，一般喝三坨，喝下去，打两个嗝，立马舒服起来；小孩子拉肚子，母亲找来艾叶揉成碎末捂在肚脐处，用手按住，捂出汗来，也立即见效；大孩子拉肚子，母亲煎一碗奇苦无比的艾蒿水，逼着喝下去，不出两个小时，就好了。所以，艾蒿是味多功能治病良药。

割回艾蒿母亲将它整齐的排在磨盘上晒干，收起来绑成捆，挂在屋檐下背雨的地方，方便随时取用。

然后，去菜地摘菜。辣椒树不过二十几厘米高，碧绿的叶，开满白色的小花，下面挂着嫩嫩的黄绿的辣椒，不是为了过节，我们是不忍心摘这么嫩的辣椒的。

四季豆已长满架，豆苗的藤尖向天空昂着头，豆架下半部分挂满豆角，最底部的要留着，长老以后做种子，只能摘半腰上的。

豇豆还只有香签那么细，长长的挂满藤架，今天要吃它，也顾不了那么多，还是摘了两大把。

茄子只有六七厘米长，乌红发亮，嫩嫩的，为了过节，摘了五条。

西葫芦只要稍微长大，就会长起厚厚的皮，所以，它也很嫩，我毫不犹豫的摘下四个。

这时候挖洋芋，根本不用锄头，抓住洋芋茎拔起，黄黄的新鲜的洋芋就跟着根一起出来了，洋芋连它应长的三分之一大都没有，有的小如豌豆粒。

我最喜欢的是拔些麦黄葱回去炒肉，麦黄葱嫩的时候和香葱并无分别，只是长着长着它的根部就飞长起来，长成大大的葱坨，用它炒肉真是上品，但它有比洋葱更强的辣味，剥它的时候会辣眼睛，所以，母亲很少吃它。

菜摘回家，父亲也从街上买回了猪肉，母亲的凉粉也搅好了，大小的盆子里凉的都是凉粉。母亲开始收拾我摘回来的菜。我早早的抹干净桌子，铺好酒盅和筷子。

中午一点的样子，母亲喊端菜，一盘盘菜端上桌子，一共八盘，除了肉焖四季豆和肉炒麦黄葱，其他六个菜全是素菜。凉粉是不上席的，母亲弄了一大碗新花椒、新大蒜和烧青椒调制的汤料，谁要吃凉粉拿碗打半碗，浇上汤料随便吃。

父亲长叹一口气，坐到上席上，“差点累死了！”边说边朝自己的酒杯倒酒，立即喝上一口，眯着眼睛吞下，张开嘴长舒一口气，看着特舒心的样子，我们就可以动筷子吃菜了。

母亲上席时，拿来一个大碗，里面放有一个或两个独大蒜和一些橘红的粉面状的雄黄，母亲拿过酒瓶向里面倒半碗酒，用筷子搅一搅。每个孩子喝一两盅，碗中酒快完了时，母亲把碗传了下来，每个孩子用手指蘸上雄黄酒，抹在鼻孔和耳朵眼里。

端午节我们不用敬父母酒，兄弟姐妹们也不陪酒，愿意喝，就自己倒着喝。

所有的青菜都散发着旺盛的清香，新麦面馒头散发着小麦的清香，只有农民才能吃到这么新鲜的粮食和蔬菜。

尝过新，我们都心满意足的离开席，去拿属于自己的一点过节的福利：一人一个煮鸡蛋和一人一个斑鸠造型的小馍。这是属于我们个人自由支配的东西。

吃过中午，就可以揣着鸡蛋到右边山脊上找一棵桐子树躲着阴凉看上河街外边的汉江上正在进行的龙舟赛。一般一次也就四五条龙舟，前面驱赶着一只鸭子，哪只龙舟最先赶上鸭子，并把鸭子抓到手，这只龙舟就是赢家。因为，距离远只能听到咚咚的单调的鼓声和喊号子的声音，看不到鸭子，也不知道谁赢了，就是看个热闹。

一年三节，端午节处在中间，乐观的人会想这是三节的第个一节，后边还有两个节呢！悲观的人会想这是三节的第二个节，后边只有一个节了。可见，过节也是过一种境界。

我最感到惬意的是端午节，因为，它没有繁琐的礼节和规矩，没有长时间准备衣服和吃食的劳累，没有父母的各种约束，松散自由，还可以得到鸡蛋和斑鸠馍。

2018年9月22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