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叶带我摘桃去

静心

　　星期六晚上，嫂子发信息叫我回去摘桃，一听说摘桃，我立即兴奋起来，吃桃哪有摘桃乐，想着那一个个挂在树上的红桃，忍不住就想拍照，那么漂亮的桃子我可是舍不得动手，绿叶配红桃简直不要太美。先把好消息分享给老叶，可他说：“你脸短，人家送到手上都不好意思要，明晚下班我们一起去吧！”

　　去年桃子成熟期陪老叶回家一起钓鱼时，鱼塘主人家里也有好多桃子。那鲜红的桃子有的结在高处，有的垂手可摘，还有的悬挂在水面，河里的鱼儿翘着小嘴，争相撮食，水面泛起一个个圆色的小泡泡，使人一见就生出爱怜之心。桃树的造型也是极美，桃枝虬曲，千姿百态，就像一个个盆景散落在池塘边。主人见我如此喜爱就让我随便摘，看着满树鲜亮的果实，我哪里舍得摘取影响观赏效果，先掏出手机找好角度留个影像。拍好了又轻轻抚摸它们，像触碰一个个珍贵的物件。老叶见我这样，笑我现世宝，随手就摘了几个，我忙阻止他别去破坏这么美丽的景色。主人说摘就摘吧，别不好意思，反正迟早都会熟透掉在河里给鱼吃，孩子们又在外地，我一个孤老头子在家能吃多少呢，只要你们常过来玩玩就行了。接着他找来方便袋就摘了起来，然后又架起梯子扯了一袋枇杷。我拗不过主人的盛情，又不好意思白收，只好向老叶投去探寻的目光。老叶倒是脸皮厚，他反客为主让我收下，说一家人客气什么，有吃的就行。

　　翌日黄昏，天色骤变，我稍感失望，宅家两天，好想出门溜达一圈，希望又破灭了。晚上他收工回家说：“老婆，我们赶紧吃饭，吃完了就出发。”我白了他一眼说：“去什么去，也不看看天。”见我打退堂鼓，他眉开眼笑说：“就是落刀都陪你去，只要老婆开心。摘不成桃就当散散心也好呀。”

于是，老两口聊发少年狂，开着汽车顶着雨水出发了。我心里还是挺纠结，别人下雨往家赶，我们倒好，赶着往外窜。老叶笑着说：“你不懂，这就叫浪漫。”我没好气的说：“就是你这浪漫害了我！”他问我怎么回事，我说：“二十九年前，我们雨天骑车逛马路你忘啦？”“那天外面下着毛毛细雨，我俩一人一辆车，我看见下雨，赶紧加快速度蹬车往前骑，你说急什么，前面还在下。这样多好，雨中骑车多浪漫。我当时认为你这家伙幽默有情调才草率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没想到啊被你骗了大半辈子。”

正在专心开车的老叶玩味一笑：“过去的事提了干嘛，要好好享受现在才行。我在家看了天气预报说半小时后雨就会停，一小时后有大雨。

　　我俩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眼睛一眨的功夫到了永安，前面穿过大桥就可以拐弯进村公路了，没想到老叶却调转方向去永安街。我好奇的问：“这么晚了你上街又想做什么？”他说：“我去彩票店碰碰运气。”提到彩票我炸毛了，我说你买一辈子彩票，中了啥？整天就想天上掉馅儿饼，不想脚踏实地的挣钱。你说你刚来我家那阵子，我们给你2500还债的，结果2500没还，彩票就买了头两千，最后扛了个50元的衣架回来，2500块呀，当时2500是什么概念？我每月工资能拿到两百就不错了！你呀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臭毛病，你买一年的彩票够我买件好衣裳了！我余怒未消，还想继续倒那些陈谷子烂芝麻，又觉得说出来也无济于事。他慢条斯理解释：“你看你看你又生气了，过去的事提了干嘛，我现在一个月就花40买彩票，上回我中了200块，说不定我就中个1000万，到时候儿子的房贷还了，我们就留着这些钱养老，我开车带你到处旅游。”我气得怼他：“我跟了你，你除了会画大饼还有什么，睡着了做大梦，不想努力专想不着边际的话！”“打住打住，别说了，我在开车。”他口气立即冷下来，恩威并施的回答。

　　我心里尽管余恨未消，但考虑到他在开车，又想想钱也不是太多，随他去了，管多了反而不好。他这人天生就是反骨，弦拉得越紧越易断。

前面到了彩票店，看看号码中了五元，他又继续买了十元券，我还是忍不住埋怨：“彩票店就骗你这样的傻冒！”他说买了才有希望，人家大几千的买呢。我又想怼了，想想算了大庭广众的，再说也管了这么多年，还不是这样，少费点唇舌吧！

到了嫂子家雨也停了，我心里的不快立即被那满树的绿叶红桃驱散了，空气里都是沁人的香味，那一个个油桃经过雨水的滋润红得发亮，馋得我口舌生津，随手就摘个鲜桃咬上一口，哎呀！脆脆甜甜的，汁水真多，瞬间就甜透了心窝窝。大伯哥听到声音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侄媳妇递来塑料袋，老叶爬上树，我在下面小心接着。久居小区的我看什么都开心，从袋里掏出手机对着树上的老叶偷拍。老叶不喜欢拍照，所以我每次都是趁其不备给他留个影。

我们摘了两袋桃，一袋顺带给嫂嫂的兄弟。看着如此鲜亮的桃我控制不住自己接连吃了几个，老叶拍拍我的头爱怜的骂我小馋猫。

突然，大伯哥说你看你头上有什么？我一摸，吓得跳了起来，原来我摸到了一个凉凉滑滑黏黏糊糊的东西，不用猜，一定是鼻涕虫。我不由得一阵恶心，快乐的心情又被它搞砸了。这种虫子书面语言叫蛞蝓，下雨天特别容易见到，估计是从树上掉下来的。老叶哈哈大笑，拿来湿巾，细心的帮我清理。

我们和大伯哥闲聊了一会家长里短，天空又开始乌云密布，不能聊，回家。

　　车子到了后面堂哥家，老公还是忍不住下来闲扯，因为这里是生他养他的故乡啊，一草一木总关情，每个人都觉着那么亲切，只是现在很多年轻人都出去了，只剩下一些老人，又是雨天，所以村子里显得异常安静。堂哥说后面有枇杷，自己去摘。村子里，灯火渐次升起。暮色下，老叶犹如顽童开心的跑向田里，不一会儿，又遗憾的过来说：“天暗了，高处的够不着，低处又被摘光了，我看见地上有两把被风吹落的枇杷就捡来了，老婆，给你吃吧！”我可不管捡不捡的，拿过来挑了两个乒乓球大的枇杷撕开皮就吃。成熟后的枇杷味道美极了，甘甜爽口，吃一口难离手，芳津流齿颊，美味透心田。可惜太少了，还要留几个给二老。老叶笑着说：“街上哪买不到啊，想吃就买。”我俏皮的说：“买是买的味，没这个好吃。”

　　雨很快又下起来了，我们赶紧告别堂哥钻进汽车往回赶。坐在车里，老叶打开音乐笑着问：“怎么样？老婆，今天开心不？下次出去玩就带上你，别闷在家里了。”音乐声中，听着积水冲刷车轮的哗哗声，我明明很享受这一切还要抢白：“跟着你干嘛？去吃喝玩乐好不好？”老叶说：“跟你说不到一处，一点不懂浪漫。”我说：“浪漫算什么，多大的人了，也不替儿子想想那一大笔贷款怎么还！”我故作生气不理他。老叶感慨：“人生在世也就是短短几十年，今天不知明天的事，想开点，不要过得那么累！”我挖苦他：“是的，你从娘胎里出来就想开了！”老叶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我怎么说呢？互怼了几十年，我没有改变他，反而被他同化了。也许当初我们都没错，只是需求不同，我要的是星辰大海，他只想现世安稳，明天在哪里，先过好眼前再说，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明日愁与苦。我想尘世间的夫妻互爱互敬可遇不可求，互爱互损几十年没散也算是圆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