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五十年前的今天》</p><p class="ql-block">一九七三年一月二十八日我和秋雲在重慶飯店舉行了结婚儀式,我們的小家就此誕生,至今剛好五十周年。那時正值文革風起雲涌,階級鬥争如火如荼,國内經濟凋敝,物资匮乏,人們的衣、食、住、行統統實行票証管制。買布要布票,買棉絮要棉花票,買肥皂要肥皂票,買自行車要購物票,買糧、油、肉、糖、酒等主副食品更是要凭票定额供應。在那種情况下,要找一家飯店舉辦招待親朋好友的婚宴實属難事。父母親的好友况浩文(《一雙綉花鞋》的作者),剛好“解放”出来,恢复了在市商業局的工作。重慶飯店属市商業局管轄,這就請况浩文叔叔帮忙聯系,把婚宴訂在了重慶飯店。重慶飯店位於新華路(民國時的中正路165號),改建於原重慶川鹽银行大厦舊址。民國時期中正路是重慶的金融街,這里聚集了中央银行、中國银行、美豊银行、川鹽银行、聚興城银行、交通银行、川康平民商業银行等22家银行,也是連接朝天門、小什字、精神堡壘(现在的解放碑)、較場口的主要幹道。1936年建成的川鹽银行大厦與1935年建成的美豊银行大厦遥相呼應,是民國時期重慶新現代建築的標誌,也是當時唯一有電梯的两幢大樓。1949年重慶朝天門“九.二”火災,正是這两幢鋼筋混泥土结构的大樓,阻止了大火的蔓延。1953年金触業國有化,川鹽银行就此關閉,大厦收歸重慶市商業局後改建為重慶飯店。</p><p class="ql-block">重慶的冬季幾乎天天早上大雾弥漫,结婚那天也是雾锁两江,濃雾籠罩了整個山城。那時的國情就像這重慶的大雾一樣的陰冷迷茫,結婚却给了我們一絲新生的温暖。在寒氣逼人的晨雾中,我和李宝榮師傅赶往石坪橋中學接我的伯父、伯母(我的养父母)。那天我的养父母、父母,秋雲的父母都参加了我們的婚禮,這可是件不容易的事。那時岳父剛從山東老家监督劳動改造回来不久,父親幾個月前還在五.七幹校洗心革面,伯父剛剛被允許重新走上學校的講臺,伯母仍在菜元壩煤球廠下放改造,父辈們能聚齊我俩的婚禮真是上天的寵愛。婚禮還邀請了許多長輩和在渝的親戚朋友,有姑爹姑媽一大家子,路易孃孃一家,秋萍姐和襁褓中的小怡娃,我的弟弟和妹妹,還有老同學楊芝全、江求俊,作家况浩文夫婦以及父母、岳父母單位的同事好友。詩人梁上泉夫婦,鋼琴家景宗模夫婦,詩人陸棨,作曲家金幹,编導李光亨,舞蹈家刑子文等長輩也参加了我們這對“資産階级孝子賢孫”的婚宴,聯名送了一本相册以示賀囍。来的長輩中,好多人不是從“牛棚”、“學習班”剛解放出来,就是才從“五.七幹校”回歸社會的“反動權威”或“走資派”。劫後重逢的喜悦一掃霧氣陰霾,友人們舉杯暢懐,訴不盡世間浮華皆滄桑、道不完歳月如歌終是愛。婚禮简單而熱烈,沒有鲜花簇拥,却有親人相伴;沒有《婚禮進行曲》的奏鳴,却有甘言美語的祝愿;沒有華麗的婚紗,却有聖潔的真愛。</p><p class="ql-block">五十年弹指揮間,往亊猶在眼前。我們一家子在平凡的生活中,厲經了不平凡的歲月,接受了命運之神的一切饋贈。我們熬過了文革最後的黑暗,迎来了改革開放的曙光。恢复髙考,圓了我俩接受髙等教育的夢想。學成歸来,各自在崗位上努力不懈。不惑之年恰逢國企改革,我俩选擇提前退休下海創業,游弋於風髙浪激的商海中,功夫不到家嗆水就是必然。被嗆之後應势調整泳姿,堅持迎風破浪継續向前。因為堅持,我們有幸得到了業界的尊重和社會的承認。這一路風雨兼程,離不開友人的關愛和帮助。對此,我們銘記於心。我們也曾被恶意詆毁中傷,感知了世間的冷暖,清晰了做人的底綫,毁譽褒貶皆為過眼雲煙。古稀之年遭遇波譎雲詭的新冠肆虐,在困頓、焦慮、仿惶、無助、悲愴中熬煎了三年,而今堅强地幸活於世。無論是艱難跌宕,還是幸福歡歌,我們一家子總是携伴相行。五十年風與塵刻下的道道皺紋,都是回味無窮的人生辙印。我們活得很普通,我們過得很簡單,我們用短暫的五十年做了小小的耕耘,我們欣慰而知足,虽為升鬥小民却活出了自己的人生。</p><p class="ql-block">癸卯年正月初七於華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