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

玉龙

　　今年春节一过，我按捺不住被病毒禁锢了三年的那颗驿动的心，告别了新疆那铺天盖地的皑皑白雪，怀着对春的渴望、情的思念，从地窝堡机场乘坐航班飞往深圳，五个多小时后就坐在了儿子来接我的奥迪车上。

儿子驾车行驶在灯火辉煌的深圳街头，我坐在后排，望着窗外的霓虹闪烁，想起二十多年前，我在老家过完年，从湖北回乌鲁木齐的艰难历程。

　　我父母年轻时从湖北随单位来疆，亲人们都生活在湖北，父母过世后，我就倍感孤独。每当过年的时候，看到别人家吃年夜饭，热热闹闹、其乐融融，内心很是羡慕，一直想回湖北父母老家跟亲戚们一起过个年。1996年终于得以成行，托关系买了一张卧铺票，坐了三天三夜火车到郑州，又转火车坐十几个小时到武昌，再从武昌坐长途汽车到老家浠水县城，老家亲戚们早就等在那里，用万字头的鞭炮，把我这个在外飘泊多年的游子接回家过年。

这个年是我这一生最难忘的一个年，亲人们的热情款待让我找回了久别的亲情。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大年初六我回新疆，亲戚们又放鞭炮送行，长途汽车开出去好远还依依不舍地在招手，让我非常感动。到了武昌火车站买票，窗口一问，售票员说一个星期后的火车票都卖完了，当时我就懵了，这可怎么办？再看火车站内外到处都是人，真是水泄不通连走路都困难。

我不知所措，在火车站外面瞎转，发现一个小售票亭写着有长途客车发往各地，但就是沒去新疆的班车。我茫然若失，准备离开，就在扭头的一刹那，黑暗中的我却看到了一丝亮光：深圳。小姑子她们在深圳，可以先去那里再说。

谁承想，这一决定，让我的回家之旅，画了一个大大的“V”字不说，途中的经历，让我至今想起还不寒而栗，不得其解那么长时间的困顿煎熬我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1996年旧照片手机翻拍的

买了去深圳的长途车票，坐到指定的车上，等了很长时间，光见有人上上下下就是不见车开走。一问，原来要加钱才能坐另外的一个车走。事已至此票都买过了，加钱也得走，无奈又花了火车票的几倍价钱，才得以上了另外一辆车

没想到那辆车全坐满连位子也没有，车后的一半坐椅全都拆除了，搭建成两层楼，上面放行李底下坐人，没有椅子就可以坐更多的人。这辆车大概超载近一半人，地下人挨人连缝隙都没有，那时我晕车，时间长了头昏脑胀。中途在小饭馆吃饭上厕所，不敢多吃多喝，怕途中不方便。天气虽然很凉，但车上人与人摩肩接踵，始终有股令人窒息的怪味。

1996年3月3日

坐了一天一夜，到了湖南郴州，司机让我们全部下车，说前面有检查站过不去，要送我们去坐火车前往广州。没有别的办法，上了贼车只能任人摆布，同时心里还暗自庆幸，坐火车虽然没有坐位，最起码人可以站立还可以上厕所。没想到司机把我们一车人送到闷罐火车上，闷罐火车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椅子是一个看车人坐的。闷罐火车车厢比大巴车要宽大，不那么挤还可以站立。我坐在自带的小行李箱上，又坐了十几个小时，终于在天不太亮时到了广州火车站。

下了闷罐火车，天旋地转晕头晕脑，像生了一场大病。这一路像电影里难民逃难，就差左手捧碗右手拄拐了，现在想想都佩服自己。出了车站，去车站窗口准备买去深圳的火车票，听有人大喊她有一张去深圳的退票，半小时就要开车，我看了票的时间就买下来了。很快剪票上了去深圳的火车，按票找到位子坐下来，刚松一口气，有个女人让我起来，说这是她的座位，怎么可能呢？我把我的火车票给她看，她看了我的火车票也纳闷怎么两张票一样的？去找来乘务员，乘务员过来一看，原来我又上当了，买的竟然是昨天的废票。我的个天啊！好在人已在车上，于是又补了一张票，坐了两个多小时后终于到了深圳。

出了火车站，首先找电话亭给小姑子打电话，她听我说在深圳火车站大吃一惊，说马上派公司车来接我。到了小姑子家，我的心终于放在肚子里踏实了。

后来，小姑子不放心我一个人坐火车回新疆，帮我买了飞机票，并且是头等舱，让我这个从没坐过飞机的人体会了一把“高高在上”的感觉，那感觉真好，不光坐着舒服，心里也特别惬意。从此，我爱上了在白云之上、穿梭于蓝色天空的感觉，每次往返深圳都是飞来飞去。出发之前，我会打个电话；“臭儿子，我打飞‘的’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