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行～～跑山（二）

曹敏行

　　六月中旬，应是草木繁茂时，但陕北原上的草木却显得稀疏。高原上行走，脚下发出碎碎的草茎折断声响，看着还绿，其实当中夹杂着很多已干枯的叶茎。行至一处坡顶，却有大片密实的软草，叶茎盈尺，色已白黄，风吹过齐齐抖动向一侧，画面如秋，若有隐隐的羊群，或许画面更美。在其它区块发现成片的苜蓿，叶子并不肥大却浑身皆绿，开着紫色的小花，倔强地提示你：还是夏天。走着走着，两脚背及侧或腕有扎痛感，低头查看，原来鞋子上已扎了许多不知名的草籽，2∽3毫米白头如针尖，针后附白丝线20～30毫米，型如小小蝌蚪往鞋里钻，很难清理，真是一山不同天。

陕北的原，在我这个来自关中腹地长安人的眼里也是山，高高低低沟沟坎坎。山上树不多，是小叶或针叶。比如偶见杏树，枝间果子很繁且小，比玻璃弹球略大，毛绒绒的绿，尝之硬而味浅稍酸。大热的天气，日高腿困，不由想起望梅止渴的典故，叹之，真是满眼青杏食不得！而此时节，在关中杏子已熟落。要说松树算较多的，半坡及原上有些是新植的。有的长在沟畔已许多年，或许你看它并不高大，而到近处看，它身置半崖，而粗根却在崖上裸露着，如盘龙伸向不同方向，曲而不屈，见证着岁月的苍桑。沟底见到六七颗树木自成林荫，长势不错，喜之，这是啥树？枝密叶小翠绿且茂，仔细辨认，却是寻常杨树。关中的杨树多高壮，粗枝大叶，叶如手掌，若有风便卖力地鼓动，如是营养过剩富家子豪迈的性子。长在陕北高原却精致了。一方水土一方风情。这里地属榆林市，山上时见榆树，形瘦或散或曲属精致类型，成不了栋樑之材。沟底偶遇古柳斜横，近处的崖旁有细流意外渗出，遂掘泥堵围，掬之，洗把脸上的汗与尘，坐树荫下歇歇跑累了的小腿，有风吹过，爽。

我去过陕南商州，山间多核桃树、板栗柿树，府谷这里没有，摘之可食唯杏，尚须月余。而在老家关中长安也有叫原的，少陵原、神禾原是两个相对较大的黄土塬台。它们是秦岭向关中盆地过度的缓冲带，原上较平，到处是村庄，农田、高树，古寺与皇家墓地也不少，崖畔多酸枣。如今部分地域已城市化。陕北黄土高原名称虽然叫“原”，实则山原并茂，府谷已属陕北之北，黄土高原深处，更是无边无际，不可同日语。怪了，府谷这边崖边沟畔很少见酸枣树。

想起文学家欧阳修的句子：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荫，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此乃山间之四时也。看来陕北的山原之夏季与滁州不同，虽也“环滁皆山也”，而无佳木秀也欠繁荫。置身其中，唯余“莽莽”二字，若未驱车，或一人或生绝望感。想起了李自成、想起解放前的战争年代，及交通不便时百姓的生活等。

在山上转走边勘查，一人擦着额上的汗笑言：“这山上咋没见一家住户，想敲门讨碗水喝都不行，电视剧里常见呢么？”。余人皆笑，喝自带的水吧。

沟底有块平地，种着玉米，已近膝高，每行株距在6、7十公分，长势不错，一个中年汉弯腰正锄地。我近其旁打了声招呼，随后问：“师付，这地土缺墒，该浇水了”

汉子望了望天说：“没有水浇，这凭天呢，人吃水都紧张。”

我说：“那沟道上面村人吃啥水？”

答：〞村人基本都搬镇去上了”

难怪沟畔上常见一些已破损弃房，这儿水是珍贵的。

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望不尽的高岇深沟，气候干燥，海拔在1200～1300米，山原上常吹着风，原岇的表层，沙土堆积若粉，细如罗筛，干燥没有黏性。地下五六十米至百米储煤，因之煤矿较多，思来想去，这算地方特产了。据说府谷的金属镁产量全国第一。个别己开采过的矿山尝试治理，使用机械平整了山头，引水上山，置入滴灌系统，种有玉米，农业生态正在恢复。机械的加入，每道高岭上都可驱车行之，长城遗址（明长城）处已很高了，也还是有小村落的，沟洼处也有一二家如世外桃源而怡然自乐的散户。院里或有井，圈里有羊，周围的坡上种着玉米、谷子、土豆、还有红杆杆绿叶叶我起初不认识的荞麦，也有西瓜，皆凭雨水生长。一当地人说种玉米是卖青饲料用，只收杆，不收玉米棒。高岭时见风力发电设备及光伏发电板，树虽不多，但有人在植在做着努力，山体上刷有大字：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要说富裕，如今的神木府谷是国家级百强县，GDP指数在陕西省是数一数二的，属暴发户。府谷的乡镇像个微型城市，常见外省牌照车辆。或许是经济太发达了，餐馆里价目比西安高的多。餐饮习惯也有异，同属一省，关中人来此多不适，有“衡阳雁去无留意”之感。

山上有人种植甘草、黄芪等药材，还发现了一种自然药材，三级濒危植物草苁容。经我提说该草有补肾壮阳通便之用，同行采了许多，我说你们是打算开药铺还是都阳萎？却拦不住他们猎奇的贪劲。

一行五人走在莽原之上，俯视群山万壑，脚下即舞台，且听我唱：

一道道的（那个）山来（呦）一道道水

咱们中央噢红军到陕北。

山丹丹那个呦红艳艳，红艳艳。

毛主席领导咱打江山。

歌很熟，词已记不全，从小就听的山丹丹红艳艳却没见到，可能开在别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