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刮胡刀

潘正茂

　　父亲去世时，什么也没留下。我在清理遗物时，发现了一把已经锈迹斑斑的老式刮胡刀。我知道这是父亲常用的一把刮胡刀。最初包装它的那只小巧精致的盒子早已不知去向，除了锈迹之外，还有日积月累残留下来的一层较厚的白色肥皂沫子。薄薄的刀片还锈死在里面。刀把也脱去了许多外漆。这一切说明很久没有用过它，也说明主人的命运多艰。事实上，父亲自患脑血栓而瘫痪后就再也没有用过它，在那艰难的日子里，一向很爱整洁的他也懒得去刮胡须，其实也因他的右手不方便根本就自已刮不了胡须。母亲只得联系一个理发师傅定期上门给他打理。所以，这把可怜的老式刮胡刀就慢慢被遗忘了。直到我发现它。

　　当初，我能看得上父亲的这把老式刮胡刀实在是很不情愿。但找来找去，父亲留给我的实在再没有更适用更值得纪念的东西了。所以我也没有用什么特殊的方式来保存它，只是象征性地拿回家丢在抽屉的角落里。偶尔也拿出来用用。因为我当时很少刮胡须。尤其听别人说胡须会越刮越粗，所以我一般还是剪得多。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对整洁的要求，加之本人常给人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所以刮胡须越来越被我看重。我不得不完全启用父亲的那把老式刮胡刀了。虽然好用，但还是觉得它太老。尤其是出差带着它总觉得不好意思，生怕别人笑话。我于是买了一把同样款式的崭新的刮胡刀。但也许是由于质量问题，用了几次之后，总感觉不好使，而且刀片常与刀托不相符。所以老是刮不干净。我只得在出差时带这把新的，在家里专用父亲那把老式的。

 直到有一天，朋友送我一把高级电动剃须刀时，我完全以为该与老式刮胡刀说再见了，尤其认为父亲的那把该正式成为古董收藏了。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电动剃须刀给我带来了许多的荣耀。特别是出差时，我常常在人前夸耀。我几乎把父亲的刮胡刀忘得一干二净。

　　然而好景并不长。电动刀的寿命毕竟有限，而且越来越显现出弊端来，尤其对于稍长一点的胡须，只要一开机就被卡住了。几次之后便彻底不行了。我一连换了两把都是同样的问题。这时我深深地感觉到电动剃须刀根本不适合于我。

 父亲的老式刮胡刀自然成了我最后的选择。尽管它越来越老，越来越旧，但随着刀片的更新，它的功效仍丝毫没有退化。父亲的老式刮胡刀越来越适合于我。而且跟随我出差到过很多地方。无论我走到哪里，也无论我个人条件怎样变化，我都没有理由丢弃它。

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二十七个年头了，关于他的记忆也许会越来越模糊，但每一次刮胡须我就似乎在与父亲进行一次面对面的交流与对话，每一次都似乎是父亲用他那厚实的充满父爱的大手在我的脸上轻轻地刮动。他刮去的不仅仅是我的胡须，还刮去了我人生的许多污垢。我想父亲的刮胡刀将伴随我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