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图文原创/帘外雨</p> <p class="ql-block"> 唐诗宋词是中国古典文学之双璧,大多数人爱唐诗,因为有气象;而我更偏爱宋词,因为更见韵致。如果有人问我:在数以千计的词牌中哪一个最美?我的回答只能是:虞美人。</p><p class="ql-block"> 初中的语文课本就有词。但是怎么说呢。做为八十年代的新少年,我们所应该具备的是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所以选的几阙词大抵也就循着这样的路数,根本看不出宋词和唐诗明显的区别,没有了忧愁,孤独,情爱,也根本体会不到宋词的独特美感。</p><p class="ql-block"> 这时偶然看到了一位同学笔记本上抄录的一阙词,正是李煜的《虞美人》(春花秋月)。那时候根本不晓得这位李后主的国仇家恨,连这个煜字都不认识,还因为同学的字较草,左右结构分的有些开,让我差点读成了李火星。不过这些外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被这些长长短短的句子,这些长长短短的句子所构建的抑扬顿挫和音韵,以及文字之中那些虽然不太“健康”,但却真实美丽的心思和情感深深地吸引了,我第一次体会到了词之美。</p> <p class="ql-block"> 如果还有人问我,在数以万计的花卉中,你觉得最美的花名是什么?我的回答依然是:虞美人。</p><p class="ql-block"> 虞美人是极少数几种我在三十多年前就可以准确叫出名字的花草。因为喜欢《虞美人》词到喜欢虞美人花,几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而且打一开始,我就觉得它们之间必然有一种极其紧密的联系,一种隐秘而又笃定的基因密码。</p> <p class="ql-block"> 果然。历史中就有那么一个关于英雄美人的故事,成就了虞美人花,也成就了虞美人词。</p><p class="ql-block"> 有美人名虞,常幸从;骏马名骓,常骑之。于是项王乃悲歌忼慨,自为诗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数阕,美人和之。项王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p><p class="ql-block"> 这是司马迁《史记·项羽本纪》中关于虞美人的有限的几句文字。太史公极其精彩地记叙了项羽做为一代英雄慷慨悲歌般的乌江之死,却并没有交代虞姬的下落。相传在项王垓下歌罢,虞姬献上最后的一曲歌舞,便拔剑自刎以谢君恩,让项羽再无后顾之忧。在虞美人倒下的地方,长出了一种草,每年暮春到初夏开花,花瓣薄如蝉翼,花色殷红如血,迎风而舞,摇曳多姿。后世有诗云:君王意气尽江东,贱妾何堪入汉宫。碧血化为江上草,花开更比杜鹃红。</p> <p class="ql-block"> 其实这样的传说多少有点超前。因为据现代很多专家考证,虞美人草大约是隋唐之时由欧洲传入我国的,所以在刘项的时代应该是见不到虞美人花的。 </p><p class="ql-block"> 我宁可相信这个凄美的传说(让理智见鬼去吧!也许又经历了几世几劫呢?)。这让虞美人,虞美人花,虞美人词几乎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文化脉络的闭环。两千年来,从司马迁《项羽本纪》到杜牧《题乌江亭》,到李清照《夏日绝句》,再到后来梅兰芳演绎的那一出《霸王别姬》,一路下来,几乎是浑然天成,找不出任何破绽,精美的无可挑剔。</p> <p class="ql-block"> 如今,信息时代。两千多年前的项王虞姬早已隐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快节奏的人们似乎连再去遥想,评说的空闲都没有了。而做为词牌的虞美人,也失去了一千年前最精彩的华章,变得边缘化可有可无了,很多快餐式的文字取代了反复推敲,字斟句酌。而只有做为花的虞美人从一开始登录神州就被深深地刻上了我们的民族和文化的印记,每逢暮春,总能风流宛转,娇俏可人,处处开放。</p><p class="ql-block"> 而我,也从那个懵懂少年变成了一位新晋喜欢背着相机逛公园的“花痴大爷”,从一个只能判断出几种花草的花盲变成了众人眼中的“识花君”。我爱花,但通常更喜欢拍摄那些开在树上的木本花卉。不是草本不好,而是我的关节不好,不能久蹲。可每年到了虞美人开花的时节,我却总是愿意拼得一身剐的。因而几年积攒下来,带露的虞美人,晨曦中的虞美人,夕阳下的虞美人,着实不少。这些花儿散布在我的电脑、手机里,就象一枚枚书签,随意点开一张,如同一次次邂逅故人,心里总有说不出的欢喜。</p><p class="ql-block"> 我想,虞美人是花也是诗,是美女也是英雄,是故事也是历史,更是中华文明这条长河中流淌出的清脆悦耳,余音绕梁的旋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