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吃货的旅行（一）

聂鸿珉

　　由于新冠疫情两年没有长途旅行了，今年初疫情大爆发逐渐平息了，我也在感染后身体逐步恢复正常，于是和朋友商定四月初一起自驾去旅游一圈。没想到甲流又突然来袭，本人也没逃过被感染的宿命，虽然挺了过来，但毕竟年岁大了，恢复起来真是困难且漫长，为了不给朋友添麻烦，只好放弃结伴旅行的计划。随天气渐暖精力和体力有所恢复，自我感觉可以出行试试了，于是决定携老伴一起出去散散心，活动活动腿脚。这些年来的旅行着实去了不少地方，所以安排一个全新的还要身体能适应的旅行计划就很难了，只能尽可能而已。

之所以称“老吃货”并不是我会吃、能吃，而是近两年来记忆力减退很快，除了吃饭不会忘记，其它所见所闻如同过眼云烟一过就忘，故称“老吃货”也。

　　5月3日是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在外出旅行的人们匆忙返程的时候，我和老伴反其道而行驾车离开了北京。

　　毕竟是迈向八十的人了，而且已两年没有长途旅行了，所以第一天只到了河北省的阜平县。阜平县是北太行山里的一座县城，来此是为了看看这群山之中的一处山水冲击出来的天生桥。

　　从景区入口到天生桥景点可以徒步登山，也可以乘坐缆车。都说山不太高，但这是第一站，为了给后边的行程保存体力我认怂，还是买张票往返坐缆车吧。

　　这座天生桥的成因与许多喀斯特地貌的天生桥是不一样的，它并不是由于喀斯特溶洞的坍塌才形成，而是由于一股山水千百年来的冲击，将山上的页岩冲开了一个孔洞，而后不断扩大而形成的。这使我想起了在台湾太鲁阁所见，一条小小的立雾溪千百年来的流淌，生生把大山切出一条极深的峡谷。大自然告诉了我们以柔克刚的道理。水流虽不大，但是这极高的落差仍使瀑布在山谷中发出轰鸣，水流撞击在巨石上粉身碎骨，一股在所不惜的气派。据说再向上走还可以看到多个瀑布，这里是我国北方最大的瀑布群，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因为在我的印象里太行山特别是北太行就是一条干旱的山脉。今天能见此景就是不虚此行。

　　阜平天生桥是个小众景点，所以游客很少非常清静。大概是由于有这一流山水的缘故，在此山中森林覆盖率竟然达到90%以上。我想若是酷暑时节能在这山间林中泡上一杯茶，静静的听听山风、水响、鸟鸣应该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出门旅行吃是重要的内容之一，每到一处总想尝尝当地的特色美食小吃。我想这里属于保定地区，大概也就是驴肉火烧吧。没想到驴肉火烧我没看见，天生桥路一条街都是卖“大盆肘子”的。确实是大盆肘子，因为这道菜都是用大号洗脸盆盛装的，下边是土豆粉条之类，上边一层炖肘子，这一大盆菜绝对是请客吃饭桌面上的压舱石。据说这肘子炖的极软烂、极入味，无奈我们两个老人是无法品尝了。

　　阜平县城不大，在网上搜到了一家比较像样的餐馆，于是前往想打听一下有什么本地特色餐食。不想这是一家张家口老板开的餐馆，经营的是塞北风味，不过既来之就尝尝没吃过的口外风味吧。一餐吃的是用莜面做的盒子，里边放上菜蒸制的，以前没吃过挺好看也挺好吃，使我想起了鲁菜的豆腐箱子，只不过这里是饭菜合一了，遗憾的是忘记这东西叫什么了。晚饭吃的是莜面蒸饺，素馅的，但味道调的很好，特别是真便宜，十个才十几块钱，前不久在北京西贝莜面村吃饭也要了个莜面蒸饺，六个就四十多块钱，当然馅料不一样，那个是韭菜鸡蛋馅而且每个饺子里有一个虾仁。对了，在内蒙我还吃过土豆馅的莜面蒸饺。

　　翻过太行山后就进入了山西省的忻州地区，这里有许多值得人们游览打卡的地方。这些年来我曾游历了忻州地区的偏关县，在那里见到了黄河流进山陕大峡谷前的拐弯（老牛湾），见到了长城与黄河的握手（黄河岸边的烽火台望河楼），也见到了偏头关的古关楼。游历了忻州地区的宁武县，在那里见到了山西的母亲河汾河源头，见到了有百万年历史的天然大冰洞。游历了忻州地区的代县，在那里见到了驰名中外的长城雁门关，吃到了体量最大的代县包子。但我唯独没有去过忻州，这次算是补课了。

　　忻州市我觉得唯一值得游览的就是忻州古城了。现在忻州古城的城垣已基本修好，颇有点“小西安”的架势，古城内的街道都是青石板铺路，路边房屋因陋就简改为仿古式建筑，这样外观上就给了人们一个古城的印象。

　　古城中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秀容书院”了，书院依山势而建，层层叠叠直到山顶，有些是登山的缘故我觉得这是我见过的最大书院了，好像比“岳麓书院”还要大。但是它并没有排在知名书院当中，大概它出的名人太少了，来的名人也不多。

　　书院中的主要建筑群是讲堂之类。

　　书院中还有古老的戏台，看来过去书院中也有文娱生活，现在这里是个茶馆可以在此休息聊天。

　　最后山顶是书院的花园，面积非常大。

　　古城中最热闹的一条街是“泰山庙”（道观）前的一条巷子，是特色小吃一条街，这里从早到晚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所以不只是我嘴馋，其实人人都嘴馋，只要有条件就都表现出来了。在这里经营的商户有个规定，每家只能经营一种食品，而且不能有任何欺诈行为，这样为了竞争各家都在尽力做好自己的商品，给我的感觉挺好的。

　　黑漆漆的荞面饸络我吃过，但拌荞面“碗坨”我没吃过，特别是这家的荞面碗坨居然是白色的，我很不解于是买了一碗尝尝。不过不便宜，碗底这一点就四块钱，荞面制品这个价钱就不便宜了。吃到嘴里味道和口感的确和别的荞面或淀粉制品不一样，于是我就问经营者荞面为什么是白色的，她告诉我现在的人嘴都高了，她这是磨荞麦第一锣的麦芯粉，因此是白的，也就卖的贵一些。我明白了，就像我自己去磨麦子，第一锣的面我一定是要单留出来的，那是真正的富强粉。在这条街上还吃了样子怪异的炸糕，味道并不特别。还有一种叫“摊黄”的吃食，是一种黄色软软宣宣的饼，不知道是用什么面做的，但肯定不是玉米面。这些小吃并不能当饭，最后还是吃一屉栲栳栳解决问题。

　　从忻州南行就到了晋南临汾的洪洞县，这里以前我来过但是老伴没来过，于是我就是司机兼导游了。由于这里几百年前明代五十年的人口移民大迁徙，洪洞就成了华人特别是客家人寻根祭祖之地。

　　当年移民出发地的广济寺及门外的大槐树已经成了重要的旅游景点和祭祀场所。当年的大槐树已经枯死，人们将树根刨出制成标本供人们祭拜，这棵大槐树的第二代和第三代虽枝繁叶茂但也都成了古树。整个景区面积非常大，实际就是一个大花园。

　　洪洞县是一个没有卫生间只有解手场的城市。也只有到了这里才明白，当年从这里出发的移民是双手被绑在身后，像囚犯一样上路的。只有在如厕时才会被解开双手，久而久之解手就成了如厕的同意词。

　　来到洪洞不能不去看看当年关押名妓苏三的明代监狱，监狱的阴森恐怖自不必说，起码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天网恢恢。

　　临汾洪洞已是晋南，这里在饮食习惯上与晋北已有了明显的区别，主食是以面食为主，莜麦、荞麦等杂粮已经少见，小饭馆里的各种炒菜多了起来，而且炒得像模像样。我在这里吃到了当地特色的“酥肉面”，我觉得味道一般说不出特点，但听其制作过程着实复杂。还吃到了当地特色的“洪洞蒸饭”，这是一种用黄粘米做的甜食，这个确实软糯好吃 。据说在农村的席面上必定会有一大盘这种蒸饭，也一定是第一个被光盘的食物。

　　继续南行进入河南省来到三门峡市，这里是一座六十多年前因水利工程而新兴的城市，没有太多的旅游资源。之所以来此，是因为老年之后贺敬之那首赞美三门峡水利工程的诗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刚好借此机会来看一眼“黄河第一垻”。本想再向东去洛阳看看小浪底水利工程，但根据天气预报不敢在这里久留了。

　　三门峡市既然是一座新兴城市自然就没有什么传统美食，好在前几年和老伴去灵宝探访老子写“道德经”的函谷关，品尝了一些当地特色小吃。但到了河南吃一碗烩面总是必须的，但我去的这家店手艺平平，不过他家做的猪蹄子不错，无论味道还是颜色都很适合我。

　　从三门峡向西行驶就进入了陕西省，我们直接去了咸阳市三原县的柏杜村。它的位置在西安市的北边，应该说是在关中平原与黄土高原的交界处。这里并不是一个什么旅游景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庄，但我几次在陕北的旅行中听说，由于这个村子所处独特的地质条件，这里的人们都生活在地下的“地坑院”中。为了看看这独特的生活方式，上一次来陕西旅行曾想去过，但由于大雨冲毁了道路没有去成，这次专程过来补课。根据导航一进村就给了我一种神秘感，一片茂密的树林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这是一个村庄，告诉我秘密就在这片树林中。

　　当我找到这地坑院时真的让我非常惊愕，要建这样一个地坑院得要多大的工程，要挖出多少立方米的土啊。站在院子里看也很漂亮严谨，四面的屋子和陕北的窑洞没有什么区别。院子收拾的很平整、干净，还有些花草树木，满满的生活气息。不过尽管窑洞的门窗都装了玻璃，给我的感觉室内的采光还是受限的。我最大的疑问是他们的排水是怎么解决的，主人的回答我没有听懂，到现在我也不知道。

　　这地坑院的大门为行人和车辆的进出都想到了，真是挺方便。这使我想起了在伊朗旅行时看到一些过去的豪宅，也是下沉式庭院，目的是为了降低环境温度。柏杜村地坑院的下沉高度可比伊朗的高多了，我深信住在这里一定会冬暖夏凉。

　　后来发现这个村子绝大部分地坑院都废弃了，在地面重新建起了院落，在回程的路上看到了新的柏杜村农舍和道路，这说明地坑院还是有它不好克服的弊端。很庆幸这次总算看到了这种奇葩的建筑，也许过两年就根本看不到了，不过这个村党支部的地坑院还在。

　　为了第二天出行方便，没有住在三原县，更不敢住在西安，住在了咸阳市区。咸阳和西安太近了，在咸阳也找到了一家“老孙家羊肉泡馍”，一碗泡馍、两个羊肉串很不错的一顿晚餐了。路过阎良久闻其“瓜名”，路边买了一个甜瓜，真棒！太好吃了，回到北京也不能忘怀，立刻网购了十斤阎良甜瓜，结果大呼上当，味道差远了。

　　几年前和老伴秋天游走陕南，从华阴县乘长途汽车出发穿越秦岭，第一天到商洛，第二天到安康，第三天才到汉中，虽然领略了秦岭的美丽秋景，但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这次我想走一次西（安）汉（中）高速公路，据说这里是世界上最长的隧道群，从西安到汉中只有280多公路，用不了半天就可到达。而且听说驾车行驶在这些隧道群中有一种难言的刺激和考验，这更激起了我尝试一下的好奇，于是上路前行。说实话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刺激和不适，只是不停的进出隧道，有的隧道挺长有十几公里显得环境单调而已，另外就是车速限制在不断的变化要注意。在隧道之间有较大空间的地方，同样设有服务区可以休息，所以我很顺利的到达了汉中。

　　在历史上汉中具有极其重要的战略位置，因此在这里留下了众多的历史故事。上一次我们来汉中时几乎游览了从汉刘邦的“汉台”、“点将台”到三国时期的“武侯祠”、“武侯墓”所有的历史遗存，但是有一个重要的地方没有找到，那就是翻越秦岭的“褒斜栈道”，这次无意中找到了它。原来栈道所在的山谷里修建了一座水库名为“石门水库”古栈道大部分被水淹没，但人们在这里又修建了一条钢筋水泥的栈道，并命名为“石门栈道”，以对历史的纪念，既然如此我就游走了一趟石门栈道。

　　古“褒斜栈道”南起汉中的褒谷口，穿越秦岭北到眉县的斜谷口。它之所以有名是因为当年刘邦大张旗鼓的修建这条栈道，项羽则在斜谷口一带布下重兵准备应战。但此时刘邦却调遣其精锐部队悄悄集结于陈仓（今天水附近）突然从背后对项羽发起了进攻，大获全胜，为汉王朝的建立奠定了基础。这就是兵书上有名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栈道。走在复建的栈道上应该比古栈道好走多了，但上上下下仍走的我老汉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再看此景足以感受当年翻越秦岭之难，蜀道之难。

　　汉中虽然属于陕西，但全然不是头脑中干旱的黄土高坡了，而是一派南方景色，到处是竹林和茶园。在这种条件下饮食习惯与陕北自然也是天壤之别，有些地方更接近四川和湖北了。

　　阆中古城是我这次旅行中最主要，甚至是唯一的目的地。因为中国有四座古城，分别是：山西的平遥古城、安徽的徽州古城、云南的丽江古城和四川的阆中古城。除了阆中古城之外其它三座古城我都去过了，这次就是要补上这一课，看看阆中古城与另外三座古城有些什么相似和不同。阆中地处川北，据说过去进入四川最重要的蜀道“金牛道”在经过剑门关之后，最终出口便是阆中了，因此它有极重要的地理位置。

离开汉中时下雨了，一路仍旧穿行在群山和隧道之间，一路小心谨慎反倒获得了四川高速交警的一张超速罚单。很幸运到了阆中雨几乎停了。

　　阆中古城的中心有一座和平遥古城相似的过街楼，名为“中天楼”，整个古城就是以它为中心展开的，所以它是阆中的标志性建筑，登楼四下望去房舍街道尽收眼底。

　　阆中的孔庙规模不小，这大概与过去川北贡院设在阆中有关。

　　我觉得在阆中最有名的地方大概就是“汉桓候祠”（俗称张飞庙），这是我见过的唯一张飞的祠堂。由于阆中地理位置重要，张飞曾在这里镇守七年，这里成了他的第二故乡，死后他也就被葬在这里。由于他的缘故在阆中到处都是卖“张飞牛肉”的，这种牛肉外黑内红，那种红的颜色也很像平遥牛肉，因此也没敢多买，买了一点尝尝味道，没感觉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北京也曾有店铺卖过张飞牛肉，但没有卖出名堂来。

　　“川北道署”也就是川北衙门，很有气派，我看其规模不亚于保定的直隶总督府。给我印象深刻的是从二门到大堂所以匾额题字，无一不是要求为官者公正、廉洁。

　　川北贡院是我见过的保存最好的古代考场，这两天全国正在高考，我想那个时候有能力和机会去贡院参加考试，大概也是一种荣幸。

　　阆中古城的“华光楼”号称古城第一楼，它面对城外嘉陵江码头，在此楼上可一览江山风光。

　　和所有的古城一样，这里的主要街巷都已成为了商店，好在我去时有些小雨，游人不算多，可以想象平时和其他古城一样熙熙攘攘的人群。店铺也主要是旅游纪念品和食品，我们也就是买点牛肉和当地糖饼之类尝尝。

　　我希望能在这里找到点与其它三座古城不同的地方，于是我就避开了热闹的商业街，钻进古城居民居住生活的小巷，当起了胡同串子。我发现这里的居民在过着一种真正慢节奏的生活，雨水把小巷的青石板路清洗得干净发亮，门头、墙头的红花绿叶也被清洗得一尘不染，偶有匆匆路过买菜主妇的脚步声外这里安静极了，这与人声鼎沸的古城商业街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也许是气候的缘故，这里的人爱养些花花草草，把门口和庭院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生机盎然（我私闯了两户民宅，让我感到很诧异），显得生活很安逸。我还去逛了当地居民的菜市场，应该说只要有钱什么都不缺。

　　站在古城边高高的江堤上，看着青山脚下嘉陵江从广元静静的淌来，经过我的身边又静静的向重庆流去。我大概更像一阵风匆匆的从北京赶来，在这里一瞬又要匆匆的离去。这就是旅行，不会有任何痕迹。

　　进入四川的一个大难题是吃饭，川菜不管是上河帮、小河帮还是下河帮那一派都离不开麻辣，这一个辣字就把我给治了。第一餐饭找了好久才找到这碗不辣的抄手，后来总算找到吃饭的据点了，不仅饭菜无忧还能喝上北京啤酒了。还在这里吃上了能让我迈不开步的军屯锅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