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藏西游记(一)远方的山

Lin若存

<p class="ql-block">远方的山 音频演播 郑莉莉老师</p> <p class="ql-block">6月8日,翻过海拔4900米的德姆拉山口,阿德明显轻松了下来。不是因为路况,而是因为前一天,四人组里我们两个初次入藏的小伙伴在过海拔4636的雄珠拉山口时都出现了高反,他担心我们今天过更高的山口时能否顺利。</p> <p class="ql-block">雄珠拉山口是我们跨过怒江大桥进入艰险的滇藏大通道的第一个垭口,途中才过3000海拔我的鼻子就堵上了,多年不犯的鼻膜炎卷土重来,我带了鼻通的喷剂,在山路的颠簸中却差点喷到了眼睛里。藏族司机阿德传了清凉油过来,问是不是感冒了?我说应该不是。心里明白他的担心,初入高原,感冒可能是致命的,如果我们四人中有一个出现状况,那这一路的行程都乱套了。一到4000海拔,阿德的小白高反了,动力上不去,油门再踩也没反应。小白是阿德的二驱东风凌智商务车,还是一台准新车,才跑了五次,五次都是滇藏线。说实话我有点难以置信,一个爱车的人怎么舍得让自己的新车初秀就跑魔鬼丙察察?!一路缓慢爬坡,小白到了雄珠拉山口,到了入藏的第一个垭口,无论如何是要踏足纪念一下的。</p> <p class="ql-block">回到车上,小我一岁的童瑾也说身体不舒服,阿德说你们嘴唇都紫了,明显是高反。大我两年的丁姐姐数不清几次进藏了,<span style="font-size: 18px;">只剩丙察察、墨脱这条线没走,</span>嘛事木有,50后的沈老师是第二次进藏,她也貌似无碍。童瑾拿出疫情期标配的氧饱夹,一测血氧仅有66,让我也测一下。我说不测,看状态我不会好过她去,没的给人添心理负担。</p> <p class="ql-block">上午过了4636的雄珠拉山口,中午在目若村午餐,图片看着状态不错,在当时我只能喝下一点酥油茶。下午继续西行翻越海拔4498的昌拉山口和海拔4706的益秀拉山口。小伙伴们继续下车嗨,我老实躺在后座待。</p> <p class="ql-block">看他们回车时满脸笑意,忍不住按了几下手机,丁姐姐说抓拍得挺好,我说你要记得我是带病操作。拍过继续躺平,晚上看照片的时候,发现过今日最高的4706的益秀拉山口时丁姐姐居然上到小白的顶上去了! 哎呀,阿德可真舍得,丁丁可真疯得,这是踩在小白头上不也踩在我头上呀,哼,生气气!</p> <p class="ql-block">晚上入宿桑曲河畔海拔2360的林芝茶隅县,一夜歇过,早起感觉精力恢复不少,一测血氧86,还成,虽然在家稳定值是98,但这里毕竟是高原,煮个面条也得上高压锅。</p> <p class="ql-block">因为前一天过垭口有两个表现拉垮的,所以今天要过海拔更高的德姆拉山口阿德是有着担心的。没想到这一日的行程超乎预期的顺利。先到了海拔4700的观景台,沈老师说要完成声乐老师的高原发音试验,先就向雪山问候了“你好”,第一次感觉没调节好,又试了第二次,回音悠长高远,山上的当地人都翘起大拇指为她点赞。阿德也兴奋了,唱起了《走进西藏》,然后他们约定在山顶垭口合唱一段,结果合唱一段之后沈老师意犹未尽,兼之我怂恿又独唱了几句。事后证明我们有点嗨过头,在这之后沈老师上坡提气就觉比之前费力了,我们都有所收敛,只有丁姐姐除外,还时不时来个蹦高高,根本拦不住,没辙,只好乖乖抓拍,只求阿弥陀佛一镜过,你就少蹦几下吧。</p> <p class="ql-block">既然拦不住,就留影像吧,这疯狂的证据。</p> <p class="ql-block">翻过入藏最高的德姆拉山口,雪山美景如梦如幻。阿德轻松下来了,不由就哼唱起藏家的民谣。他说雪山对我们来说是比母亲更加重要的存在,她滋养了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如果没有雪山可能我们都活不下来。沈老师说:“阿德你多唱几首吧,我们爱听。”阿德唱几句,用汉语解释几句。“这是唱给生我们养我们的母亲的,意思是小时候母亲一口吃一口喝的抚育我们长大,现在我们大了,母亲也老了,该是我们尽孝心的时候了。我们走到高山远水,想起生我们养我们的母亲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喝酥油茶呐”; “再唱一首通俗的,是关于爱情的。大意是阿妈看上的姑娘叫我娶我是一定会娶的。阿妈觉得这姑娘行,我们做儿子的一定要接受,因为她经历过这些。虽然我们是自由恋爱,但老人的话要听,老人说行我们就行。”不知道是圣洁的雪山风景还是动人的质朴歌声,忍不住泪水滑落,心里默念着:“不要唱了,不要唱了……”好在他接下来唱的是迎客的歌了,心情才随之舒缓。</p> <p class="ql-block">回头想来不自主的落泪有三回,这翻越德姆拉山口后是第一次,第二次是在过嘎隆拉隧道之前,第三次是出藏过天路七十二拐之后在英雄桥上。</p> <p class="ql-block">将过嘎隆拉隧道,望见冰雪覆盖的高山迎面而来,盘山路犹如利剑劈在山体之上,那种气势夺人心魄。雪山不语,但山在那里就无端令人泪下。墨脱公路的嘎隆拉隧道素有"隧道地质病害百科全书"之称,由武警交通部队承建,隧道开通前墨脱每年长达8个月左右大雪封山。如今原先必经的盘山公路鲜有车行,山路望去如高山积雪无法抹去的伤痕,嘎隆拉山见证了48年筑路者为使墨脱这一高原孤岛基本实现全年通车付出的悲怆和艰辛。</p> <p class="ql-block">出藏时过七十二拐,我们的车子行于云端之上。</p> <p class="ql-block">记得在之后将过英雄桥,问阿德是不是要鸣笛,他说是的。翻看50后大姐tobimami的美篇和同行人分享了相关记载:“怒江大桥,不长-165米,不起眼,上世纪初全凭入藏部队十八军用锹镐,炸药,人工建造起来的公路桥。是川藏线上唯一通过怒江的桥梁。说他是川藏线的咽喉,毫不为过。</p><p class="ql-block">自从1954年川藏线通车以来,过怒江大桥有一个约定俗成的仪式,不知道开始于何时?不知道开始于何人?但是几十年过去,这个仪式从来没有断过,每一辆通过的车辆都会认真的做着这个仪式!</p><p class="ql-block">这不是个故事,在今天的这座怒江大桥旁边,紧挨还有座老桥,老桥旁边有一座独立的桥墩傲立湍急的怒江激流之中。1953年的施工中,有一个小战士工作时,失足掉到正在浇筑的桥墩里,水泥迅速的凝固,战友们用尽了一切办法都无法将他救上来。就此一个生命注入了这个桥墩。至此桥墩被完好的保留了下来,屹立在怒江的汹涌澎湃中,成为一块丰碑。从那以后,每一个经过这座桥的司机都会长长的按响喇叭,向那座桥墩致敬!怎么多年过去,就靠川藏线上一代一代司机们的口口相传,怒江上这个过桥仪式一直没有变过。桥不宽,车多了,后边的司机会拐进同样也不宽敞的观景台等候,有序的排着队通过这江,这桥,按响汽车喇叭,告诉那个小战士,我们来了,我们和他一起在这里,我们没有忘记他,我们向他致敬.......。</p><p class="ql-block">几十年了,几代人一个动作,清脆的鸣笛从没有断过,山谷作证,怒江作证!”</p> <p class="ql-block">阿德鸣长笛过桥,将近另一头时停车说你们可以下来一下。我们下了车,看到了那座独立的桥墩,也看到了桥栏上一眼望不到头的酒食依序摆放:大地魂、郎酒、二锅头、红牛、可乐、雪碧、矿泉水、蛋糕、饼干、熟食、西红柿桔子上各插着三支香烟……年轻的战士呀,70年,人们没有忘记你。</p> <p class="ql-block">常听人说西藏行是洗涤灵魂之旅,我想洗涤灵魂的不止是走过最烂的路 看最美的风景,而是寻求到人与自然、人与人文、人与人的连接。人的群居属性注定了要寻求身心的归属和安放,心安之处即吾乡,若心定可以四海为家。</p> <p class="ql-block">阿德在秋那桶有自己的民宿,规模不大,八九个房间,有标间也有为骑行者安排的通铺。房子是父子俩自建的,他父亲是大师傅,阿德懂电工和建筑,因为他父亲出生于73年,73又谐音青山,所以民宿就叫了“七三客栈”。阿德媳妇负责着民宿的日常打理,阿德有二级厨师证,民宿的餐饮原来就他自己做,但这样他日常就脱不了身,现在有了合作者,餐饮归丽江来的沙老板操办。</p> <p class="ql-block">开了民宿就有了远客和故事。阿德说数年前有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开车来到他这里,把所有的身外之物都给了他,手机卡也丢了。阿德和沙老板都看出了小伙子的不对劲,就拉着他喝酒。喝多了,小伙子就哭开了,说生意赔了五百万,女朋友也掰了,人生如此不想再活,来到滇藏之界就是一心寻死。阿德听了生气,说要死自有老天收你,老天不收你怎么能自己放弃?沙老板是彝族人,也愤愤说到这么做是懦夫,他最看不起!那天喝到很晚。第二天小伙子随阿德去怒江边钓鱼,看着怒江奔流问阿德如果跳下去会不会死?阿德说你可以试试。小伙子不语,径自钓鱼。也不知他是不是以钓鱼定命数,总之他钓到了两条鱼,然后说我们回家吧。回来的路上他说想通了,失恋、赔钱不是绝路,大不了从头再来。因为他们一直有联系,知道他现在还清了欠账,也已成家。这曾经的过往也就成了故事。</p> <p class="ql-block">我们以为阿德会有很多兄弟姐妹,他说只有一个姐姐。“少数民族不是不受计划生育限制吗?”“在云南不是。”想想也是,云南有26个少数民族,要是都不计划几乎就是没计划了。他说藏民读书的少,一个学校远,另外孩子要帮家里干活。他三岁半就开始放羊了,那时家里有40头羊。三岁半?!还没羊儿高呐,我们同龄的娃还要喂饭呐,怎么可能?他说有姐姐一起。但姐姐也只比他大两岁,两个幼童放40头羊,真是童话故事都不敢这么编。他说当年他们那还没普及9年义务教育,父母卖了牛羊供两个孩子上学,学校离家有19公里,本来只计划读到小学毕业,恰好五年级的时候9年义务制了,所以才上到了初中。姐姐学习好,中考时排名怒江州第三,保送的高中。供姐姐读书还是供他?当时开了家庭会议,他自己放弃了。我们都觉得他们的父母很开明。他的姐姐后来成了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当时在村里办了两天的酒席。</p> <p class="ql-block">阿德22岁结婚,娶了美丽善良的傈僳族姑娘,如今儿女双全,女儿三岁,活泼调皮,跟着奶奶生活在牧场,六岁的儿子转眼也要上学了,学校依旧在19公里外,住校,一周一回,学校有食堂,学习和其它生活起居都要自理了。阿德说儿子可以的,现在饭后都是娃洗碗,他们回家晚了他也会自觉把猪喂了,比起他小时候要挖虫草、放羊已经幸福很多。</p> <p class="ql-block">男娃儿开朗不认生,丁姐姐看他在逗小狗玩就想逗他玩。托起他来就甩流星,男娃轻环她手臂放松的状态是对人完全的信任。</p> <p class="ql-block">秋那桶村不大,四十余户人家,阿德家的小白晨起自觉带我们绕村一周。回到客栈听着阿德召唤,原来狗狗还真叫小白。客栈口有个小店,卖些旅游纪念品之类,阿德说义乌商人来过他们地方,义乌人真聪明,思维都是快人一步,很多东西我们想得到做不出,他们想得到就做得出,是该让他们多赚钱。又说他们寨子的年轻人并不愿意离家太久去赚钱,经济社会不能说钱不重要,但纵有千万,要长期远离家乡亲人也不值得。我们这个地方真好,那么美,住起来又舒服。在沿途,很多次听他说起风景的美丽,这个略出意外,因为已经听过很多地方的住民说“你们跑老远来看风景,我们天天看,都觉不出什么。”或许是心有大爱才能发现美无处不在吧。</p> <p class="ql-block">“七三客栈”紧挨着村里的百年天主教堂,<span style="font-size:18px;">阿德藏族,</span>媳妇傈僳族<span style="font-size:18px;">,母亲怒族,</span>一家都信奉天主教。不过阿德说在他们那里不同的教派是不冲突的,一大家子的成员可能有天主教、基督教、佛教等多种信仰,他们会支持家人参加各自的宗教活动,有时候也一同参加对方的活动。阿德说村里农忙时节都是村民互助的,集中人力、畜力、机械二三天忙完一户再接另一户。所有年轻人都要参加护林志愿队,也经常要演习,他如果出门在外就他媳妇去参加。</p><p class="ql-block">那天丁姐姐问他“你手上戴的是啥?”“我媳妇给戴的。”他看向红色的手串,眼睛笑成了一道缝,我们都大笑起来。突然脑海跳出途经然乌湖看到的标语:“中国人民万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