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的粽子，最温暖的记忆

佳豪

　　 作 者 —— 徐 铎

插 图 —— 老 兵

编者按

下周四，就是端午节了。提前祝大家端午安康!

粽子叶、大黄米，还有要绑在手腕脚脖子上的撸线、泡在水盆里的艾蒿……在一些人的记忆里，端午，总有不寻常的滋味。

一、那艾蒿，那桃树枝条上面还带着露水

我并不喜欢黏食，但我喜欢粽子，因为它有一种庄重的仪式感。



小时候，年年端午节都能吃上姥姥包的粽子。那是山东人包的粽子，四个角，用马尾莲扎牢。因为糯米紧缺，姥姥那时经常在糯米里加些黄米。粽子里面还要放一枚大枣，在那个缺少糖分的年月，大枣的甜味浸润了粽子的内核。

只是姥姥包粽子的粽叶不再碧绿，因为姥姥总是舍不得扔掉粽叶，她总是将我们吃过的粽叶保留下来，用水泡上清洗过后第二年再用。粽叶可以用上两年，等到第三年，只能抛弃。

端午的清晨，姥姥会让我们到城外去采一些艾蒿，再折一些桃树枝条。回家后，姥姥将这艾蒿与桃树枝条放到门上去，说是可以辟邪。姥姥还会在我们的手腕上拴上七色线，也说可以避邪。七色线要截上七天，如果到了第七天，老天爷下雨了。我们就可以摘下来，然后将七色线抛进雨地里。有的孩子说，他们亲眼看见，扔进雨地里的那根七色线,变成了一条小长虫。我们都相信他的话，眼巴巴地盯着雨地里的七色线，想亲眼看到，它是怎样变成长虫的………

到现在，我还能想起来小时候清晨出城，那草从中的露水，湿了我们的鞋子，那艾蒿那桃树枝条，带着草木的清香，一路延伸着，延伸着……



二、碗里盛着五只粽子还有个煮熟的鸡蛋

姥姥去世后，我对端午节也淡忘了不少。

1974 年的端午，就在我快要忘记粽子的时候，我发现，一大早在我还没醒的时候，有人竟在我家窗台上放了一只碗，碗里面盛着五只粽子，还有个煮熟的鸡蛋。粽子是四个角的，用的马尾莲捆扎。五只拴在一起。很像姥姥包的。但粽叶不是用过的，而是新鲜的，那种经过煮过的绿色………我鼻子一酸，还有人惦记着我。

我吃了不知是谁送来的粽子，留下一只空碗。那是一只印着蓝色釉和平鸽的碗，家家户户都用过的，我们称之为“鹁鸽碗”。

这是一个值得怀念的端午节。我看着从我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认真地看着他们，我想看出来，是谁在我的窗台上悄悄放了粽子……我瞧着谁都像那个放粽子的人，可又不敢断定会是谁。我好好地保留着“鹁鸽碗”，期待着有一天，有人向我讨要这只碗。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没有人向我讨要。

第二年，又是端午时节，天亮得很早，记得那天我醒得很早，但我已经忘记了这天是端午。忽然，我听到了一阵轻轻的声响，那是瓷器划过窗台的声音。我悄悄爬起身，凑到窗户跟前，我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我家窗台上，留下了一只“鹁鸽碗”碗里面放了五只粽子……

是她，是和我在一个工厂工作的吴大娘。虽然我们不住一个院，但在一条街上，也算是邻居。我一下子明白了，去年的端午节，窗台上的粽子，也是吴大娘送来的。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一股温情族拥着我。我知道，这是吴大娘在向我表达她的谢意。

三、清晨，又有人往我的窗台上放了粽子

我们工厂，因为是街道办的小工厂，设备原始而简陋。压制石棉瓦，用的是一吨半重的大铁滚。工人们将原料铺在模具上，我就是那个摇大铁滚子的人。因为没有安全装置，已经有几个人的手压进了大铁滚子，造成了骨折，导致骨膜炎，最后截去了手指。那天，吴大娘一不留神，也把手卷进了铁滚子，她疼得大叫一声，我们赶忙拽出了她的手………我骑上自行车。驮着吴大娘，赶到了离工厂最近的中医院，中医院的医生稍做消毒处理让我们马上去县医院。我将自行车骑得飞快赶到县医院，医生为吴大娘做了手术。因为治疗及时，吴大娘的手保住了。

工作时间发生意外，本来就是工伤。可是工厂不认。但我在现场，吴大娘就是工伤。因为吴大娘的儿女们都上山下乡了老人投诉无门，我就替她找街道。街道说，工伤这事，公社说了算，我又去了公社。费了好大周折，吴大娘的工伤总算批准了，也就是休病假可以开满饷。满饷多少钱，一天九毛……

大概就是因为我为吴大娘做了这件好事，她才念念不忘连着两年端午给我悄悄送粽子。

1976 年，我调到棉织厂当会计去了。五月节的那个清晨，又有人往我的窗台上放了粽子。这次不是吴大娘，而是一个姑娘，是吴大娘的女儿，刚刚从农村抽调回城的知青。我知道，一定是吴大娘让她来给我送粽子……

如今说起粽子，可能不会有人那么在意，但在过去那个年月，家家户户供应的那一点少得可怜的糯米，才能包上几个粽子？那五个粽子，永远地留在我的记忆里………

　　徐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协书画院艺委会委员，曾获得全国书香之家称号，当选辽宁省最佳写书人，两次当选大连市文学艺术界最有影响的人物，并获得家乡颁发的终身成就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