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种花

白亮

照片提供：温淑华

        偶尔翻看手机里的网红短视频《花园种花》，美女幼教带着孩童诵唱：“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种小小的种子，开小小的花......”词意平实，朗朗上口。视频一下子抓住了我的眼球，既温暖又共情。因为家中有个露台花园，所以“挖呀挖”的画面极为应景。我赶忙推荐给妻子看。她看后笑而不语，甘苦自知，感触颇深。

        妻子是个喜欢种植的人，“沾花惹草”是她的“强项”。家里买房时赠送几十平米的露台，愣被她用土围出了个屋顶花园，成为共享大自然“接地气”的窗口。人工造景，寸土寸金。旧汽车轮胎、快递用的泡沫箱、大小花盆等齐上阵。护墙裙上摆着，导水槽边放着，见缝插针。还定制了拱形架、小木桥、阳光棚等，装点出一块别致的“试验田”。

照片提供：温淑华

        花园虽小，品种不少。种过国色天香的牡丹花、芳香馥郁的玫瑰花、红色如火的杜鹃花等等。有的是掐枝泡根培育的，有的是精选嫁接的，有的是购买种子和树苗自长的。名贵花卉打理起来劳神费心，不易出彩。普通绿植信手拈来，给点阳光就灿烂，惊喜不断。尤其是四季果蔬，收到篮子里都是菜，绿色食品。种植花草，兴趣使然，付出多多，回报满满。有诗为证：“路旁谁弃老根茬，小院移来抽嫩牙。三月满窗摇倩影，一年四季展芳华。”

        

照片提供：夏  丽

        屋面种植，阳光充足，缺水少肥。平时养成节水的习惯，废水浇花绝不浪费。地里除了自来水滴灌外，盆盆罐罐都是用来接雨水的器具。下雨时储水，天晴后浇灌，美其名曰：肥水不流外人田嘛。特别是厨余垃圾，如：淘米水、煮肉汤、菜梗烂叶、鸡肚鱼肠等，经过发酵后，都是尚好肥料。政府提倡垃圾分类，可我家的厨余垃圾自产自销，变废为宝。因此，分拣“残渣余孽”，成为家人们“不用扬鞭自奋蹄”的自觉行动。

照片提供：叶公好龙

        有一次，我们在灞河滩边闲游，看见岸边几只吃草的黄牛。妻子便跟在牛屁股后边捡拾牛粪，准备拿回去作肥料。放牧的黎姓老农不解地问：“要这做啥？”妻子回答：“种花”。实诚的老黎指着河对岸的村舍，不屑一顾地说：“我家的牛棚在那儿，粪多得很。”

        于是，我们开车前往。黎家的牛棚不大，养了十多头黄牛。牛见人来，都怯生生地挤到棚栏边，刚好腾出了空地。只有拴在门前的大柴犬，凶巴巴地一阵狂吠，令人生畏。老黎回来后，狗变温顺了，我们才得以进门。老黎拿来铁锹、铁铲和扫帚给我们用。我们像保洁打扫卫生一样，很快就装满了八大袋子干粪。临走时，我对看门狗说：“以后，再别认生胡叫唤咧，咱是你屋里的熟人。”打那以后，我们又去过几次。无论老黎在不在场，狗都没再闹腾了。每次去拉粪，都是满载而归。别人家的车坐进去香水味扑鼻，而我家车里是“牛气味冲天”。无奈，为了花园里的那一抹绿，我们时常忍受着“嗅觉失衡”的烦恼，与“牛味”同行。

照片提供：木  南

        有了牛粪，妻子开始耕作。盖土、挑拣碎砖石、开垅、撒水等，一通农家老把式的操作，板结成块的“土坷垃”松散开来，贫瘠的黄土变成的黑土，花园里渐渐泛出绿色，好一派“袖珍”的田园风光啊！

        欣喜之后，妻子的“花瘾”不断“发酵”。她起早贪黑，不怕风吹日晒，有空就在花园里忙碌。今天压枝，明天嫁接，后天修剪，堪比农技师。有时她盯着刚出土的嫩芽，一动不动地静观个把小时。心苗相融，欢喜无限。原本只是个业余“嗜好”，却玩成了职业“高手”，真有股打牌挖坑，把把挖满的执着韧劲，城里人越活越像乡下人了。

        我戏称她为花园“砖家”。不过，“砖家”也有“头大”的时候。白天看着好端端新芽嫩苗，一夜之间就失踪了。原来是粪土中生出的小虫子，蚕食茎叶，祸根殃苗。她绞尽脑汁，想尽办法，总是斩不尽，杀不绝，还嫌农药不环保。

照片提供：徐限平

        前年冬天，我在楼下的草丛中，捡到一只快要冻僵的小鸡娃。妻子用棉絮裹，暖水袋温，感冒药治，从死神手里夺了回一条命。鸡养在花园里，既吃虫子又生粪肥，形成了良性的生态循环链。于是，她又买鸡、买鸭，还买鹅，像豢养宠物一样，把它们从小养大，最多达到二十来只。花园里有了牲灵，就有了“农家乐”氛围，使她乐此不疲。平日里，她手机里关注的是苗呀，花呀，肥呀，菜种呀，饲料呀，天气预报呀，科学养殖呀，甚至连看电视都霸着农林频道不放。我调侃她，这辈子没上农业大学都可惜！她摆出一副怅然若失的神态，回敬我一句，想考呢，但没考上呗。呵呵，简直跟真的似的。

照片提供：遥遥领先

        活泼的小外孙女，最喜欢到花园里“和搅”。她像个跟屁虫似的，挽着袖子，扎起裤管，跟着外婆在花园里面“挖呀挖”。一条浇花软皮管，成了她打水仗的喷水枪，东淋西灌，水流哗哗。这样，一个套路走下来，白净的小公主满身“挂彩”，秒变泥娃娃，真有那种“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的野趣景致。

        外婆教她识花认菜捉虫子，还给她摘果子吃。她抓出笼子里的小鸡，像做游戏那样，指挥着它们“排排坐，分果果”。还给它们讲故事听，还要带它们到大花园里去种大花……在她的眼里，花园变成乐园。

照片提供：卢保平

        有一天，外孙女发现绿叶丛中一点红，蹲下去摘出个成熟的大草莓来。她高举过头，学着外婆的腔调，冲着隔壁种花的邻居显摆：“王姐，快看！”王奶奶笑吟吟走过来，说：“你叫我啥？”她一脸懵懂，不知有何“冒犯”。外婆赶忙过来为她打圆场：“王姐是我叫的呀！你应该叫奶奶，才对”。她莞尔一笑，怯怯地跑开了。从此，她成了王奶奶“臭味相投”的“花友”，经常收获奶奶种植花果的奖赏。

        今年儿童节前夕，我陪着外孙女参加文艺表演。走进莲湖区少年文化宫，就像步入艺术的花园。大楼正立面醒目地写着“艺术教育的摇篮，放飞梦想的乐园”。两只小天鹅塑像，喜庆地卧立在门厅的绿毯上，迎接孩子们的到来。身穿节日盛装的小演员们，个个浓妆艳抹，脸上溢满了天真烂漫的容光。他们犹如春天的花蕾，含苞待放。

儿童节文艺演出花絮

        听到陕西电视台要全程现场录制节目的消息时，我心里为之一怔。毕竟外孙女刚满四岁，参加小天鹅艺术团培训没多久，跟着老师在花园里还没“挖”几天，就要登上这么大的舞台，倒让我为她捏着一把汗。

        利用演员走台的机会，我站到舞台幕布旁。眼前这个千人剧场，节日氛围浓郁。配上专业的灯光、专业的音响和现代化的电子布景，舞台效果十分壮美和震撼。电视台的四台机位已经就位，左中右三台分设在第三排座位的地方。还有一台架在长长的摇臂上，不停地推拉摇移，调试角度。看到这阵势，我有些发怵。

照片提供：白  明

        想起上小学时，自己也曾登台表演过新疆舞《大寨亚克西》。那时，演出都在大礼堂式的老剧场，空间很大，观众很多。我站在舞台上相当紧张，但被舞台灯光一照，台下什么也看不见了。紧绷的神经松弛了许多。哪像现在“声、光、电、屏”那么通透，对初出茅庐的小演员来说，怯场、乱步、错位，不足为奇。当年我自乱阵脚的情景，大都忘记了。唯有一个细节，还是多年后曾经伴舞的发小女生们，帮我回忆起来的。

        “我站在高高的虎头山上……大寨人送我一包好麦种呦，我要把它？”

        身后伴舞的诸多女生们（合）：“怎么样？”

        我（接）：“我要把它撒在边疆”……

        尽管舞蹈留有那个时代的印迹，但那种撒种边疆的豪迈之情与当今花园种花的进取精神，都涵盖了励志图强的人生智慧，寓教于乐。

节目表演视频

        演出正式开始了，舞台灯光由暗变亮，音乐过门响起。一声清脆透亮的京剧唱嗓，拉开了音乐情景剧《我的新衣》表演序幕。

        歌曲是新京剧《杏花红》的原声配乐，京腔雅韵，非常好听。老师和孩子们身着戏装，华丽登场。扮相如唱词所绘：“梳个油头什么花香，脸上擦的是什么花粉，口点的胭脂是什么花红”。

        随着高唱浅吟的节奏变化，再加上舞台说词的配搭，传统文化深邃厚重的底蕴突显。“鸳鸯花的枕头床上放，木樨花的褥子铺满床”，与舞台背景中国红的底色相映衬，好似一幅喜庆的年画，视觉穿透力和现场感染力极强。

        小演员们虽然演技稚嫩，但“唱念做打”的动作，完成的像模像样，戏曲的味道颇浓。一句“不玩游戏去看大戏”的旁白，深深地打动了我。这正是国粹京剧元素融入流行音乐后传承与发展的魅力所在，美哉乐哉。

照片提供：遥遥领先

        演出获得成功，节目在陕西电视台儿童节期间的少儿频道中播出，效果不错。我拿着一束现场演员飞赠的气球编扎的“花环”，送到外孙女面前，鼓励她在今后艺术的百花园里，继续“挖呀挖”。她高兴地抡起臂膀，划了个大圆圈，亢奋地唱道：“在特别大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种特别大的种子，开特别大的花！”

        霎时，我感到她比视频中网红表演的还要精彩……

2023年6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