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人间留不住……

沙砾

漂浮于尘世的海，

所拥有的便是人生的浮木。

——《最是人间留不住》

月亮悬于天，兰叶间垂露。世界影影绰绰，在真实与虚幻之间。

水天一色，日出日落。平平淡淡，却美好动人。

‖ 以身外身，做梦中梦。

在诗人达尔维什的诗里，假如一定要有，要有月亮，要有家园，要有一次旅行，要有一场梦。

月亮是庇护有情人的月亮，家园是能自由进出的家园，旅行是没有任何目的地的内心旅行，梦境则是纯净的、蓝色的、从梦中之梦里诞生的。

好似一声清清浅浅的呢喃，也像是从心底逸出来的一声叹息，对于处于困境中的诗人来说，这些日常的，明月、家园、旅行、梦，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像是以身外身，做梦中梦，让人轻叹，让人动容。

‖ 不要忘记心底的光。

山风溪水，狗狗炊烟，热汤木桌，小村庄，旧时光。假如一定要有，希望是这样平淡真实的幸福。可以望得见炊烟，可以听得见鸡鸣狗吠，来往怡然自得。虽然简单，却内心安宁。

在作家毛姆的笔下，有一句十分经典的话，“在满地都是六便士的街上，他抬起头看到了月光。”有人低头看到六便士，有人抬头看月光。

人生之事，浮浮沉沉，虚幻的多，变化的多，而月亮却是永恒地，悬挂在天上，明晃晃的，亮堂堂的，像玉，也像心中的光。跟着月光走的人，能找到心之所向的人，永远都不会迷失方向。

‖ 不要忘记每天都看看月亮

作曲家坂本龙一先生说，“因为我们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会死去，人们总以为生命是一口不会干涸的井。但所有事情都是很有限的。多少个迷人的童年下午，回想起来，还是让你感到如此深沉的温柔。也许只有四五次，也许还没有。一生中你还能遥望多少次满月升起？大概二十次，然而我们却总觉得这是无穷无尽。”

所以啊，“不要对自己说谎，真实的活下去；还有，不要忘记每天都看月亮。”

有月亮的晚上，会让人想起李白，想起那场春日夜宴。“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连生命的最后，他亦是寻月亮而去。

也许还会想起那个站在赤壁边上的苏轼，心底生出飘摇云间的仙气来，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所以看得见明月的时候，就只想珍惜月光。

‖ 最是人间留不住

“母亲说她想要停留在这个年岁，不再年轻也可以，那就不要再老了吧。原来人年长后还是会说孩子话，可能知道重返年轻已不可能，虽到中年，也还有挽留之心。

我想挽住什么呢，我想挽住的一切本来就有，梅花谢了年年还开，冬天过了雪山上的水又流下来，锦江春色来天地，南桥的绿水旁泡桐花一年有一年的盛景。因此我好像没有什么好挽留的，至少目前是这样。

也许我到了母亲这个年纪，又会想一些别的事，那也是行到深处的自然之情吧。”

这是作家云姑讲过的一件小事。当时读到这样一段话，在深夜里被狠狠触动，心中便像是那暮春的绿水上纷纷扬扬落满了泡桐花，是一种惆怅却又了悟的心。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我们生活在生活里，却东奔西突，为一些并不需要在意的事情在意，为一些不值得执着的事情执着，在红尘中来来回回，跌跌撞撞。最后，我们忘记了，有多少事情是能留得住的呢？而我们真正想要的，其实不过是一次春花的开落，一场细雨的朦胧，一次月亮的升起与落下。

世间我们所能拥有的，确如苏轼说的，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

砂砾

2023年6月17日

姑苏城 子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