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春播</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如果在尾山农场,应该是冬天来了,春天还很远。尾山的春天来得特别晚,晚得让你无奈,应该是从积雪融化干净的时候算起,大概要到 5月份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尾山的春天来了,大地还原成本来面目,黝黑发亮的是去年拖拉机翻过的黑土地,倒伏的蒲草还没有发出新芽,田边和路旁的树木还是枯枝干梢,远处呈现墨色的尾山还在沉睡着,大地万物还没有复苏。这就是尾山的初春,和冬天一样地萧条。而在我的家乡,桃花已经盛开,春风徐徐,柳叶已经很长了。如果春在江南,春已是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涌出诗情画意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尾山的春天来了,探家的知青陆续地都已经归来。场部的纪念碑基座的梯级上,偶尔还能见到姗姗来迟的人,等待搭乘自己分场的蹦蹦车回分场。鼓鼓的旅行包堆积一起,这是他们一年解馋的副食品。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和家人团聚的那份感情相比,梦想中的美食也已经品尝了味道。知青们探家月余,了却了一年的思亲恋乡之情。他们回来,重新开始农场新的一年生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尾山的春天来了,意味着农忙开始了。“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这两条农谚,是我在尾山农场做农民唯一的一点农业知识。还是春寒料峭的时候,知青们踏着积雪初融的泥泞,开始在场院上制作颗粒肥、选麦种、麦种拌农药,机耕队的人忙着检修拖拉机和播种机等各种机械。</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北大荒的农田很宽很长,一眼望不到边际,远远望去天地相连,形成一条略带曲线的地平线。每块地都有漫坡,不容易产生沥涝。耕耘播种后很少进行追肥管理,机械化程度居全国首位。计算地积有两种计量单位,在人工割麦时用亩计算,我能够算出一亩的面积是多少:即一米宽,666 米长;机耕时的地积单位,大家习惯用“垧”,一垧地等于十五亩。大部分知青们不知道垧是公制还是市制的单位,他们隐隐觉得“垧”很广很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清明时节,开始在耙平的黑土地上进行小麦播种。播种机属于半自动化,播种时需要借助人工,播种机的后面踏板并排站上 6 个人,踏板距地一尺的高度,操作人可以跳上跳下,两人一组分别站在木质踏板的工作台上,不时地检查种子和颗粒肥正常滚落和剩余的情况,为了保持通畅,还要不停地疏通漏斗状的下滑口。</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拖拉机在前边作动力,后面的播种机被拖拉着,匀速缓慢地向前进。播种机带起的尘土随风飞扬,犹如群马奔腾。操作人员必须全身裹得严严实实,还要配戴防尘镜。</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一趟作业下来,每个人的身上都是一层厚厚的尘土,脸上也挂满泥土,只有牙齿和眼睛还显露出原有的白色。大约隔几百米有一处添料点,随着播种的进度,添料点不时地平移。拖拉机停下来,添料的人根据缺失情况,快速进行补给种子或颗粒肥。</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五六台联合播种机,在不同的地块上耕耘。知青们分成若干个小组,分别跟随着各自的播种机,干着类似的同一种活儿。隆隆的机器声打破沉寂,给尾山农场带来了生机。这就是春播,丝毫没有一点技术含量。我平生第一次进行播种小麦,给我的印象很深,牢牢地记着它。限于农时不等人,春播小麦必须赶在短短的十几天完成。我从始至终没有感到劳累,一直坚持着。稍微有些不自在,那就是脸上被风吹得有点火辣辣的疼痛。</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春种、夏锄、秋收,在农场算做大事,层层领导都在抓。他们一手抓质量与进度,一手抓菜篮子和用水。春天青黄不接,窖里的土豆发芽了,大头菜也发柴了,伙食喝汤的频率在加大,只有靠杀猪来改善。因此,农忙可以说是知青们的“伙食节”。再有,不管你几时收工,水房都留有热水可以满足洗漱要求,在农闲时没有此项待遇。但是,洗衣用水,烧水人会对你说声对不起,不供应。</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小卖部延长营业时间,方便你买东西。其实,知青们光顾分场小卖部,能够经常要买的东西,只是香烟、火柴、阿城产的水果糖及一些罐头,偶尔可以买到饼干。卫生所下班时间也往后延长,看病、拿药、打针样样都行。看病的人很多,大多数人要开病假,无病的人软磨硬泡求休假,真有病的人苦苦等待求病假,还有人装出病态要求去场部医院就医。去场部医院看病算公假,也可以当作休息一天。</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大夫一脸的严肃,一句话也不多说,口称领导有要求不能乱开假。当然你和大夫关系密切,那就不用说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我在尾山农场十年间得出结论,最好的工作是听诊器和方向盘。方向盘的车有两种,蹦蹦车和解放汽车。在尾山出门,十几里路主要靠步行。蹦蹦车还算仁义,因为大伙儿在一个分场,人不亲土亲,赶上点儿了,备不住答应拉你一程。开解放车可就得意忘形了。路上碰见有车来招一招手,司机师傅如果高兴便停下车,你必须要迅速地从车后面爬上车厢,立足未稳,他便开车就走。赶上司机师傅不高兴,那就视你而不见,从你身边飞过,留给你一身灰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就在麦播将要结束,我开始有了后顾之忧,那就是飞扬的尘土,把衣服都弄脏好几轮儿了。自认为干净的衣服已经出现供不应求,脏衣服转着轮地挑换了几次,实在是没有看得下去的了。无论如何该洗衣服了。我和我的同学,也是我们伙食团的成员,决定集体洗一次衣服。</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大家伙儿几经商榷,然后下定决心,彼此立誓谁也不能缺席,加塞衣服是不允许的。于是利用一个晴朗的周日,几个人准时出现在井边。农场的井很深,一般三十多米。两个人汲水相互照应着,再把打上来的井水,倒进几个大一点的盆进行晾晒,否则,水太凉扎手,水凉衣服也洗不干净。洗毕,还要用行李绳把需要晾晒的衣服串起来,轮流看守,以防不测。在尾山农场,男知青洗衣难,拆洗被褥更难,难于上青天。</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通过洗衣服我领悟到:上海知青有许多地方值得学习。首先必须提到“假领子”。按道理不应叫做假领子,实乃真领子也,叫“无身儿领子”比较准确。上海知青最先穿戴,男女皆同。不仅时髦还讲卫生,几天可以更换一次,洗涤也方便。我回天津没有买到,后来托上海知青买来几个,享用了很长时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好像“假领子”是专供知青用的,后来回津,没有再用过。还有被褥的差异。北方人要配置被面、褥面,大花式样被面、褥面居多。还有线绨被面,更高级的用真丝绸缎被面,高档商品均是杭州产。天津人讲究被褥是里外三新,指面、里、芯都是新的。到尾山,用了几年都懒得洗,里、面呈黑又亮之状,跳蚤上去都打滑,只因拆洗太麻烦。上海知青的褥子就是棉花套,上面铺好褥单即可享用,免去了拆和缝这一过程。被子外面套一个套儿,基本都用条形薄布料,看上去很舒服,又便捷洗涤。如果当年不去尾山,不会有这种学习心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洗衣服竟能得到这么多联想和感受,至今未忘。把所有的种子撒在田地里,意味着春播结束了。总算把春播熬了过去了。从黝黑的肤色,看每一位播种人显得很健康,锻炼了筋骨,练就了一颗红心!</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有一分耕耘就有一分收获。仲春,原来的黑土地染成了淡绿色,草甸子也露出青草,树梢钻出新芽,蔚蓝色的天空漂浮着棉花糖似的白云,云雀飞舞着鸣声不停,远处的尾山显得清晰起来,春天姗姗地来了。</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