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斗草

村背散人

端阳斗草

​ 端阳前后，走上街头，处处是药草的芳香。除了艾草、菖蒲，还有很多我叫不出名的。卖草的大都是乡间老媪，买草的则以城市妇女居多。有一四十多岁的女人买了一大捆鱼腥草，用力地抱在胸前，我问她买这么多干啥？她爽快地告诉我：做茶料呀！原来，把这东西洗净晒干长年泡茶喝，百病离身。还有金银花、漂石仔（又叫杠板归，卖主告诉我，水煮沐浴可止痒）、晒皮藤（遂川人把中了热毒生痱子叫做爆晒皮，晒皮藤煮水沐浴便不爆晒皮）、风木（卖主告诉我，这东西长在悬崖峭壁上，可防中风），还有车前草、老薰苨等，花色繁多。

这热闹劲儿让我想到古时的斗草活动。南朝梁宗懔所著《京楚岁时记》中说：五月五曰，四民并踏百草，又有斗百草之戏。可见至迟在南北朝时斗草就已很盛行了。

《隋唐佳话》则有一篇《斗百草》：晋谢灵运须美，临刑，施为南海祗洹寺维摩诘须。寺人宝惜，初不亏损。中宗朝，安乐公主五日斗百草，欲广其物色，令驰驿取之。又恐为他人所得，因剪弃其余，遂绝。故事旨在揭露安乐公主的愚蠢与贪婪，但从中却能看出斗草活动已从民间延展到宫廷。

到了北宋，晏殊父子均对斗草有过生动描绘。晏殊的词巜破阵子》说：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巧笑东邻女伴，采桑径里逢迎。疑怪昨宵春梦好，原是今朝斗草赢，笑从双脸生。晏词不仅告诉了我们女孩子对斗草活动的喜爱程度，还告诉了我们活动时间也不局限于五月五曰，春社清明照斗不误。小晏的《临江仙》则说，斗草阶前初见，穿针楼上曾逢。作者回忆他与那位女孩子的相识过程，第一次见面是在台阶上斗草时，再次相见便是在女孩子穿针比赛的乞巧节上。那么，在小晏的时代，斗草便不只是女孩子或者儿童的专利了，男子汉也入其列。

​ 斗草怎么斗？据说有武斗有文斗。我不知武斗有何斗法，但文斗却在《红楼梦》里见过一回。《红楼梦》第六十二回写道；小螺和香菱、芳官、蕊官、藕官、豆官等四五个人满园玩了一回，大家采了些花草来兜着，坐在花草堆里斗草。这一个说，我有观音栁。那一个说，我有罗汉松。那一个又说，我有君子竹。这一个又说，我有美人蕉。这个又说，我有星星翠。那个又说，我有月月红。这个又说，我有《牡丹亭》上的牡丹花。那个又说，我有《琵琶记》里的枇杷果。豆官便说，我有姐妹花。众人没了，香菱便说，我有夫妻蕙。豆官说，从没听见有个夫妻蕙！香菱道，一个剪儿一个花儿叫做兰，一个剪儿几个花儿叫做蕙。上下结花的为兄弟蕙，并头结花的为夫妻蕙。我这枝并头的，怎么不是夫妻蕙？这样的斗草还真有点意思，文雅趣味。光品种多是赢不了的，还得有比较丰富的知识和一定的文学能力，懂对偶，会平仄。

​ 今天，斗草已经不复存在了，但它的缘起我们却能从街头的草市上寻到点影子。在科技欠发达的时代，我们的祖先要防病毒，要防疾疫，怎办？只能依靠山野间的草本。药草采回来要交换，要交流，这就慢慢衍生出斗草的活动。这样历史悠久的民间活动真不该让它冺灭沉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