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吴老头(很少有人记得他的大名:吴金堂)住兴隆巷4号一楼右侧,他家里光线很暗,他和老伴吴妈育有两子一女,大儿子早年参军,后来不知得了什么重病,在当时重庆最好的医院:高滩岩医院(解放前叫中央医院,后来叫西南医院)治疗,记不得治好没有了,二女儿叫吴堂秀,小儿子吴堂树在菜元坝那个山城饭店工作。</p><p class="ql-block"> 吴老头在邮电医院工作,好像是洗衣工,六十年代初,他在邮电医院上班时,捡回一大块医用白胶布,放在4号公用水管子下面清洗,我看见他吃力地刮白交布上的胶,在水的作用下他把刮下来的胶捏成一砣一砣的放在一边,最后,他终于得到了一块白布,因为,当年买布要布票,所以,白布还是一种比较珍贵的物品。后来他就退休了,因吴老头本来话就不多,平时也基本上不与邻居们交流,因此,退休后没有什么爱好的他就开始了捡拾废品的工作,他每天出门时:头上戴着一顶草帽,脚下拖一双大皮鞋(可能是捡的不合脚的鞋),穿一身不太合身的黄帆布衣服,手里提着一把长火钳,肩上搭一条布口袋,他基本上是早出晚归,有时候天黑了才看见他肩上扛着一大袋回来,他一天从早到晚就是默默地去捡拾废品,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p> <p class="ql-block"> 我喜欢去看吴老头在4号楼的门厅进行的垃圾分类,特别喜欢看他拆卸那些带有机械性质的物品,有时候也会向他要点喜欢的小东小西,这时他也会慷慨的送给我们。</p><p class="ql-block"> 三年自然灾害期间,不知他从哪里逮住了一只大老鼠,然后当众剥去鼠皮,煮来吃了,此举让周围的邻居们吃惊不小,老鼠都敢吃!这让邻居们难以接受,他却满不在乎地说:老鼠还不是吃粮食长大的!因为,那个时候的粮食定量大家都不够吃,人们普遍吃不饱,我家对面兴隆巷3号的二姨妈还跑到南山上去挖土茯苓磨浆来吃呢!当年人们的生活目标很简单:吃饱肚子,别无他求。</p><p class="ql-block"> 吴老头话虽不多但家教很严,小女儿吴堂秀不知是偷了“小三伙食团”(当年政府不准自家开伙,兴隆巷的居民必须到伙食团搭伙,因此,在1号院子成立了一个伙食团,名叫:小三伙食团)的饭票还是偷吃了食堂的东西,被人发现并告诉了他,当天晚上,吴堂秀被他按在兴隆巷4号通往1号院子的过道上当众毒打,吴堂秀的惨叫声和吴老头的训斥声引得好多邻居围观,直到他打得手软才放过了小女儿,后来,他小女儿落下了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名声,三年自然灾害过后,吴堂秀被动员去当了第一代知青。</p><p class="ql-block"> 吴老头也很有存留,六十年代了他用的火柴都还是五十年代的普通火柴,早上生火,直接在灶台上划燃就用,尽管不太安全却也非常方便。</p> <p class="ql-block"> 吴老头每天休闲的时间是在晚饭后,这时的吴老头就会换上干净的衣服,脸也洗出了本色,与其白天相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吴老头的好朋友是住在2号底楼的郑爷爷(好像叫:郑德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早郑爷爷租住在3号,与4号的吴老头家离得近的原故),这时的吴老头一改白天的表情,只见他坐在床沿面带笑容满脸容光地与郑爷爷郑婆婆聊天,郑婆婆是小脚,自从郑婆婆脑溢血导致半身不遂后,每天睡觉前都要由郑爷爷帮她打开裹脚布,然后,把她的小脚放在脚盆里浸泡一阵后再洗,洗了还要换水清,清洗干净了 才上床休息,这当然不会影响大家吹牛;有些时候,吴老头也会不失时机地展示自己拥有的高档物品来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有年冬天,他戴了顶皮帽来到郑爷爷家,皮帽的毛皮看起来十分柔和,他告诉我们这顶皮帽是他花了60元钱买的,是最好的水獭毛,可以直接用来擦去掉进眼睛里的砂子(直到现在我都无法确定水獭毛的这个功能是不是真的 ,因为,我还没有水獭毛)。还有一次在吹牛时,他抽出腰间的皮带告诉我们:这是他花20元钱买的!按现在的话说:他这就是在炫富,这与他白天的低调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实事求是地讲,当年,他的这些东西确实很高档,让我很吃惊但也让我增加了见识。他老婆吴妈却说他很吝啬,有钱也不拿出来补贴家用。</p><p class="ql-block"> 大概是在75年左右(记不清了)吴老头去世了,据说他家人在收拾他的遗物时,发现他的钱到处都藏得有,有的还藏在胶鞋里。后来兴隆巷开始拆迁,他的家人比我家更早搬离兴隆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