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还是一个关于大小姐的故事,她1927年生于浙江吴兴,现在叫湖州。这家可是个大家族,祖上出过四品大员,官拜江浙盐运使,家里人还做盐和蚕丝生意。看来官倒自古就有,那时候叫“红顶商人”。这个四品是她的第几代祖上等我查查资料。经查这个四品是她阿爹的爷爷,传到他阿爹这辈早已没了往日辉煌,不管咋说也是只瘦死的骆驼,家里的佣人,田里的佃户还有不少。</p><p class="ql-block">本应是荣华富贵的日子,可天有不测风云,她不满十一岁那年日本鬼子兵要打来了。在国民政府教育部供职的阿爹让她妈带着哥哥及俩弟弟,还有她和妹妹赶紧入四川,老蒋迁都重庆,教育部迁到灌县青城山下。</p><p class="ql-block">好好的日子被鬼子祸害成了兵荒马乱的逃难。临走前奶奶辞世,按规矩要在自家祠堂里停灵几日,让鬼子这一闹谁家还敢出殡,灵柩在祠堂里一放就是二十几年,直到1966年文革开始,红卫兵小将才把“地主婆”从祠堂里抬出去处理了。</p><p class="ql-block">大少爷比她大七岁,大户人家的长子长孙都很豪横,聪明体育还优秀,忍不得家仇国恨,让他去重庆上高中,他却在学校里带头宣传抗日闹学潮,引起当局不满要抓他。他那么豪横怎能就范,跑回灌县。当晚和阿爹两人闭门商讨一整夜,第二天起大少爷在家里就销声匿迹没了踪影。</p><p class="ql-block">从此呢大小姐要替这个家担当些什么了,弟妹还小,阿爹一人工资养这么多人是不容易啊!一家人在一起熬吧!</p><p class="ql-block">熬到初中毕业在成都上了医专,医专刚毕业立马投军,报效祖国杀鬼子去!分配到中国空军灌县幼稚飞行员学校医院(就是初级航校)。决心下得够大,可还没出多大力,小鬼子投降咧!按照我军的规定这也是妥妥的抗日干部。</p><p class="ql-block">很快国民政府回迁南京,她被调到中国空军总医院。地址就是现在的南京军区总院。</p><p class="ql-block">很快她阿爹也随国民政府回迁南京,妈妈、妹妹和俩弟弟也回来了。</p><p class="ql-block">又很快解放军打到长江边,她阿爹接到通知催促迁去台湾,给的条件是教育部小教司司长,当然是要去台湾才能任命。</p><p class="ql-block">这次轮到她和阿爹关门商讨走还是留,这时她才知道大少爷那年是去了延安。走,这个家可就没有哥了,商量的结果是冒险也要留。</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四月下旬南京解放,只用一周时间中国空军总医院改编为华东军区总院,医务人员随即换装成了解放军。</p><p class="ql-block">她极具音乐天赋的妹妹参军,加入华东野战军文工团,很快随部队开跋去解放大西南。再后来她妹妹选调总政文工团去了北京。有一年她去欧洲社会主义国家巡演,友军的官兵看了他们的演出激动的不得了,把自己的帽徽,领章甚至军服的纽扣揪下来送给她们当纪念品,她给我装了满满三个牛皮纸信封,所有欧洲社会主义国家军队的帽徽纽扣都全了,可惜我下乡后被邻居家小妹偷走了。</p><p class="ql-block">大少爷终于回来了,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家人,这会儿这称谓不合适了,回来的是解放军的特级战斗英雄。后来在总参任职,是我军卫星遥感侦察的奠基人。</p><p class="ql-block">阿爹也在南京市教育局工作(那时叫文教局),很快加入共产党,任命文教局副局长,分的宿舍很气派,竟然是林森抗战前的官邸。</p><p class="ql-block">这几年光景大概是她最舒心最留恋的日子。国家一扫旧世界的污泥浊水,特别是令人发指的贪污腐败。人民意气风发,生活蒸蒸日上。加之家人团聚,组织信任,领导重视,工作得心应手。一切都那么美好……,这期间还荣立三等功一次。我想这一切美好中一定有一条,就是成为了我的妈妈!</p> <p class="ql-block">1954年9月,一纸调令带着我和保姆来到了大西北。从江南水乡到西北黄土高坡,从木地板的洋楼到芦苇棚顶的土胚房,从林森家的抽水马桶到离家几十米的公共蹲坑厕所,十几家人共用的一个水龙头,感觉这日子可是回到半个世纪前。更可怕的是从此<span style="font-size: 18px;">体验到阶级斗争的残酷,帮派之争的险恶。</span>军人报效祖国义不容辞,这一切困难都不是事,不断的挫折不但没能磨去她大小姐性格的棱角,还掌握了在逆境中生存之道。</p><p class="ql-block">后面还有更折磨人的文化大革命,这十年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只因为自认为的家庭出身,为此忍声吞气不敢造次,要保全自己还得护着家人。</p> <p class="ql-block">终于文革结束,一次去南方参加学术会议,遇到了本家堂姐,聊天时悄悄问了一句“咱家土改定的啥成分?”“贫农啊!你连这都不道?”堂姐很吃惊的回答。</p><p class="ql-block">阿爹和二叔解放前离家就再没回去过,家里还剩个三叔,这个三叔不学好抽大烟,估计还赌博。硬是把房产和田地全冒了泡咧,土改时工作队一看都穷成这样了,肯定是贫农啊。</p><p class="ql-block">哈哈!这不是开玩笑嘛!反差也太大了,她一听自己竟然早就是贫农的女儿,当时就感觉腰板里塞了几块钢板。会议结束订了车票就回老家开启锦衣日行之旅。从老家回来后还四处炫耀,早知道我是贫农出身,文革期间要少受多少窝囊气。</p> <p class="ql-block">天地悠悠,一代人完成自己的历史使命故去。后人会思念他们,思考他们人生之旅。</p><p class="ql-block">特粗线条的故事到这里该结束了,可是我还想写点什么,让我想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