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6 三寸金莲·怪世奇谈

丰小炜

人说，三寸金莲里头藏着一部中国史，这话玄了。想想被裹脚布裹得不透气的脚丫子，除去那股味儿，里头还能有啥？

参观建川博物馆分馆～三寸金莲馆。

咱聊的是很袖珍很迷你的鞋子，当然不是芭蕾鞋，但穿三寸金莲的女人，受的罪比芭蕾舞女演员大去了。

一个身高为1.6米女人，根据脚长与身高1:7的比例关系，可以推算出她的脚长约为23/24公分。这个数据也是最通用的脚码。

那么10公分左右，比烟卷长得有限脚丫子，是怎么长成的？绝非自然长成。那是经过狠缠狠裹之后发生了严重弯曲。

凡事嘛，总有个缘起。缠足也不是上古先贤的哲学。那到底是何人何时掀起的这股妖风呢？

风起南唐。相传，南唐（公元937－975年）后主李煜，整日纵情声色。他用黄金制成莲花台，高6尺，令爱妃窅娘用布帛缠足，使脚纤小弯曲作新月状，成弓形，在莲台上跳舞，似回旋有凌云之状。“金莲”由此得名。

此后，宫内外皆相仿效。后主李煜，成了“金莲”的始作俑者。

男人认为女子以脚小为美，为了取悦男性，为了婚嫁，女人便狠命缠足，并且把缠足视为美德。

那“三寸”呢？窅娘那样的成年女子，便是缠得再狠，即使让她跳芭蕾，也不可能把一双天然长成的大脚缩成十公分长。

于是乎，五六岁上的小姑娘便要开始缠足。缠足之风愈演愈烈，到北宋神宗熙宁年间，三寸金莲已经广为流传，明清时达到鼎盛，直至民国依然风行。

据顾铁卿《清嘉录》记载，农历二十四日这天，大户人家要煮糯米和赤豆做粘团，祭祀灶神。家里的小女孩要在这天缠脚，所谓食滋团缠脚，能使骨头柔软。

小女孩先泡脚，然后吃下一个热鸡蛋，将小羊羔或鸡开膛破肚，让小女孩的脚伸进里面，粘两脚粘糊糊的污血，据说这样会让日后缠出的脚更加纤小。

再用裹脚布包缠七八层，然后密密缝牢。以后每三天拆开更换一次裹脚布，继续狠缠狠裹。除大脚趾外，四个小脚趾被用力向脚心折进并被压在脚板下，脚心凹处以能塞入一个鸡蛋为标准。

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双比以前更窄更瘦的鞋。个中痛苦，无法想象。

人脚有20块肌肉，26块骨骼，114根韧带。人每走一步，身体与地面就产生几百公斤的撞击力，脚便是这股力量的主要承受者。

缠足，让女人失去了天然的“减震器”，她们无法以脚撑地，无法奔跑跳跃，只能凭借膝关节和大腿肌肉缓缓行走。

小、瘦、尖、弯、香、软、正，是最高标准，母亲或祖母不顾孩子的眼泪与喊叫，只是为了尽到她们的责任，以此保证孩子未来的婚姻生活。

打李后主到宣统爷，女人裹脚兴了近千年，中间换了多少朝代，改了多少年号。

一朝兴，一朝亡。亡中兴，兴中亡。兴兴亡亡。可上起太后妃子，下至渔女村姑，照样我行我素裹脚，这股强大的民俗洪流谁也拦不住。

文到李清照，武到梁红玉，即使文武双全，谁也不能脱俗。

那阵子大清正凶，旗人不准裹脚，还要汉人放足。可凶也凶不过小脚，汉人照裹不误。

这种病态的审美取向，竟然持续了近千年。直到清朝时期，才开始明令禁止。

清朝康熙三年，皇帝曾下诏禁止缠足，违者拿其父母家长问罪。可是风俗一时不容易挽回，最后闹得康熙皇帝的禁令仅颁布了四年就被迫撤销了。不仅如此，旗人女子也开始效仿。顺治皇帝曾下达“凡缠足女子入宫者斩”的禁令，都难达到目的。太平天国也曾颁布过类似法令，但是收效甚微。直到民国孙中山总统废除了裹脚。

一个英国记者问清代学者辜鸿铭，中国妇女缠足，将一百磅的体重集中在一双小脚上，是否违背人体的生理？辜鸿铭义正词严地答道，英国人在17到18世纪，女性有缠腰之风，把腰身裹得像蜂腰一样，这对生理是否会发生畸形？

缠足把女子禁锢在闺阁中，令她们丧失了远行的自由和劳动能力。

最可悲的是，那些缠了足却没能嫁得好的女人，她们该怎样凭借劳动生产来获得生存？

小脚一双，眼泪一缸。庆幸自己没活在三寸金莲的时代，不然，该如何玩转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