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随笔（中）

城市风筝

　　越向西行，海拔越高，不变的是尼洋河，就象是恋人般伴随着川藏公路一起前行。

　　在一处山口，突然传出巨大的轰鸣声，仿佛河水在怒吼。原来路旁渐趋狭窄的尼洋河的河道中央赫然兀立着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面刻着“中流砥柱”四个大字。本来就不宽敞的通途被这样阻碍，河水的暴躁就愈加激烈，湍急的水流直冲巨石，而巨石，在翻腾着激荡着的水流冲击下，岿然显示着他中流砥柱的气度，在搏击中宣泄着自然伟力的水与石，高接低挡，互不示弱，令人荡气回肠。

　　晚上七点二十分左右，我们来到了海拔5013.25米的米拉雪山的山口。由于时差的缘故，家乡应该早已天黑，可这里还是夕阳高照。米拉山口，是林芝与拉萨的分界岭。跨过这个山口，我们将告别秀美多姿，生机盎然的“江南水乡”，告别一路陪伴我们高吟低唱，不离不弃的尼洋河，而迎接我们的将是苍凉、高远、冷峻、刚硬的真正的西藏高原。对我们这群来自江南平原的旅行者来说，真正的考验也开始了。在这挂满经幡的山口，我们停留了十多分钟，高原的海拔开始让人呼吸抽紧，头晕胸闷。果然，没过多久，我们的领队就开始高原反应，头晕还呕吐了。

　　出了米拉山口，就进入了拉萨高海拔区。山这边伴随川藏公路同行的是同样发源于米拉雪山却与尼洋河背道而驰但最后又殊途同归奇迹般汇入雅鲁藏布江的拉萨河。据说拉萨河的鱼非常鲜嫩肥美，但藏民从不食用，视为神。经过长达十五小时的跋涉，晚上十点半终于来到了拉萨城，入住金珠西路的雅汀舍利花园酒店。

　　到了拉萨，我也感冒加重而且还发热了，于是导游连夜陪我去自治区人民医院。这个号称拉萨最大的医院，却和我们家乡的乡镇卫生所一般。一位藏族女医生给看的病，可能太晚了，态度不怎么样，一看我是内地游客，没仔细号脉就说高原反应，吸氧。其实测试我的身体含氧度达百分之八十三，应属基本正常。我们两次提出输液请求，就是不同意，无奈吸了一小时氧，可并不见好转。

X月X日 晴

早晨八点起床，晚上睡眠感觉还行，但起来后还是浑身没劲，眼睛胀痛，喉咙痒流鼻涕。为了这难得的西藏之行，心里对自己默默说：坚持，不能倒下。

　　昏沉沉中，车过曲水大桥，停在了桥边不远处一个插着经幡的地方。导游说，那是藏民们还在使用的一个水葬台，路边突起的坡地高处插着很多白色经幡，下面就是曲水河。经幡的旁边还遗留着抬尸体用的担架，下边靠近水面的石头上还有一把斧头，据说是用来砍尸骨的。藏族的殡葬习俗有塔葬、天葬、水葬等，塔葬是寺庙的高僧园寂后才能享受的最高礼遇，天葬一般也是身份高贵之人的待遇，普通的藏民更多的是水葬，水葬就是把尸骨砍碎后抛入河中，喂神鱼，或许这也是藏民不食鱼的一个原因吧。此处水流很急，水深有十多米，只是曲水河的水象黄泥汤一样，很浑浊。

　　随后车子开始盘旋上山，也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大概一个半小时后，终于到达了海拔4900多米的山顶，观看西藏四大神湖之一的羊卓雍错。下车还是感觉头重脚轻，但从山顶向下望去，又一幅美丽的图画尽收眼底，让疲惫的双眼微微感觉一丝清新。远处冰峰连着雪山，近处青山绵延如画，泛出一片淡绿，而美丽的羊湖就静静地睡在这青山雪峰的怀抱中。如果说巴松错的水是绿，那么羊湖的水就是蓝，湛蓝湛蓝，真的是水天一色。羊卓雍错，藏语意为“天鹅池”，而湖水也正如蓝色的天鹅绒一般平静。羊湖湖面并不宽阔，在群山的环抱下显得婀娜多姿，就象是一条蓝色的河，在群山之间蜿蜒流淌，只见这一片湛蓝从眼前一直流向只能看见雪峰的远方……

　　下午回到曲水县城吃午饭，我感觉身子越来越沉，发烧厉害，粒米未进。同伴和导游都劝我别去日喀则，那儿海拔更高，在高原感冒不是儿戏，纷纷要求我返回拉萨治病。虽想坚持，但怕影响大家的兴致，于是同意返回。这样，扎什伦布寺就成了我这次西藏之行的又一大遗憾。或许人生的旅途本来就充满着各种各样的遗憾，没有遗憾的地方可能就是天堂了。

　　比我小一圈的殿中小朋友一路陪我折回拉萨。根据当地导游的建议，这次我们没去自治区人民医院，而是直接去了西藏军区总医院。给我看病的是一位姓宋的主任医师，病人很多排队很长，可他不厌其烦，一个个都看的相当仔细，到底是解放军的医生，和昨晚的感觉真有天壤之别。宋医师说我感冒并不严重，让我不用太担心，刚入藏不主张多挂水，主要是怕引起肺水肿，但测完我的体温看到有热度，在我的要求下还是给配了三小瓶盐水并开了消炎和感冒药。到急诊室输液时，正遇上在抢救病人，结果还是因为失血过多没能抢救过来。听护士小姐姐说，是位回族姑娘，不到三十岁，头摔破了。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抢救台上……只是那么瞬间的间隔，生命的痛苦已化为了亲人的痛哭……人生原本就是这么的脆弱！

输完液回到宾馆倒头就睡。

X月X日 晴

昨晚睡觉一身大汗，早晨醒来被子都很潮湿，但身体却感觉一下轻松很多，输液还是有效果。

团队要今晚七点才从日喀则回到拉萨，导游一早打来电话问候，并让我今天无论如何再去输一次液。于是上午殿中又陪我一起去了军区总医院，还挂昨晚的药。

　　输液室条件不错，两只病床一间，躺着输液还是比较舒服的。我去的比较早，人还不多。过了一会儿，邻床来了一位，是河北邯郸人，一家三口来西藏旅游，却不想大男人先发烧倒下了，于是妻子和儿子一起陪着来输液。那小男孩才八岁，很可爱，来到西藏后一点反应都没有，在床边跑来奔去闹的欢。也许小孩天生适应力最强，因为孩子最简单也最单纯，没有大人的思想那么沉重，其实人生的很多痛苦和恐惧不就是源自自己的想像吗。

　　看着小男孩，想起自己的儿子。他应该今天一早出门去上海东方绿洲参加学校组织的新生军事夏令营了，一去五天，这也是他自小第一次离家独自出行，不知能否适应。现在的孩子太缺少吃苦和锻炼，脾气却很犟，也不知感恩，还什么事情都要和你理论一番，仿佛生活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听人说过，现在的孩子“知法不知恩”，真不知长大了会是什么样？或许时代不同了，也不该用我们儿时的经历去演绎孩子的命运，生活永远不会重复。不管怎样，在你成长的岁月里，老爸都会一路陪伴呵护你，希望你努力学习，健康成长，用坚实的脚步走出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隔壁床盐水挂的很快，输完液走了，我还在继续。这时又来了一位病人，一个捂着肚子哼哼的姑娘，是姐姐陪着妹妹来的，尿路结石，一脸痛苦表情。后来聊天知道，她是四川绵竹人，今年才三十岁，可一脸的高原红肌肤看起来有些显老，现在拉萨一所小学当教师。父母是当年的援藏干部，她出生在四川，随父母在拉萨学习长大，后来在拉萨工作成家，成了第二代西藏人。现在父母亲都已经退休并回老家养老，却把孩子们留在了西藏。问她对拉萨的印象？回答：还是内地好。问她父母都回去了为什么不一起回去？回答：内地工作不好找，哪能想回去就回去。说起父母的故事，她只是淡淡地说：献了青春献子孙。很平静的一句话，此刻却让我感觉震惊！或许父辈们绝不会想到，自己激情燃烧的岁月义无反顾奔赴西藏时的那份朴实和热忱，几十年后却换来了女儿无奈的叹息。

　　走出输液室，在门诊楼前，让殿中给我留了个影，这里是我在西藏除了睡觉呆得时间最长的一个地方了。抬头看看天空，西藏的空气是那么纯净，纤尘不染，四周的山峦连绵起伏，棱角分明。虽然拉萨市区还有很多破落的街道和房屋，环境也有些嘈杂，但拉萨的天真的很蓝，天上的云真的很白，云下的群山真的很清，或许西藏真的离天堂很近很近……

X月X日 晴

昨天我们换了酒店，住进了拉萨最好的四星级神湖大酒店。输了两次液，我也基本痊愈。早上九点，我们从酒店出发，前往神秘的布达拉宫。

　　布达拉宫位于拉萨市中心的一座小山上，译成汉语就是“佛主居住的地方”，所处的山又称马不日神山，高119米。布达拉宫是一座融宫殿、城堡和寺院于一体的古建筑群。据说早在1300多年前，土蕃赞普松赞干布与唐联姻，为迎娶文成公主而修建此宫，今尚存法王修法洞和观音佛堂两处早期建筑。现有建筑群为17世纪中叶五世达赖喇嘛受清朝册封后开始兴建，并经过历代达赖喇嘛不断扩建而成。1959年前，布达拉宫是五世达赖喇嘛之后历代达赖喇嘛生活起居和从事政治活动的场所，是旧西藏政教合一的统治权力中心。从七世纪起，先后共有九个赞普 （藏王）和十位达赖喇嘛在这里居住过。现在的布达拉宫主要由红白相间的砖石建筑群组成，依势迭砌，从平地直达山顶，几乎占满了整座马不日神山。红色的建筑为历代达赖喇嘛的灵塔殿和各类佛堂，位于整个建筑的中心和顶点，也是须弥佛土和宇宙中心的象征，又称红宫。白色的建筑群又称白宫，是政府施政的场所，合抱于红宫的外侧，是历代达赖喇嘛的宫殿、大经堂、噶厦政府机构和僧官学校等，宫墙内还有过去关押犯人的监狱。另外还有一小部分黄色建筑，主要是用来储藏各种唐卡的。整座布达拉宫面积约12万平方米，殿宇巍峨，金顶辉煌，共有佛堂、经堂、灵塔殿、习经室等共约15000多个房间。

　　布达拉宫正门前面是一个很大的广场，广场前方有一杆迎风飘扬的国旗，广场后方矗立着一座白色的西藏和平解放纪念碑。在广场和布达拉宫之间是一条宽阔的马路，广场右侧是一片几乎和广场一样大小的方方正正的绿树林，和广场相映成趣，显得很和谐。站在广场抬头望去，整座布达拉宫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既气势宏伟又古老神秘，令人肃然起敬。在布达拉宫的一侧，和马不日神山毗连的是药王山，原本两座山是连在一起的，西藏和平解放后，为了疏通拉萨市的交通，成都军区的解放军炸开了两山的交接处，修筑了宽阔的马路，但当时却遭到藏民的强烈抗议，认为破坏了山的神脉。于是政府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在马路两旁的山脚下和马路中间各修了一座白塔，并用经幡相连，这样既改善了交通又把山的神脉连上，藏民也就认可了。

　　最近是旅游高峰时期，布达拉宫的门票很紧张，而且限时限量。我们团和西藏自治区文化厅联系，才给开出了特许通行证。

　　我们由布达拉宫东门进入，一路沿着古老的石阶徐徐而上。首先看到的是达赖喇嘛看藏戏的戏台，就象是一个大院子，院子中间一片空地就是演戏的舞台，三面围绕的是两层看台，正对面是高达七八层的看台，达赖喇嘛的看台在最高层，还悬挂着黄色的帏幔，很醒目。穿过戏台随后登上的是东日光殿，即白宫的最高处。这里陈设的是十三和十四世达赖喇嘛讲经、会客、修行以及生活起居的场所，内部房屋并不宽大，显得拥挤。进入红宫，在萨松朗杰殿内，有一块牌位非常醒目，那是七世达赖喇嘛时期供奉的用满蒙汉藏四种语言书写的“当今皇帝万岁万万岁”的牌位，牌位后面的唐卡上是清乾隆皇帝身着袈桬的修行佛象。据导游说，这是西藏归顺清朝政府管辖的重要凭证，也是印证西藏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神圣版图一部分的重要证据。在宫殿的一处壁画上，还绘有清顺治皇帝接见五世达赖喇嘛时的场景。红宫里最主要的是除六世达赖喇嘛外，从五世达赖喇嘛开始至十三世达赖喇嘛的八座灵塔。灵塔是达赖喇嘛毕其一生财物由后人修建的，根据其在位的时间长短和贡献大小，灵塔的规模也有大有小，其中五世达赖喇嘛的灵塔最高也最气度恢宏，高达13米，用3721公斤黄金铸就，塔中缀满奇珍异宝，在灵塔顶部还嵌有一颗清朝政府所赐的据说是大象脑骨髓结石，绝无仅有，价值连城，堪称一绝。由于宫殿内禁止拍照，所以更多的历史宝藏只能用眼睛去摄影，用大脑去存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