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弟弟

六豆儿 31718756

<p class="ql-block">  我和我的弟弟相差两岁,我是1950年出生的,弟弟是1952年出生的。我们都属于放养型的,随性成长。</p><p class="ql-block"> 因为年龄相仿,母亲从不放心将弟弟交给我,而是交给我的姐姐。姐姐比弟弟大五岁,因为母亲很忙 ,她总是叮嘱姐姐让抱好弟弟。</p><p class="ql-block"> 听姐姐说,她实在抱不动,经常听见“咕咚”一声,弟弟掉在地上了,“咕咚、咕咚”弟弟又掉在地上了。母亲心疼的抱着弟弟说:“哎呀,这可把我的老儿子摔坏了,这孩子长大肯定是个傻子。”</p><p class="ql-block"> 也真奇怪,弟弟不但没傻,还异常的聪明,可能是土地爷眷顾弟弟,使了魔法吧。</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37, 35, 8);">  (父亲、四哥、姐姐、我和弟弟) </span></p><p class="ql-block"> 弟弟小时候长得很有灵气,尤其是那对招风耳,特别拉风。逆光时似乎都能看到隐隐的红色。一对酒窝镶嵌在圆圆的脑袋上。人们常说不想听时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弟弟是不管什么状态下,他两支耳朵都支棱着,左右收集信息,然后储存到他的大脑指挥中心,用时一点一点的输出。他的记忆力特别好,他曾经告诉我,看一本书,第一遍能讲出大概,第二遍能详细描述主要段落,第三遍可以把一些优美词汇背出来。</p><p class="ql-block"> 他从小就不怕我,而且会搞一些恶作剧让我发怒。记得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母亲在吉贤巷一家托儿所工作,我和弟弟也跟着母亲在托儿所住,那天晚上我回案板街家了,第二天到托儿所时,弟弟神秘的告诉我:“你昨天没在,我们吃的肉馅饼,哎呀!皮薄馅大,可好吃了。”我信以为真,非要母亲给我再做一个。</p><p class="ql-block"> 母亲生气的说:“他的话你也相信?”“我肯定相信他的话,我就要吃肉馅饼”</p><p class="ql-block"> 母亲不理我,我就选择坐在通往另一个院子的台阶上哇哇大哭。那时肉馅饼这三个字的诱惑太大了。这时突然下雨了,而且越下越大,我进屋拿了一个草帽戴在头上,继续坐在台阶上哭。任由另一个院子的雨水从我腿下哗哗的流,母亲气的都想打我,别人谁劝都不行。弟弟趴在窗户上看,也吓坏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37, 35, 8);">  (五姐、弟弟和我)</span></p><p class="ql-block"> 上小学的时候,我在六年级,弟弟在四年级,我当时已经是学校的大队长了。有一天老师找到我说:“你把你弟弟好好管一下,上课不听净捣乱,叫到讲台上,他背着我给底下同学做鬼脸。让全班同学都上不成课。”我狠狠的教训他,吓唬他,可是根本就管不住。结果是老师给他调了一个班,降了一道杠(他原来是中队长)。</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们所居住的银行家属院从案板街搬到了柏树林,母亲仍然在托儿所工作,因为离家远,母亲就蒸出够几天吃的馒头,给我和弟弟当早点。</p><p class="ql-block"> 我经常发现我的馒头少了,所以我就把馒头藏起来,但不管藏到哪里都能被他翻出来。一气之下,我用纸包起来,把馍藏到了鞋柜。这下他翻不出来了,可就委屈了我的胃口了。</p><p class="ql-block"> 现在想想都是啼笑皆非的事情,而我们就是在这样互相的争斗和帮扶中长大的。</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37, 35, 8);">  (我和弟弟在凤县酒殿梁留影) </span></p><p class="ql-block"> 1968年,上山下乡运动开始了,我随同学第一批到了凤县苇子坪大队插队落户,和弟弟分开了。</p><p class="ql-block"> 没想到的是,当年12月下旬的一天晚上,弟弟和几个比他大点的同学也一起来到了苇子坪,当弟弟背着行李,笑眯眯的站在我跟前时,我才知道他也成为凤县户口了,我的内心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弟弟给家里写信报平安,起初我还在担心他会如何形容这里的贫穷落后,因为我不想让父母知道这里的实情,不想让他们担心。还好,他一句颓废的话都没有说,而是对青山绿水充满了兴趣。</p><p class="ql-block"> 弟弟从小喜欢读书,上小学一年级时已经自学完了姐姐四年级的课本。从认识字起就开始学写日记,这个习惯已经伴随他六十多年了。弟弟虽然是家中的老小,但从没有人娇惯他,所以也养成了他特立独行的性格。</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37, 35, 8);">  (通往苇子坪村新建的桥)</span></p><p class="ql-block"> 我在心里暗暗使劲,以后一定要从方方面面来照顾好我这个还未成年的小弟。但在随后的日子里,弟弟的自强自立与懂事彻底颠覆了我的想法。</p><p class="ql-block"> 第一年春节,国家号召知青留守农村,和贫下中农一起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弟弟悄悄的告诉我:"咱家的情况和别人不一样,我留在这里,你回去看看爸妈。"我说:"这不行的,你在这里我肯定不放心。"弟弟说:"就这样定了,以后我在这里给咱挣工分,你尽量回去照顾家里。"弟弟不容置否的态度勾起了我心中最不能触碰的痛,在那个多事之秋,父母因为过度操心,身体非常不好,懂事的弟弟只想让我回去陪他们过个年。</p><p class="ql-block"> 正当我踌躇不决之时,弟弟已经准备好了一些山货让我带回西安,而他则留在了农村和村民过了一个冰冷的春节。</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15px;">  (我们下乡居住的房间已经卖给了外来户)</span></p><p class="ql-block"> 为了多挣工分,我们在农村卯足了劲的干,起圈背粪,背篓压得人直不起腰身,有时装满了还会顺着脖子往衣服里灌,上山割麦,我们比山里的妇女还背得多,以至于村民都喊:"女娃娃不敢这样卖力,要落下病根的。"当时的我全然顾不得这些,只担心瘦小的弟弟能否扛得起这苦活累活。根据我们的表现,队上的村民一致同意给我们女知青都评的是最高工分,八分工,男知青都是十分工,唯有弟弟因为太过瘦小,只评了八分工。</p><p class="ql-block"> 第一年我们一个劳动日只有八分钱,第二年是两毛几分钱,这样的收入显然不足以支撑我们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弟弟是那种嘴上不说但心里特有数的孩子,和当地的村民关系都搞得很好,善良的村民也是看他最小,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但肚子里却没有一点油水,所以经常把他叫到家中吃饭,一开始下工我还操心他在哪里,后来就渐渐习惯了,他是又被村民叫走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37, 35, 8);">  (弟弟在紫柏山上留影) </span></p><p class="ql-block"> 为了能吃饱肚子,也为了多挣点钱,弟弟两次选择了最危险最艰苦的活路,因为这种活路是有专人做饭的。一次是在寒冬腊月,他住在石门口岩洞里,和村民一起开山修路,当时只有他一个知青,有一个当地叫杨六郎的孩子也在工地干活,没有被褥,只能和衣而睡,弟弟让他和自己挤在一个被子里,结果是可想而知的,虱子爬到了脸上,六郎高兴的说:“这下你也和我一样了。”</p><p class="ql-block"> 几个月的艰苦劳动下来,弟弟已经和野人差不多了。还有一次是队上给216工地派人,弟弟执意要去,我怎么也说服不了他,那里也是开山放炮,他每次都是负责填炸药,几个月的时间,我一直都是提心吊胆,那次幸好有许多知青相伴,苦累也都在其次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15px;">  (回西安见到同学格外开心)</span></p><p class="ql-block"> 大招工开始了,我被分到陕西农林科学院,弟弟去了陕建二公司,所有的苦难看似都结束了,这时弟弟悄悄跑到队上,把我三年来欠队上的20元粮钱补齐,同时还替大队另外一个女生补交了欠款,否则队上是不让走的,当然替别人交钱这件事是我45年后才知道的。</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弟弟没和我打招呼就一个人跑到30里外的公社去,他买回来了好多生活用品,他说:"到新的单位了,我们的东西都破旧了,我给你买了一条床单和一个枕巾,还有一些日常用品,你拿上用。”</p><p class="ql-block"> 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哭,那是一条粉色和浅灰色搭配的大格子床单,非常好看,我一直用了好多年,舍不得换掉。该我操的心,弟弟都给我操到了。</p><p class="ql-block"> 我结婚时,只给自己里里外外置办了一身衣服,口袋已经快空了。而弟弟却悄悄背着我,给我买了两床丝绸被面,还买了一对窗帘,洁白的布面上,用绿色的丝线绣的一对仙鹤。我一看就价值不菲,我说这么好看的窗帘你在哪里买的,弟弟说在工艺美术店买的。他就是这样一个心里特别有数的孩子。</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37, 35, 8);">  (通往苇子坪的石门口) </span></p><p class="ql-block"> 2016年,我和队上的几个知青一起回苇子坪,我专门叫上弟弟一同前往,他非常高兴,这是他离开后第一次回去。路过石门口,看到当年曾经住过的山洞已被炸毁,弟弟百感交集。趁着大家在二队休息,我俩一同去了三队,我知道他是要感谢一个人,这就是一直呵护他、照顾他的村民陈汉芳。虽然陈汉芳已经不在了,我们还是去看望了他的遗孀。</p><p class="ql-block"> 我俩走在那熟悉的山间小路上,弟弟用平静的语言告诉我,那次在216工地,他装的炸药没有响,正当他想起身想看情况时,陈汉芳一把把他压在身下,那一刻,炸药爆炸了,碎石落了陈汉芳一身,棉袄都炸烂了,所幸人没有受伤。工作后,弟弟和陈汉芳的儿子成了好朋友,至今还有联系。</p><p class="ql-block"> 2018年三月,我在《知青文坛》任编辑,知道弟弟从小的爱好,我向他约了一篇稿,他欣然接受。然后写出来震撼人心的《遥念石门口》,从此他的写作热情一发不可收拾。陆陆续续写了好多大家非常喜欢的回忆录。</p><p class="ql-block"> 现在,我俩都喜欢在美篇平台上书写我们的曾经,感悟我们的人生。和越来越多有同样爱好的朋友分享与交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