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亦生暖，安静且欢喜

筱筱

筱筱

六月，被烙上了雨的印记，窗外的小雨，缠缠绵绵拖拖沓沓，像是行走在一场时间的梦境里，我的心情是微微有些惆怅，看来滴答的雨声，肆意的敲打着玻璃窗，并不是很让人欢喜。

此刻有清风从北边的窗户悄悄吹来，湿漉漉的风中加伴着枙子花的芬芳，在房间里缓缓散开，情不自禁的去看窗外木栅栏内的栀子花在雨中摇曳生姿，婆娑的尘世里如乱耳的丝竹，幽幽意境。又一段似而相熟的时光，在这喧嚣的淅淅沥沥中扑面而来。

一个恍神，这才发觉春天已经在连雨中渐行渐远，而眼前已是连绵不绝的夏日盛景，勃勃生长的样子，让我忽然之间领悟到生命的灵性，也就在这一刻让我的文字也像凝固结了冰一般，撩不起我任何一根神经的弦动。

只记得读初中那年，刚开春，父亲从古镇的集市上买来一棵栀子，母亲在埋怨父亲瞎花钱的同时又质问：这么大的一棵树桩能栽活吗？父亲低着头只顾在院子里的花园中挖坑，头也不抬的回怼母亲：你懂什么，清明一过它会疯长的，十几年的树龄，要不是他们家急用钱，谁舍得卖？

果然如父亲所愿，进入夏季，那株栀子花给满院子带来浓浓的绿色，她汲夏日之清风，痴心可描，总算是在碧绿色叶子中间，生出一粒粒花骨朵，一天一个样的露出白白的花苞，一茬接一茬的开放，朵朵白色的花儿在满园青绿中显得尤为明亮。

每次抬眸见她呀，花儿会投递给我香飘飘的微笑，感动中心想，再没别的花儿能与我这般投缘，只需浇些涮锅淘米水就灿烂，开的足够张扬，足够繁盛，足够恣意。那熠熠蓬勃的生命力，那随遇而安的洒脱，不娇柔不造作。

那日雨后，清清素素的栀子花瓣上的雨水盈盈欲滴，令我怦然心动，我用手指轻轻触碰了她一下，滴滴清香簌簌而落，滴入我的掌心水珠，像落入我心的泉眼，我突然间想到柳永的“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诗句。

有人说：人生里最美好的恋情，应是初见他时，他正少年。我与栀子花就是，在初夏的风里，在一堆绿里，我抬头，便逢一朵正当年华的花朵。一眼入心，再见欢喜，从此，每到这个季节，胸口挂着她，口袋里装着她，这便是我在十四岁时最美好的遇见。

人生中也有很多的遇见，有些是一笑而过的擦肩，有些是一个回眸间，或者某一个低眉时，就成了藏在心里的惦念，还有些是看了一段文字，正巧和自己当时的心情吻合，化作了莫名的波澜，便有了那遥遥的相思。

五十年后的今天，不经意想起的过往，虽说是眉梢的念和眸中的叹，不能不相信机缘巧合。我想，世界那么大，人那么多，为何偏偏是你，像栀子花那样，能与我心意相通，灵魂契合，我知道，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如果一定要找个缘由，那必是前世有约，今生才会在既定的时间相遇。

也有很多时候，就像现在这样，无思禅定，我体会着生命的深沉与成熟，品悟着光阴里的故事。当然也包括这个季节里还有飘逸的长裙，还有千千万万雨点踩响了沉重的雷声，它们攥紧索绳从天上滑下来，不小心就吻了我，还有绣了花的衣襟上有翩然的蝴蝶而至，盘旋在我的眼前灼烫得像青春的太阳，热烈得像爱人的亲吻和拥抱。

其实仔细想来，我是属于古镇的，属于老旧的时光里那株栀子，自从她那年进驻我家，便默默的陪了家人十几年的日夜晨昏，这些年每每想到古镇小院里的栀子一枝一叶一骨朵，于我来说且是我深情且柔软的无底深渊。

那些灰墙黛瓦的神韵，那些枕着大运河而居的静谧，那些迎风招展的酒幌，以及袅袅升起的炊烟，为什么总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人们常说：梦是心头想啊。我就是这样，有些事还未做，已然酝酿深情，如果可以，我不想玷污任何一刻，如果可以，我不去收割一粒我不需要的粮食。

此刻，心里是酸楚的，世上最美的莫过于从泪水中挣脱出来的那个微笑，长时间的想念一个人，思念久了，那个人就像一朵盛开的栀子花，散发出来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仿佛被我吸进了心房，咬着牙忍住不让自己哭，反倒是突如其来的一句“我想你了”，立刻，马上就能把咽下去的眼泪逼出来。

无数次想远离城市的嘈杂，捡拾起一段闲暇的时光，带着你去古镇窑湾，寻找那些在记忆中缱绻了半生的旧人、旧物和旧事，还有柴禾染就的绸缎在房顶变成炊烟，飘向蔚蓝天空的同时，顺便再把委屈和辛劳统统晒干。

然后你牵着我的手静立黄昏，看红日圆圆在天边一寸寸落到古镇大运河对岸的巨山后，等橙红色光线轻轻落满身，疲惫至极后再躲进屋子里看万家灯火，那时，一暮暮暖心的画面会蜂拥而来，在黑夜停止了呼吸的时候，你合上手中的书，用温润如玉的眼睛看着我微笑着问：锅里的粥可温？然后，你话往时，我画往事。

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当第一缕阳光轻手轻脚踩过湿透的地面，我已忘了很多事情，浮在思维最清晰部位的，是文字写不出来的情感中柔软的那部分，我多想把这份纯真一直保留在身体之内，用它来煲汤调药，医治现实的伤痛与苦楚。

生命终归是一场寻觅，一梦醒来，花开花落风如是，“无言亦生暖，安静且欢喜”，忽然间想给老旧的时光上把锁，锁住无言且安静的时光，在一张素笺中写下你的城，然后再嗅一嗅水色烟花的香，从此后，落字，无声，用光阴的绿意和枙子花香，轻吻六月的雨……

文：筱筱

图片来源于网络，筱筱鞠躬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