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20世纪60年代,一种名为小儿麻痹的病毒在中国大地肆虐,对200万中国儿童的脊髓灰质造成侵害,使之失去正常行走能力。当年的儿麻患者是如何迎着太阳重新站起来的?</p><p class="ql-block"> 1963年初秋,当桂林地质学校物探班的教室里弥漫着桂花清香时,我母亲李常时正在为学生们授课。母亲曾身为解放军12军的一名战士跨过鸭绿江,在战地收发工作中她主动冒着炮火扛着邮件包把一封封珍贵家书送到前线指战员手中,受到前线指战员高度评价,被授予三等功。</p> <p class="ql-block"> 作为战士母亲始终与祖国同呼吸、共命运。停战回国后,母亲毅然投身地质事业,在长春地质学院毕业后,请求前往偏远的桂林地质学校任教。</p> <p class="ql-block"> 正当母亲在向学生们生动地讲述她在带学生课外实习时发现了一处铀矿的经历时,教室门突然被推开,传达室老王急切地向母亲挥手示意,母亲匆忙走下讲台,老王叫她立即去幼儿园。</p><p class="ql-block"> 当母亲抵达幼儿园时,见园长正抱着年仅九个月正在哭闹的我。园长告知母亲,中午午睡时有十几个孩子开始出现发烧哭闹的情况,尽管尝试了退烧药,但效果并不理想,因此只得通知家长将孩子送往医院治疗。</p><p class="ql-block"> 母亲迅速将我送往桂林儿童医院,医生诊断我患了小儿麻痹。尽管医生尝试了多种治疗手段,仍无法让我退烧,麻痹症状已经从我的下肢开始向我的上半身蔓延,当我哭泣时,明显可以看到我的左侧腹部因麻痹而鼓出。</p><p class="ql-block"> 看着病情越来越严重的我,母亲无比焦虑,她突然想起有同事曾提到过桂林著名的中医老杨医师,母亲迅速前往老杨医师诊所,向老杨医师描述了我的病情。老杨医师告诉母亲:“如果有西藏雪莲作为药引子,三副中药就能够治愈病症。但是她手中没有这种药引子,只能治愈上半身。”</p><p class="ql-block"> 母亲抱着救命中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医院,我服下第一副药半小时后退烧,服第二副药后我哭喊时左腹部不再鼓起,服第三副药后,我可以坐着玩耍了。母亲不舍得将如此珍贵的中药药渣丢弃,用药渣敷她的膝盖,治疗她在战场患上的关节炎。据母亲所述,使用药渣敷膝盖后,她的关节炎一直没再疼过,可惜老杨医师未能将这些珍贵的药方和疗效以文字的形式传承下来。</p><p class="ql-block"> 儿麻病毒导致我双下肢畸形,站立时双膝盖向后弓分别达到90°和70°,再加上肌肉萎缩,让人感觉两条腿要断了,直到1969年的某一天,母亲在《解放军报》上阅读到一篇文章,报道长春市解放军第208医院院长在自己身上做试验,采用羊肠线穴位埋线法治疗小儿麻痹后遗症。母亲即刻致函报社编辑,了解详情,报社编辑将母亲的信件转交208医院,医院随即回复了母亲的来信。母亲收到回信仅用了15天,这在当时的通讯条件,可谓神速。</p><p class="ql-block"> 接到信后,母亲立即带着我和保姆前往208医院,当时住院儿麻患者有3000多名,军医们不但尽力为患者进行各类手术和康复治疗,还开办学校,聘请患者亲属或者病情较轻的病患义务担任各年级语文、数学、音乐、绘画教师,建立了图书馆,甚至成立宣传队,让儿麻病患有机会登上舞台展示才艺,还聘请长春市专业人员指导排练节目。难以想象,腿有残疾的孩子竟然能够登上舞台,为中央领导和国际友人演出舞蹈节目!当时儿麻后遗症在国际上属不治之症,长春208医院发布了治疗方案后也有不少国外儿麻病人前来治疗,所以208医院成了国际友人来访时的重要参观点之一,儿麻患者表演也成了重要参观内容。</p><p class="ql-block"> 我曾两次前往长春208医院接受治疗,第一次就是在1969年,经过一年半的治疗,我双腿后弓畸形得以治愈,可以笔直站立并学会迈步行走了,效果显著,成为208医院十大有显著疗效的病例之一。</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一年半的穴位埋线,我的双腿穴位已是疤痕累累,医生建议回家休息一段时间。我在208医院完成了一年级的学业,回到家后便直接进入了二年级,当我进入四年级时,母亲希望能够进一步改善我的行走步态,于是再次送我和保姆前往208医院又接受了一年的治疗,这期间,我加入了宣传队,登上了舞台,为中央领导和外国领导人表演舞蹈节目。一次为越南领导人表演节目结束时,越南领导人走上舞台与演员握手,当他跟我握手时通过翻译问我是否感到幸福?我高声回答:“很幸福”!</p> <p class="ql-block"> 在亲人解放军为我们营造的成长环境中,我们儿麻患者感受到了无尽的幸福,我们在舞台上用自己独特的舞蹈表达心声:“一轮红日暖心怀,战斗的步伐多豪迈,我们最幸福的人前进在毛泽东思想伟大新时代!”</p><p class="ql-block"> 长大成人后的我却经历了许多痛苦甚至绝望。 1982年我高中毕业参加了高考,因《中华人民共和国残疾人保障法》尚未颁布,残疾人因体检不过关而无法进入高校、中专、技校获得更多教育,社会招工也不招收残疾人,甚至顶替父母的顶班也不收残疾人,福利工厂只收聋哑人不收肢残人,而个体经济当时尚未放开,家人曾认为肢体残疾的我,这辈子都不会找到工作了。我哥哥找对象时总是要先带女孩来到我家,告之我没有工作,他要养我一辈子,女孩对此都感到难以接受。</p><p class="ql-block"> 母亲为帮助我找到出路,为我购置了两大书柜的高等教育书籍,鼓励我自学成才。她曾前往附近的东方机床厂问厂长,如果我自学完成了大学课程,是否可以在厂资料室工作,厂长的回答是“不可能”,但母亲回家后却告诉我“有可能”,从此我开始拼命自学。</p><p class="ql-block"> 幸运的是1984年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开始了,母亲立即为我报名参加了贵州省高等教育自学考试英语言文学专业学习。1985年,电视大学也允许残疾人入学了,母亲又给我报名参加了电视大学电气工程专业的学习。从此刻起,我的母亲便成为了我参加所有统考得力助手,数年如一日守候在各考场门口陪伴我成长。无论是自学考试的毕业答辩,还是电视大学的毕业实习,头发已经斑白的母亲都会一直陪伴在我身旁,为我的学业顺利完成提供有力支持。</p><p class="ql-block"> 1986年12月,我第一批获得贵州省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毕业证书后,贵州省黔南州人民政府破格录用我进入黔南州图书馆工作,我终于走上工作岗位,成为一名图书馆管理员。我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把图书馆弱势群体服务工作做得风生水起,获得省政府表彰。</p> <p class="ql-block"> 1992年12月,86岁高龄的母亲再次陪伴我前往贵州省图书馆参加研究馆员正高职称答辩。守候在门外老母亲飘拂的白发在微风中述说着一位志愿军老兵对女儿深沉的母爱。曾经被儿麻病毒击倒的我,就这样在厚重的母爱和温暖的祖国之爱的扶持中,重新站起来迈步走向美好未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