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这边山那边

峰回路转

总是眺望远方的人儿，你可知脚下的一切也是那么美，那么好

平凡的山花，当它开遍山坡，竟是如此的惊艳

随手一栽的李子，悄悄然红果挂满枝头

山连着山，看似没有尽头，但总有尽头

　　从小居住在山坳里，走出家门，一抬头，除了天就是山，每每望着一圈又一圈无穷尽的山峰，恨不能长出一对翅膀，似飞鸟飞过层层山尖去看看山的尽头，瞧一瞧山的那边还有什么？偶然翻到一页书，见到那么几句：山那边是什么？山那边还是山，山那边也是和山这边一样的村庄，一样的田野……心里半信半疑。

　　当年我们所住院子的几间房屋，算得上村里最好的房子，朝南前后八间高大气派，屋架子原是地主所建，挺直的木屋柱粗壮如水桶，下面垫着圆鼓似的石礅，屋柱上面有雕刻成瓜类和藤蔓花模样的牛腿。据说地主刚上好房梁就赶上了土改，房子未完工就分给了当时的贫农。朝东有四间房，是我爷爷和凤金太公后来陆续建造，没有当初地主的财力雄厚，低矮而显寒酸，屋柱也只有十公分右右粗，且不甚挺括，垫柱子的石墩也小小的，不甚方整。当年院子里住着六户人家。院子的东面有一个砂岩小山背，只能堆几个柴蓬和稻草蓬。院子西边的山坡较开阔，附近的几户人家破岩挖土，把山背拓平成了晒谷的地场。站在晒场目光越过南山尖的空隙眺望，天边有一大片若隐若现的房屋和田地，天尽头横亘着一道万里城墙似的黛青色山脉。心里无端生出对山的那一边无限美好的遐想，山那边到底是什么呢？

　　渐渐长大些，徒步翻过一座山又绕过几个山湾，奔走崎岖山道十里多，到达一个较大的村庄——岭北周，地势较船山平坦开阔，水流清澈且宽广的溪滩，层层叠叠高高低低的房屋在溪滩两岸沿溪而建，周边还是山，远远近近的山种着一丘一丘的庄稼层层而上与天相接，山似乎更高了。山的那一边还是山，还是和山这边一样的人家…

　　终于有一天，置身于远眺中的房舍，那是东阳上卢一带的一大片平原，地势平坦，村庄密集，似有“参差十万人家”，山里人称之为阳畈。也去了村舍尽头南山的另一边游览，山那边是东阳的“南乡”。山南边也有山，也有一村又一村被群山环绕的美丽村庄，一片连一片肥沃田野。那边还仿建起了千百年前的宫殿，秦王宫，明清宫，可以穿越千年时光的那一边，回味先人曾经的辉煌与沧桑。

　后来乘着汽车去过山那边的人间天堂，美丽杭州，那里有灵秀的山，美丽的西湖，潮来汐往的钱塘江。也挤着绿皮火车去过山那边的繁华都市，高楼林立的上海，那里有宽阔的黄浦江，干净整洁比家里地还干净的大马路，有父亲嘴里说的戴着帽子看帽子会掉的高楼。也曾坐动车到过山那边的海滨城市，厦门；也曾坐飞机飞达山那边的无数山的那边，称作塞上江南的银川。山那边有繁华喧闹的都市，烟火热烈的大村小镇，有一马平川的田野，有千里奔流不息的大江大河，“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丽草原，波浪壮阔浩瀚无限的大海大洋……山那边有和山这边一样的山，山那边也有和山这边不一样的风光。

　　踏遍山河皆不似，家园始终是山这边。山那边是梦里的向往，山这边是平常烟火；山那边可能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诗境和远方，山这边可以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自在和恬淡。

　　住在“东山”，东有“后溪”，西有“仙山”。院前路边年老长辈闲聊往昔艰难，今日安乐，总说如今的生活远胜旧时地主富人百倍，脸上是藏不住的安怡幸福。衣着华丽新颖的孩童嬉闹厅堂，花样美食，积木玩具任其所爱。不似我辈当年，破衣烂鞋，饥馋难忍，为找点零嘴翻箱倒柜，五六岁就跟着兄姐拔草养兔，捡柴烧饭，今日往夕简直是天上人间。村南一条高速上，奔向山那边花花世界的大车小车来来往往，穿梭如流，日夜不息。高速路前一个货客两用的火车站正在忙碌赶工程。这些提升东阳人出行效率的高速度通道占据了曾经耕种的田地，所幸村人获得失地保险，医疗有农保，生活也算无忧。尚留一分山地，可打发余闲。早晚荷锄施肥，掐瓜弄菜。地头转角，植三两株寻常果树，春来时，一树又一树的花开自然，或红或白皆活色生香。纵然一时雨打风吹，满地落花。抬眼望，已有百千青果挨挨挤挤俏藏绿丛中。也不需修枝疏花，任其物竞天择，树上挂一半树下落一半；数十回踮脚翘首总盼得青涩转黄红，早有那飞鸟啁啁啾啾报果熟，鸟食一半，人采一半。忽觉风景这边亦好，此“山这边”正是曾经向往的“山那边”啊。

　　只愿长住青山脚，抱得春茶一壶，畅沐清风几缕，向前几步可赴人间喧腾，退几脚任青山逍遥。闲看秋月春风，淡看日升星隐，云聚云散。轻啜慢饮望南山，心底无私天地宽，何须常念山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