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8px;"> 2017年6月初的一天,我独自一人走进市中心偏北的月亮湾森林公园,这是个细河边不太大的园子,多少有些名不副实,有些花木,但绝对够不上森林,大概当初给园子起名的人寄托了自己的一种美好期盼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8px;"> 公园里白天人很少,只有几个老头、老太悠闲地散步。我沿着河边新修的水泥小路慢慢向北面的吊桥走。这段的河道好久没有清理了,河水看不出个颜色来,河底是乱糟糟的水草,味道也似乎不太好。我兴味索然,正准备离开,突然,右手边一小片开着紫蓝色花朵的植物生生把我的目光拽了过去。我的第一个判断是:这花我见过!但遍搜自己的记忆磁盘,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也叫不出它的名字。迅速掏出手机,拍照。当时微信好像还没有各种查植物花草的小程序,我只能用照片在百度里搜,啪地跳出一个答案,我有些不信,又拍了张照片再查,最后确定无疑:鸢尾花!我有些懵,这个名字对于我来说,真的是太熟悉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8px;"> 还是在三十多年前,我突然对一个荷兰画家很感兴趣:文森特·梵高,在图书馆找了许多他的画册和传记看。当时正赶上我怀孕,我丈夫每天晚上给我读《梵高传》。我戏称,我们的孩子将来如果有艺术气质,应该是受了梵高的影响。因家族遗传的精神疾病,梵高在去世的前一年来到法国的圣雷米精神病院,在那里他完成了自己最后的近130幅油画,其中就有最著名的、后来价值连城的《蓝色鸢尾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8px;"> 其实鸢尾花不过是一种原产欧洲的极普通的草本植物,浪漫的法国人不知为啥觉得它气质高贵,把它视为国花,认定它是光明与自由的象征。我则以为梵高的《鸢尾花》其实就是一个长期被贫困的生活和病痛折磨的人,一个极度孤独、苦闷的艺术家长期淤积在内心,在现实中无处发泄的深情告白与倾诉。彼时的鸢尾花变成了梵高心灵深处可以慰藉艺术家苦难灵魂的至高无上的天堂鸟。而此时此刻,这只一百二十多年前梵高先生的天堂鸟,竟然在这里与我不期而遇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8px;"> 从那天开始,我平均两三天就抽时间去看看这些花。在这之前我一直认为鸢尾花是贵族的娇小姐,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就养得活的。但看到眼前这一片天真可爱、活灵活现的紫蓝色精灵们,我再一次惊叹于大自然的奇伟瑰丽。在多次的探望、拍照中,我和鸢尾花也从素昧平生的陌生客变成了无话不谈的老朋友,我甚至找到八十年代著名的女诗人舒婷的那首《会唱歌的鸢尾花》,读给它们听。它们听了很兴奋,在辽西温暖的夏风中冲我欢喜地点头微笑。我和花们共同喜欢的是那两句诗:“我要葱绿地每天走进你的诗行/又绯红地每晚回到你的身旁。”</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8px;"> 2017年的夏天,辽西大旱,酷暑炙烤着我的紫蓝色精灵们,眼看着它们一天天地花朵发蔫儿、叶子打卷儿,我的心也像被架在火上烤。我几次试图联系公园的管理人员,因为我曾看到有工人拉着长长的水管子给花草们浇过水,但不知为什么,他们就是不管这一小片鸢尾花,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实在数量太少,位置太不起眼了。后来我放弃了求助他人,索性自己行动起来,多次带着我的朋友,拿着水桶,费劲儿地从河里拎水浇花。我报复性地舍弃了鸢尾花周边的各种花,只浇这一种。我的小可爱们也似乎懂得了我的心意,它们喝饱了水,抖擞精神,用尽最大的气力,奋力舒展着最后的笑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8px;"> 随着秋风的到来,这个有鸢尾花点缀的梦幻般美丽的季节就这样静静地走远了。在北方寒冷的冬天,我时常拿出手机,看着那些美好时光的照片,重温着我与鸢尾花们那些紫蓝色的梦……</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8px;"> 2018年的夏天,我迫不及待地找到那个园子里我最熟悉的地方,我的鸢尾花们竟一棵也没有了,仿佛它们从来也没有来过。我像一个丢了孩子的母亲,走遍了园子的每一个角落,没有,还是没有……</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8px;"> 这,难道是我的一个梦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8px;"> 在你的胸前/我已变成会唱歌的鸢尾花/你呼吸的轻风吹动我/在一片丁当响的月光下/用你宽宽的手掌/暂时/覆盖我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8px;"><span class="ql-cursor"></span>——摘自舒婷《会唱歌的鸢尾花》</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8px;">本文载2020.5.9《阜新日报》周末版</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8px;">(所选照片为2017年夏手机拍摄于阜新月亮湾森林公园)</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