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杨》第十八期 【记忆中的老院子】

《郊杨》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刊 首 语</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十里长街,城扁街宽,坚厚的墙垣,宽敞的庭院,铺户家宅,都略具北平的局面”。这是老舍先生笔下对民国时代家乡榆林风貌的一段描写。也因此后来榆林有了“小北京”的美誉!</p><p class="ql-block"> 走在青石铺就的古城街道上,除了醒目的“六楼骑街”和风格迥异的牌楼,东西方向会不时地出现一条条或宽或窄、或直或曲的市井长巷,而那些匠心独运、四合连套、青砖黛瓦、穿廊虎抱、明清余风犹存的四合院经过历史的沉淀,依然保留着她的文化气息和风韵,星罗棋布地座落在古朴悠远的巷子里。</p><p class="ql-block"> 浸染岁月的老院,留不住逝去的光阴,却盛放、承载着几代人的童年记忆与游子的乡愁,一缕缕炊烟里藏满了人间酸甜苦辣,悲欢离合的故事,撒落在四合院的每一处角落,在不声不响的时光深处,让越来越多的人思绪万千,念念不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郊杨》编辑部</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吕 家 大 院</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5px;">吕波</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提起榆林城里的四合院,不能不说说吕二师下巷四号院的吕家大院。</p><p class="ql-block"> “明至清十三代家无白丁,文共武子孙曾世受皇恩”。吕家大院是榆林城内屈指可数的三进四合院,有大门、有二门、有正房、有厢房、有罩房、有影壁,还有书房。大门上这副康熙皇帝来榆赐联已无从考证,但吕氏后人从小到大,人人都会背诵,它褒扬了吕氏先祖能文能武、教子有方、家无白丁的文化氛围和欣欣向荣的繁荣景象!</p><p class="ql-block"> 如今,你走进吕家大院,“榜眼及弟”的金匾悬挂于正门门庭之上,门庭里侧悬挂的是雍正年间的皇榜影印件,记载着当年吕氏先祖——吕杰(榆阳人氏)在武科科举殿试中取得全国第二名的好名次,成为吕氏后人一代又一代的骄傲。</p><p class="ql-block"> 徜徉在古城榆林的大街小巷,你很难相信,在塞上沙漠的边城竟然有这么一处经典的明清四合院,方方正正,延续几百年,结构、形态保存完好,竟能与京城的四合院相媲美!在我的记忆中,小时候,外院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中央是一个花坛,花坛里边生长着各种各样叫不出来名字的花花草草。北房门前是台阶,长长的檐廊把正房和左右的耳房连结起来,正房的门户是凹进去的,榆林人叫这个结构是“穿廊虎抱”结构。</p><p class="ql-block"> 穿过东耳房的侧门,就进入了书房院。其中的一扇窗户上的蓝玻璃据说是当时榆林城仅有的一块彩色玻璃,给许多在榆林城长大的老榆林人留下了难忘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进入里院,印象最深的是正房对面整整的一堵砖雕影壁,影壁上刻划了古代仕女下围棋的优雅影像。影壁的正中应该有一个垂花门用于通行。可惜从我记事起,高大正房上的房脊走兽,牡丹砖雕,在“文革”中都被当成“四旧”给破坏的一无是处。</p><p class="ql-block"> 过去,父母都住在上房,也就是北房。我的曾祖父的曾祖父应该是这一辈的长子,住东厢房,次子住西厢房。这一住,子孙后代就住了几百年。</p><p class="ql-block"> 东厢房的后边是马厩和马夫的生活区。据说清末民初,隔壁上院邻居是边客,长期从乌审旗和额托克旗贩马,回来没地方喂养,就借用吕家的马厩拴马,拴着拴着,就变成了别人的马厩。三进院后边就是后罩房,可能当作厨房使用,所以,榆林人说的灶房本来意思应该就是罩房,这个属于专有名词。</p><p class="ql-block"> 榆林城人比较讲究,不说厕所说后园。其实,我们吕家在解放前是真的有园子的,就在现在的经贸委,紧挨吕家大院西侧,并且与报界宗师张季鸾家共用一个菜园子,园子里有一口水井用于生活取水,还真的有一个厕所用来给菜地施肥。</p><p class="ql-block"> 最后,告诉你一个秘密:在吕家大院的马厩下方,有一个足足有一孔窑面积大小的地窖,十分隐蔽。1947年围城的时候,为了防空,全院人都藏在这里,躲过了一场浩劫。</p><p class="ql-block"> 听长辈们讲,解放前,园子里种着两颗高大的杏花树,一到杏花盛开的季节,白色的花瓣撒满一地,孩子们在树下欢声笑语,真的是充满浓浓的诗情话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作者简介】吕波,老榆林城人,原市一中高八六届校友,大学毕业于陕西财经学院,从业于银行金融业!自认年过半百始识得:人文教育就是美的教育!至今尤爱文学、闲暇之余喜好随笔记录,只为抒发情怀,不负美好时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四 合 院</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5px;">山菊</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如果说“莲花池”是一幅山水画卷,那么,“四合院”就是线描的连环画。</p><p class="ql-block"> 榆林历来有小北京的雅称。原来的城墙以南北东西方向,呈长方形,城墙四周有东西南北四个城门,还有一个小西门,造型各异。城内六楼骑街,其中有两个牌楼,鼓楼的正东方100米左右,也有一个牌楼。以南北走向的正街(当地人叫大垓),向东西辐射出许多网格式的巷道,大都以小商贩经营的项目命名。诸如:肉市巷、曹腊肉巷等,也有以官职命名的李学士巷等。巷子里都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四合院,有的一穿两进院,也有一穿三进院的。大部分都是两道门,大门、影壁、二门。影壁的四周都是砖雕的花纹,中间是用砖浮雕的‘福禄寿喜’等语意吉祥的文字。北方是正房,穿廊虎抱,雕梁画栋,古色古香。</p><p class="ql-block"> 我们住的那个四合院在鼓楼下面,鼓楼底就是一个市场,卖啥的都有,既像现在的农贸市场,又像现在的超市。只是当时物质匮乏,品种很少以外,应有尽有。叫卖声此起彼伏,一直延续到半后晌才停了下来。院子里的早晨从鸡鸣狗叫开始,鸡叫完后,羊也被吵醒了‘咩——咩——’,当猪‘哼哼’起时,新的一天也随着各家窗帘的缓缓开启而开始。</p><p class="ql-block"> 那个时候我和老大(念dá有些榆林人对父亲的昵称)、老妈、四姐、我哥一块住在四合院的东房里,一进两开三间小平房,总共算起也就60几个平米。门前放置着两个花盆,一棵大理菊、一棵四季菊。大姐、二姐、三姐已经组成了各自的家庭。老大从他的老大那里学到了木工和顶建房子的手艺,那时会木工手艺的,被称为“金手银胳膊”。会顶建房子的手艺人,更是寥寥无几。老大仗着这门绝技,过的也比较潇洒。1米7左右的个头,蓄须,爱酒,怀里经常揣着个能装2两烧酒的扁瓶子,这是老大的标配。好在我没有见过他酩酊大醉的样子。老大酒后满脸泛红,双手背操,站在大院里排杠是常有的。“谁在二门道倒水来兰,滑的走成了不兰?”。老妈听到他的吼声,赶紧出来搀扶。“站过”,老大十分硬气地嚷一声,然后踉踉跄跄地回到家里,在身上的口袋里翻找半天,才找出18块钱,放在炕上。老妈拿过去,清点数次后,说:“早上说的30块,怎减成18块兰?”,“人家管酒着了么!”。老妈嘴里唠叨着“灌上二两猫尿,少那么多钱!”,手里小心翼翼地把那18块钱包在手绢里,放进大竖柜里的那个小盒子里锁好,然后点燃锅巷里的煤油灯,放在炕头。老大眯着惺忪的眼睛,“咝--噗,咝--噗”的水烟声像催眠曲,一股睡意袭来,随着煤油灯的熄灭,伴着他的鼾声,才悠悠地进入梦乡。</p><p class="ql-block"> 左邻右舍谁家的门、窗闭不住了,桌子、板凳腿子坏了,都会找他。收拾好了,打发娃娃给他买上二两烧酒,他就高兴的合不拢嘴了。遇上顶建房子这种比较大一点的生活,邻居拿出二三十块钱递过去:“他拓爹爹,让你少挣两个”,“哎,你看你,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邻家邻居的,挣什么了,要挣也要到外面挣个了么”,禁不住反复推让,他也会收个5块、10块的。</p><p class="ql-block"> 南房也是一进两开的三间平房,平房的西南角有一个小院,两间小房,正房后面是一个简陋的猪圈。万爹爹和万奶奶,有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城关八队的农民。大儿子结婚后,住在小院的小房子里。万爹爹生性内向,勤劳善良,我以后都没有再见过像他那样勤劳善良的人。他们家的自留地,都是他一人打理的。早上10点以前,他一定在地里,回到家里也只是坐在自己的门台台上。雨天或冬天他会坐在炕上的窗户前,拿着个旱烟锅子,腾云驾雾,一天的疲劳也会随着烟雾慢慢地散去,不管谁进了院子,他都会冲着人家笑一笑。可万奶奶就不同了,走路快,说话更像放连珠炮似的。谁家的窗帘掀开了,她就跑到谁家去拉话,最早做饭的人家里肯定有她。“他拓奶奶,今天吃什么了?”,一旦话匣子打开,象你的影子一样一直跟着你,你说一句她就有五句话等着你。每天左邻右舍的新闻、菜价的起落以至于谁家吃什么都由她第一时间发布。说到兴致处,手舞足蹈,有时会模仿话题主人的语音和神态,有时别人没有笑,她自己已经笑的前仰后合了。心直口快的她和万爹爹形成鲜明的对比。由此,院邻巷邻都说“天生的夫妻,都是一阴一阳搭对的”。</p><p class="ql-block"> 西房的宋爹爹和宋奶奶就打破了这种说法。宋爹爹忠厚老实,宋奶奶就和你所见过的最多的人那样。他们和南房都是城关八队的农民,宋爹爹和宋奶奶除了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外,不但要侍弄自留地,还要喂养门前的猪和羊。每到做饭时间猪圈臭味传遍全院,院里的人们抱怨他们“养哈些老家亲,臭的吃成吃不成兰!”。每当这时,宋爹爹总会涨红着脸,朝着说话的人瞪上几眼,心里盘算着:站起说话腰不疼,过年你们吃肉了,我哪有钱买了。想到这,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唉!我们农人家,哪像你们市民家了,过年哪有钱买肉了,还不是要靠自己喂了!”,然后一脸委屈地清理起猪圈来。宋爹爹和万爹爹家的自留地是挨在一起的,所以俩人时常搭伴,各自挑着担子。“老万婆子又给你吃啥了?脸红处处间”,“面茶么”,万爹爹嘿嘿笑着。有时住在东北角的张爹爹也会加入其中。闲哈了宋爹爹时常会哼唱两句民歌,但宋奶奶常笑着说他“拦羊嗓子,卧牛声”,宋爹爹有时还击道“你怕唱也不会唱了!”,说完专门放开嗓子唱几句。遇上会唱的,宋奶奶也会对唱上几句,他就满脸堆笑地跑在宋奶奶对面,干脆连唱带跳地表演起来,惹得全院的大人娃娃哄堂大笑,宋奶奶则手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来。他们的大女儿、二女儿还有儿子偷眼喵着他俩,抿着嘴笑,不敢和其它娃娃们那样裂开嘴大笑。最小的三女儿坐在大姐的腿上,直愣愣地瞪着两只乌黑的大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有时会哇哇地哭起来。到了秋季,他们两家“春锅”上的后锅里,会煮上很多玉米、蛮蛮(土豆),他家的熟的早的话,万奶奶会急不可耐地跑过去,一把掀开锅盖,抓出滚烫的玉米棒子,口里吹着,两手之间倒换着,将玉米掰成两半,穿插在筷子上,分给围在“春锅”跟前的娃娃们。等上宋爹爹或宋奶奶看见了,她会笑着说:“什么哈毛人家,连娃娃们的吃的也没了,看把娃娃们爱的!”,“吃敢吃你们家的个么,在我们后锅抓挖甚了?”,“就要抓挖你们的了,我们的还没煮熟来兰”,说完两人由不得相视一笑。等到万奶奶家的煮熟了,她会捞出来,每家每户都送上几个。每到秋季全院的大人娃娃都有口福,共同品尝这些原汁原味的玉米、蛮蛮(土豆)。</p><p class="ql-block"> 北房连里院算上,一共住着三户人家。里院盛爹爹家一进两开三间房,大院共五间房,张爹爹和何爹爹两家各两间半,东北角也住着一个张爹爹,仅有一间房。</p><p class="ql-block"> 里院的盛爹爹是个屠家,五短身材,面色红润的脸颊上,镶嵌着宽大的五官。喜欢光头的他,穿着中式的绵袄绵裤,带着两只毛茸茸的耳拿,远远一看就知道是他。盛爹爹生性敦厚,杀猪宰羊是行家里手,他只要把羊抱一下,便会说出肉有多少,油有多少,在我们居住的那一块小有名气,都叫他盛九。他和盛奶奶的大儿子和大女儿也已经成家,小儿子和三个女儿和他们住在一起。盛奶奶的个头似乎还比盛爹爹要高一些,性格也比盛爹爹开朗些,肉做的好。院里的大人们那时常调谑她说“跟上县官当娘娘,跟上屠家翻肠肠”,盛奶奶只是淡淡地一笑。只要见到盛爹爹手里拎着猪或者羊的下水,那一定是帮人家杀猪宰羊了。每当这时盛奶奶会笑盈盈地接过去,不一会儿就会拾掇得干干净净。也许是肉食多的原故吧,俩人的体态略显丰腴。如果院子里谁家买肉,只要给盛爹爹说几斤猪肉,或者羊肉,他肯定会按时买回来,并将骨头用砍刀砍成小块,省去了好多麻烦。他们虽住在里院,一到吃饭时间,还经常端着饭碗跑到大院里来凑热闹,聆听万奶奶发布的新闻。</p><p class="ql-block"> 张爹爹是全院唯一的文人,中等个头,四方脸,经常带着一顶褪的有些发白的蓝色帽子,帽檐上扬,瘦削的脸上架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从侧面看过去可以看到三、四个圆圈套在一起。在院子里的人看来,张爹爹清高自傲,官方特别是学校的有关信息,大都是由他传递给大家的。那时信息是很闭塞的,除了街谈巷议的小道消息外,只有依靠局限性很大的广播来传达。他的嗓音略带沙哑,张奶奶受他的影响,在全院比较起来,是比较矜持的。<span style="font-size: 18px;">张爹爹三</span>个女儿已经出嫁,他们和老娘、三个儿子住在老院。遇上阴雨天气,也会到东房和我老大坐上一会。两人盘腿坐在炕上,老大拿出放在炕头的那个扁瓶瓶,点燃煤油灯,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酒来,喝完还会用手抹一下瓶口,才递给对方。水烟嘴也一样抹过才给对方。有时看我坐在炕旮旯爱的不行,便拿筷子沾点酒喂到我的嘴里,我呛的呲牙裂嘴,他俩则幸灾乐祸地笑着。</p><p class="ql-block"> 隔壁的何爹爹在县五金厂上班,长方脸,由于常年从事电焊工作,眼睛经常是眯着的,使人感觉城府很深。闲暇的时候,特别是下雨天,陪着他老爸老娘,卷缩在倚窗的土炕上,爱吹一阵子口琴。《北国之春》是他吹的比较完整的曲子。窗户开着的时候,悠扬的琴声和着袅袅炊烟在院子里萦绕。何奶奶在毛纺厂上班,四个儿子,见了院子里的女娃娃稀罕的不得了。小子娃娃比较调皮,一天下来衣裳就滚的乱七八糟脏兮兮的,她常常抱怨没有个女子,没个帮手!所以经常见到何奶奶拿着个大洗衣盆,洗衣盆里放着搓衣板,坐在自家的门前洗衣服。洗衣盆四周泛起的洗衣粉泡沫,在阳光的照射下,不时闪现着各种颜色,惹的全院的娃娃们围拢过来,顿时嬉笑声乱作一团。</p><p class="ql-block"> 住在东北角的张爹爹是一个精瘦的老头,性格温和。每天早早地就从附近农民的手里买回些蔬菜,大多以小葱、香菜等调味菜为主,清理干净后放入担子里,一大早就加入了卖菜的行列。午饭过后,则在院子里,摆起了象棋摊子。经常和他对弈的是何爹爹的老大何爷爷。何爷爷是个倔老头,经常是下着下着就发火了,有时会将用凡布做成的棋盘掀起,甩手向家里走去,弄的棋子满院滚动,娃娃们连蹦带跳,穿梭在晾满衣服的院子里,到处找寻。张爹爹好言相劝,老爷子才气昂昂地回到原来的位置,从新排兵布阵。有时是劝不回来的,而且大声吼喊着:“再也不和你下了!”,但到了第二天,俩人又在楚河汉界上厮杀起来,杀到兴头上,尽管张奶奶和何奶奶再三催促,俩人也无动于衷,还不时叫嚣着“再来一盘”。</p><p class="ql-block"> 如今的大院已经物是人非,各家门前的小房,早已将原本近100平方的院落,分割的七零八落。原有的起脊房子,有的改成现代建筑风格的,只有几家的老屋,仍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但大都出租给了别人。真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邻里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偶尔回到老院,虽然都是生面孔,但看到那些零星的老屋,仍然会勾起很多记忆。前辈们的音容笑貌还是那么清晰,那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情景经常在眼前闪现。谁家维修房子了,全院的人会一起上手帮忙,谁家的老人病了,儿女不在跟前,院子里的人就会把老人送往医院,就连买菜,你忙我给你捎上。</p><p class="ql-block"> 现在我们都已住进了高楼大厦的单元里,衣食住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生活条件优越了,但还是留恋着“四合院”。其实让我们魂牵梦绕的是传统意义上的人际关系,“四合院”正是那份诚信、和睦、温馨的载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作者简介】山菊,本名拓健 ,1959年10月出生,大专毕业,原榆林市室内装饰行业管理办公室工作 ,2019年10月退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老院子的苦难记忆</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5px;">王宇明</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写下“老院子”三个字时,沉静已久的记忆河流猛地荡起波澜,好多人、好多事已漂逝而去,难以找寻;而也有许多的人和事像五彩斑斓的鹅卵石般沉淀了下来,永久地留在记忆之河的河床之上,历久弥新。“老院子”就是最沉甸甸的那一枚。</p><p class="ql-block"> 我小时候,我们自家没有房子,曾随父母搬过好多次家。住得最久的、每每和别人说起“老院子”时想到的就是贾盘石中巷5号院。我们在那住了十年,刚好是中国最动荡混乱的十年,是父母亲生命中最落魄、屈辱、苟延残喘的十年,也是我们兄妹们由蒙昧到渐渐长大的十年。</p><p class="ql-block"> 老院子是当时的榆林银行家属院,不大的一个四合院,住着十一户人家。院子非常简陋,不像巷子里其他院有高大气派的木雕大门,也没有砖雕影壁,推开两扇油漆斑驳、吱吱呀呀的薄木板大门,便直接进入了院子。院里每家每户都在自家门前加盖了小房,又堆放着煤堆和其他杂物,把本就不大的院子挤占得越发得拥挤不堪,只剩一个曲里拐弯的走道通向各家各户。院子里每家都有一人在银行工作,其他十家都是男主人在银行,唯独我家是我母亲在银行上班。</p><p class="ql-block"> 我的父亲在49年6月榆林刚解放就参加了革命,进入榆林县政府工作,六六年文化大革命之前曾经是当时榆林县委手工业管理局生产股的股长,对工作满腔热情,意气风发;对革命对党赤胆忠心,无限信仰。突然有一天,他们单位的墙壁上贴满了大字报“打倒大地主的孝子贤孙×××”。父亲的名字被颠倒写着,而且打着令人惊心动魄的红色大叉。由于他远在山西、没见过几次面,土改时就已去世的爷爷成分是地主,祸及子孙,父亲被打成了“牛鬼蛇神”,开除公职,时年36岁。</p><p class="ql-block"> 我的母亲那年刚刚32岁。她18岁时从佳县最偏僻、穷苦落后的小山村里,考入了榆林农校,是全村乃至全乡考学走出山村的第一人,光耀门楣,周边乡村轰动一时,好多年来在当地传为美谈。毕业后分配到榆林农业局,后调入榆林银行工作。母亲年轻时身材高挑,充满活力,是农校女子篮球队的主力队员,也是榆林女子滑冰队的队员,曾代表榆林赴西安参加过篮球和滑冰比赛。现在我保存的她与别人合影的老照片里,不论人多人少,她总是最端庄、美丽的那一位。我到现在这个年龄,有了一定的人生阅历,有时常设身处地地想象,一位32岁的年轻母亲,毫无征兆,突然之间厄运浇头,曾经风度翩翩令人骄傲的丈夫,一夜之间由人变“鬼”,成了革命的敌人,心灵上的打击,有多少人能承受得起?她怎样面对父老乡亲?怎样在朋友、同事面前抬起头来?难怪她每天上下班进出院子,总是沿着错落不齐的小房墙边、煤堆边,在迷宫似的过道里低着头匆匆而过,不敢停留。</p><p class="ql-block"> 长大后,我理解了为什么我们小时候母亲总是严厉管教,绝不允许我们到院子里的邻居家去玩。是她那颗自尊要强的心与自卑到尘埃里的心在博弈,她生怕别人因我家的地主成分而鄙视我们,厌恶我们,她在尽她最大的能力在保护她的孩子们。而小孩子们都很单纯、童真,记忆中,我一点都未曾感受到过哪位邻居的白眼、小瞧,一躲过妈妈的注视,就与院子里的小朋友们玩得不亦乐乎。但不会轻易进邻家们的家门,以至于使我到现在也不善于社交。</p><p class="ql-block"> 我们家住的是院子的西房靠南头的两间小房子,与院子最西南头的厕所仅一墙之隔,门前几步远就是大多数院子里的标配“黑水缸”(一口大缸埋进土里,缸口与地面齐平,用来倾倒全院子家户的污水)。每隔几天,掏厕所和倒污水的拉拉车从我家门口经过,悠扬的味道久久不能散去。我家那时常常有老鼠出没,后来父亲将沿墙角的砖全刨开,密密地埋入碎铁丝网、碎玻璃渣,才渐渐地不见了踪影。就是这样的房子,能让我们居住,有可能是因为母亲工作上的优秀表现。她心灵手巧,又勤学苦练,点钞手法快而准,在银行技术比武中屡屡夺冠。现在想想,那样的居住环境,真是令人无语,但是,记忆中当时一点都没觉得不适,有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孩子们最温暖的家。</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院子里谁家娶媳妇、嫁女儿,不像现在都去酒店里大摆宴席,而是在自己家里做,把请来的客人们,分配到院子里的邻居们家里坐席,一家有喜事,全院齐上阵。一旦通知了我家,母亲激动得比自己娶儿媳妇还兴奋,早几天就开始擦玻璃、扫家,指挥我们把砖头脚地的缝缝清扫了一遍又一遍。正日子那天,妈妈把炕烧的热腾腾的,家里暖呼呼的,脚地洒上清水,拿出珍藏在箱子里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服服帖帖的新炕单子,平平整整地铺在炕上,摆上炕桌,招待别人家的贵宾,生怕邻居和客人有一丁点嫌弃。而如果哪家请的客人较少,坐不了太多桌,或者是顾忌我家与厕所比邻的地理位置,或者是有可能忌讳我家的地主成分而不在我家安排客人的时候,母亲进出院子时,匆匆而过的身影与墙就贴得更近了......</p><p class="ql-block"> 十年不堪的岁月终于过去了。虽然等到了父亲的平反昭雪,而且还补发了一大笔工资,但是多少年来的压抑苦闷,早已让她积郁成疾。等我们搬离老院子,住到楼房不几年,母亲就匆匆离我们而去了,留给我们兄妹无尽的感伤和思念。</p><p class="ql-block"> 好多次走在古城大街上,路过贾盘石中巷,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去5号院看看。走进去,是那么地熟悉,又是那么地陌生。我在心里告诉我的母亲:妈,咱们住过的两间房子还在那,但是你和爸爸盖的小鸡窝没有了,你在窗台下种的绣球花、满天星没有了,哥哥用弹弓打破的窗格没有了,我和妹妹养的小兔子没有了,我们门上锈迹斑斑的大铁锁没有了。妈妈,你白净的面庞没有了,你在灶台前忙碌的清瘦身影没有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作者简介】王宇明,中学英语教师,榆阳区诗词学会会员,业余爱好朗诵,因为这份热爱,使得生活多了一点趣味。</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鹧鸪天·有怀夏日老院兼寄发小</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5px;">张小东</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小院三排小巷斜。北门洞外几人家。</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邻翁摇扇坐炎夏,稚子弹球戏野蛙。</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犹梦里,已天涯。儿时玩伴散如沙。</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如今老屋全都拆,只剩城墙长土花。</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作者简介】張小東,字秉矦,别署戎壹轩。榆林一中高八六届学生。大学毕业于西安矿业学院,现供职于陕煤集团榆北煤业。闲暇时光,癖嗜金石,偶为诗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七律·夏天的老院子(押纸韵)</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5px;">方润泉</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夏日炎炎老院子, 绿荫蔽日莺啼喜。</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梧桐树下凉风盈, 藤蔓花丛香气靡。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长者畅谈闲纳凉, 幼童听趣明天理。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蝉鸣曲曲不知累, 岁月悠悠多旖旎。</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作者简介】方润泉 ,工商管理学硕士(MBA)、工程师,从中专、大专、本科到硕士,学过多个学科,有律诗发表,爱好广泛,喜欢各种社会活动。</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小 院</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一一致敬我们无忧无虑的童年</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5px;">韦随才</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风从一场小酒刮起</p><p class="ql-block">越来越烈</p><p class="ql-block">梦从一片灯火开始</p><p class="ql-block">越走越远</p><p class="ql-block">思念从一个话题打开</p><p class="ql-block">越聊越邪</p><p class="ql-block">童年从一个记忆走来</p><p class="ql-block">越嚼越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五十多年的奋斗换不来灵魂一歇</p><p class="ql-block">五十多年的浑浊换不来灵光一现</p><p class="ql-block">蓦然回首</p><p class="ql-block">原来你仍在五十年前的那方小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时的我只有自己</p><p class="ql-block">我的快乐是由衷地闪现</p><p class="ql-block">小院是开饭时母亲的一声吆喝</p><p class="ql-block">我全部的负担只有满身的尘土担心母亲看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现在的我没有了自己</p><p class="ql-block">我的快乐是让每一个家人露出由衷的笑脸</p><p class="ql-block">小院是朱自清笔下的荷塘月色</p><p class="ql-block">只在夜深时让自己放下一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时的我喜欢坐在门板支成的课桌上写作业</p><p class="ql-block">喜欢睡在门板支成的床上度过夏夜</p><p class="ql-block">小院是父亲在葡萄树下讲述的古潮</p><p class="ql-block">听了一遍又一遍依然新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现在的我很难坐在书房的桌前约见前贤</p><p class="ql-block">望着脚下的万家灯火亦多沉默寡言</p><p class="ql-block">小院是埋在心底的一首老歌</p><p class="ql-block">哼一哼都觉得年代久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快是这个时代的标记</p><p class="ql-block">让我们失去了品味生活的能力和时间</p><p class="ql-block">仿佛一但慢下来</p><p class="ql-block">我们就失去了一切</p><p class="ql-block">浮躁似放开了的新冠一样</p><p class="ql-block">每个人都会中枪却无视它就是梦魇</p><p class="ql-block">我们把沉静抛在脑后</p><p class="ql-block">却不知道追求的都是昙花一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些宁静而平淡的日子哪儿去了</p><p class="ql-block">那个从容而无忧的童年哪儿去了</p><p class="ql-block">那一声吃饭了的吆喝声哪儿去了</p><p class="ql-block">那一个血战金沙滩的古潮哪儿去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风从一场小酒开始</p><p class="ql-block">越刮越烈</p><p class="ql-block">梦从一片灯火开始</p><p class="ql-block">越走越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管你风起云涌</p><p class="ql-block">不管你度日如年</p><p class="ql-block">不管你肩担万斤沉重</p><p class="ql-block">不管你心装俗务三千</p><p class="ql-block">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这一方小院</p><p class="ql-block">相信每个人都有让你追忆的童年</p><p class="ql-block">累了,就在葡萄树下歇一歇</p><p class="ql-block">困了,就在门板支就的床上闭闭眼……</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23.06.03</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作者简介】韦随才:原榆林一中高八六届学生,兴趣广泛,才艺双全,善于诗歌词赋。供职于榆林学院,现任学院国资处处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难忘的“老院子”</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5px;">李天宝</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5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跟随父母亲搬过好多次家,住的最久的是鱼河农场干沟分场,最难忘的也就是离开鱼河前最后住过的这个“老院子”。</p><p class="ql-block"> 鱼河农场由原中国人民解放军陕西省农业建设第14师46团取消部队番号后,划归陕西省农垦局管理,改编为鱼河农场。我们住的老院子是先前的兰字</p><p class="ql-block">967部队12分队,即修理连。修理连共十七孔砖窑,我们住在正中间的第九孔窑洞里。起先院子基本是不太平展的沙土地面,没有围墙,毫无遮拦。后来用灰砖圈起了围墙,至此才形成了东西约一百米,南北约五十米的长方形院子。那时虽然物质和精神文化生活非常匮乏,但现在每每想起,觉得在这里的十多年是我一生中最难忘怀的岁月。</p><p class="ql-block"> 在改革开放前,农场的连队和农业社有很大的不同。我们没有自留地,也不允许饲养猪、羊等大牲畜,各家最多是喂养几只鸡,所以孩子们放学后也没有什么需要给家里帮忙的事,就是玩耍。同学中的农民子弟非常羡慕我们,吃的供应粮、点的电灯(修理连自己发电,白天供车间使用,晚上给团部、修理连、畜牧连、宣传队提供照明,这要比当地农民早用电好几年了!),放学后不用下地干活、不用给猪羊割草,生活得无忧无虑。但我们又看着他们夏天手里红艳艳的苹果、黄澄澄的梨,秋天啃着自留地里收获的金灿灿的玉米棒,馋的口水不由得流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我们姐弟四个,年龄相差不大,一家六口人仅靠父亲一个人工作的收入维持家用。在同一个院子里的十几家中,我家的生活是最贫困的,特别是我们几个都上中学后,正到了长身体的年龄,个个饭量大,每顿饭只能放十几颗杏仁沫炒一炒代替炒菜的油,饭菜清汤寡水,肚子里没油水就更饿得快。尽管上了初中的学生每月都有30斤供应粮,但大多数是粗粮,少量的细粮是陈年的小米和极少的白面粉。白面粉是兵团和农建师从关中各个团调拨来的,但还是很难坚持到月底,是真正的月光族。每到水稻将要成熟的时节,放学回家后,我都是在哥哥姐姐的不断催促之下,极不情愿地离开院子里同龄的玩伴,姐弟四人一起在水稻地里掐稗草穗(是一种长在水稻地里的野草,有颗粒,比水稻成熟稍早),有时遇到照滩的(负责照看快成熟时的农作物,防止鸟、畜侵害和人类偷盗),害怕我们掐稻穗,还会被驱赶。将野草稗穗颗粒磨成粉与玉米面参合在一起蒸窝头,虽又涩又散特别不好吃,但至少解决了我们饿肚子的问题了。有时和院子里的小伙伴商量着各自偷出自家的窝头换着吃,他们是尝新鲜、吃稀罕了,对我来说,能吃到全玉米面的窝头就是享受了。</p><p class="ql-block"> 为了能让我们不受饥寒,父母亲想尽办法增加收入,补贴家用、改善生活。节假日我们姐弟给林场锄树苗、扫大沙、捣石子、拔沙竹、挖黑拨子(一种野草,学名不知道叫什么)卖给路桥工地和收购门市,换取一点微薄的收入。紧靠鱼河超限站南边的那座桥,修建时就用了我们捣的石子和扫的沙子。记得有一次母亲领着我们去榆溪河对面的王沙洼沙漠深处扫大沙,走时带了一些干粮和水。烈日下的沙漠里穿鞋不好行走,不穿鞋烫的更是无法下脚,还要不时地将扫好的大沙背出几百米倒在方便拉运的大路边。待到傍晚父亲下班后借来架子车和我们去拉运时,不知是谁将我们堆在路边的沙子全都拉走了,我们一个个泪眼汪汪,只好怀着沮丧的心情回家。这件事让我们后悔了好长时间,早知这样,不如留一个人照看着,不至于把我们五个人一整天辛苦劳动的成果让别人窃取走了。</p><p class="ql-block"> 每年夏秋季只要地里的土豆、红薯、玉米收割过后,大院里生活好点的孩子一放学就可以自由地玩耍,但也有许多孩子和我们一样,放下书包赶快拿起镢头、锄头和筐子争先恐后地往地里跑,继续挖被遗漏的土豆和红薯,或钻进玉米地里寻找遗漏的玉米棒。有时还因为一颗土豆、红薯或者是一个玉米棒是谁先刨到、发现的而发生争执。玉米秆收割后,我们就下地刨玉米梗,抖去土坷垃,就是很好的烧火柴。一个下午我们几个刨出的玉米梗能拉满满一架子车,几天下来,院子里的玉米梗堆的像个小山,想着它够我们家一个秋季做饭用,能节约不少煤,此时此刻,几天来的辛苦都化为喜悦。</p><p class="ql-block"> 除了过年那几天外,大院里最热闹的就是夏、秋季的傍晚。每到傍晚大人们下班、收工回来,就忙着开始生火做饭,孩子们满大院嬉戏玩耍。十几家的炊烟升起,整个大院烟喷雾罩、鸡鸣狗叫、人声鼎沸。饭好后,各家大人都在喊叫自家的孩子吃饭,孩子们才意犹未尽地回到各家春灶前盛饭。有的在自家灶前,边吃饭边拉话,也有端着饭碗的男人、女人,不同年龄段的孩子们,自然聚成了几个群落谈笑着。有的是从最西头跑到最东头或是最东头跑到最西头,大人们吃完一碗还叫自家的孩子再回家给自己去盛饭,有的孩子正谈的起劲,大人几次催促才不情愿地放下自己的饭碗去盛饭。</p><p class="ql-block"> 这个季节也是蚊子最猖狂的时候,由于鱼河水地多,加之种植水稻的原因,蚊子要比其它地方更多、更大。人们在吃饭时打一堆烟火来驱赶蚊子的叮咬,没有烟火或远离火堆的人们,在吃饭时必须要腾出一只手从头到脚不地摸拍来驱赶蚊子的叮咬。就这样每天还要被叮咬好几个包,对大多数人来说,被叮咬的包也都会在第二天渐渐消失,但到了晚上又会被叮咬。时间久了,人们都习以为常了,好像这也成了夏秋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了。</p><p class="ql-block"> 到了十月份,原本就稀缺的蔬菜远离了饭桌,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腌菜。现在的营养学专家、教授都论证腌制食品有强致癌性,不宜食用。但是在那个穷苦的年代,腌酸菜是人们从秋末到次年夏初最主要的充饥食品,几乎没有可替代的其它蔬菜,它是每顿饭菜的主角。一般家庭按每人一缸左右来准备,我们姐弟几个都是半大小子,六个人则要腌七大缸,否则在第二年新菜上来之前就断顿了。腌菜那天的午饭后,大人们利用上班前的空隙时间在木工房前垒起一个大灶台,在灶台前和不远处栽几个木杆,上边各栓挂一个100瓦的大电灯泡,立几个半埋在地下的大水缸,墙边还扣着几口备用的大铁锅。吃过晚饭后,全院子十几家排队轮流炸菜,像互助组一样,全院的男人们拉水的拉水、添煤的添煤、煮菜的煮菜、翻菜的翻菜,伴随着热腾腾的蒸汽,嬉笑着、调侃着;女人们和大一点的孩子们一边摘菜、洗菜,一边叽叽喳喳、欢声笑语;而小一点的孩子们只顾在院子里、菜堆里玩耍、乱跑,还干扰大人们干活,不时会招来父母亲的责骂和训斥。大院里人头攒动、穿梭往来、欢声笑语、热闹非凡,觉得比过年还要红火。经过几轮焯菜,锅里的泥沙越来越多,换水、清理不及时,聚集的泥沙会使锅底受热不匀,每年都会发生大锅炸裂的现象,不得不停下来,关掉鼓风机,把备用的大铁锅换上,重新加水、烧水,再从头开始。</p><p class="ql-block"> 入冬后,劳作一年的母亲要在冬季做好全家人过年穿的鞋。每当夜晚,一家人围坐在炕上,爸爸给我们编织、修补袜子,妈妈糊疙扁、剪鞋样、粘鞋面、纳鞋底,姐姐和大哥搓麻绳,我和二哥整麻捻。每到这个时候,我最想出去和小伙伴们疯玩,不能专心干活,整出的麻捻不整齐光滑,不能使用,时常受到父母和姐姐哥哥的训斥。就是来串门的叔叔和姨姨们,也都是一边拉话一边还在忙活各自手里的活计。</p><p class="ql-block"> 春、冬季节印象最深的是,大院的孩子们每天上、下学都要翻过鱼河街上被黄沙深埋了的东北段城墙。那时社会上人们没有环保意识,植被破坏严重,雨水又少,春、冬季节,感觉几乎每天都刮西北风,而且风沙很大。春季风虽多但还不太冷,到了冬季,孩子们穿着单薄的空筒棉衣、顶着凌冽的寒风、迎着漫天的黄沙,双手统在袖子里,艰难地行走在沙梁上。严冬的朔风吹得孩子们瑟瑟发抖,迎着狂风走呼吸都很困难,有时不得不倒退着走才能让呼吸稍微顺畅点。小一点的孩子回到家里已经被冻哭了,大人们忙叫孩子先把手放在炕上焐热,不能急着在灶火口烤火,以免对手造成伤害。鞋子是四季里都装有沙子,而春、冬季,除了鞋子里,衣兜里、头发里甚至是嘴里也都钻进了不少沙子,每次回家都要先抖去身上的沙子。</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农村,单位和家户为了安全都有喂狗的习惯,我们院子连队里也喂养了几条狗。春季里,狗下了幼崽,天性护崽,是绝对不会让人们靠近它的幼崽,包括我们院里住的孩子们。每天放学后快走到院子时都胆战心惊,不敢贸然回院子。那时,院子还没有围墙,四面敞开,每当放学,孩子们走到城墙梁上,都要趴在沙梁沿上探出头来观察狗在什么位置,看能不能回院子。稍不留心就会被狗发现,狂吠着奔跑而来,吓得孩子们掉头挣命往街上跑,追的孩子们上气不接下气。待孩子们缓过气来,就从街上转个大弯再绕到西边,翻过被沙土掩埋的北城门楼,走到院子西南边的车间附近,这里虽然距离狗窝较远,但仍然不敢进院,有时不得不叫上车间里正在上班的叔叔将我们送回家,每天都要走两次这么艰难的回家路。奇怪的是,回到家后,出入家门或在院子里走动,狗又从来不追、不咬。</p><p class="ql-block"> 孩提时代最盼望的节日无疑就是过年了。过了腊月二十三就闻年香了,各家各户都忙碌开了,压年糕、洗衣服、打扫家、糊窗子、贴年画,有时几家合伙在附近农民家磨豆腐(单个一家磨的数量太少,称不介)。大人们每天都把营生安排得紧紧的,孩子们有时也帮点忙,大多数时间还是玩耍,大院里呈现出一片忙忙碌碌、生机勃勃的繁荣景象。大年三十晚上吃过年夜饭,大人们还在忙碌,孩子们早跑出家门到院子里放花炮去了。我家买不起太多的鞭炮,更别说买烟花了,爸妈买了一串100响的小鞭炮让我们姐弟四人分着放。虽然拆卸时小心翼翼,但还是有不少的炮捻被扯断,最后我们每个人只能分到20个左右完整的鞭炮和几个无捻的炮身,就这样,还要坚持到二月二了。那时虽然普遍都穷,但大院里十几家人家有几十个孩子,花炮声还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小孩们多数时候还是像赶场子一样三五一伙围在一起看别人放花炮,舍不得把自己珍藏的花炮点燃。花炮的烟火加上每家门前又都挂一个灯泡,使得整个大院人烟吵闹、灯火辉煌、烟雾缭绕。有一年,年三十晚上,突然间,院子里传来巨大的爆炸声,把院子里的人们吓了一大跳。原来是住在最东头的那家大人,为了红火热闹、增加活跃年的气氛,在院子里的一个大树根墩子上点了个雷管。东头几家刚糊好的窗户纸全被震破,这几家大人们笑骂着、调侃着那个放雷管的人,连忙撕去自家的破窗纸,向邻居们凑几张新麻纸,再重新打浆糊、糊窗子,总不能留着破窗户迎接新的一年吧。听说还有一家人家,灶火上正煮着一锅饺子,被雷管爆炸的冲击波震得翻扣在了地上。后来人们还经常谈论此事,仍在笑骂那个放雷管的人。 </p><p class="ql-block"> 在生产建设兵团时,我还见过父亲和其他叔叔们早晨扛枪跑操,晚上持枪站岗放哨,后来就只是在腊月三十到正月初七的每天晚上还安排轮班持枪站岗放哨,再后来就是过年的几天不持枪的轮流守夜。记得有一年的三十晚上,连队的一位领导掏出手枪朝天啪啪放了几枪,一群孩子们围站在跟前,大张着嘴巴,既惊恐又高兴。</p><p class="ql-block"> 儿时的伙伴偶尔相聚时,总是会谈论起大院的往事,人人都津津乐道、滔滔不绝、眉飞色舞,沉浸在往日的喜悦和欢乐之中。</p><p class="ql-block"> 已近花甲之年,人老了爱怀旧,我现在总是想起原来的院子,想起老院子里的人和事,还时不时地去鱼河看一看住过十多年的老院子。我常常想,没念几天书的父亲和不识字的母亲年轻时为了养活我们几个儿女,在那艰难的岁月里,省吃俭用、含辛茹苦、四处奔波、一生操劳。为了我们能够多念书,不再吃没文化的亏,为我们转学、补习四处求人,经常和老师保持联系,搞好关系,想方设法为我们创造良好的学习环境,争取考出去,从此不再吃他们那样的苦。每次开学,家里都拿不出几元的报名费和书本费,父母亲都要向经济相对宽裕的邻家借钱,有几家的叔叔姨姨已备好了钱等着父亲来借,也有好心的叔叔姨姨到我家里来询问开学了需不需要钱,父亲也尽量每年轮着向各家借。就在这种经济十分紧张情况下,为了我们了解掌握时事应对政治考试,连着订了几年价格昂贵的【人民日报】。除了做为老大的姐姐要为家里分忧解愁,没能继续实现她的升学梦外,我们弟兄三个都没有辜负父母亲的期望,通过考学改变了自己的命运。</p><p class="ql-block"> 四十多年过去了,弹指一挥间,世事如烟,往事不堪回首。每当看到这座破败不堪的院落,想起已经过世的母亲和年事已高的父亲,也不免有些伤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作者简介】李天宝,1983年毕业于榆林高专数学系,一直担任中学数学教师,班主任,后从事学校管理工作,现已退休。空闲下来,散步游泳,也有充足的时间回忆往事,倒也自得其乐!</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声 明</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郊杨》为非盈利性内部交流季刊,选登的文章暂无稿费,来稿即视为授权,本编辑部有刊登、转载之权利。</p><p class="ql-block"> 《郊杨》编辑部诚邀广大校友、文友踊跃投稿,诗歌、散文、随笔,摄影、书画、图考,健康、养生、游记等文体不限。请通过下方几位编辑的电话联系,或加微信发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郊杨》编辑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策划:秦广文</p><p class="ql-block">编辑:林建军 18091249898</p><p class="ql-block"> 何 迪 13571289666</p><p class="ql-block"> 姜志雄 13991088293</p><p class="ql-block"> 陈莲芳 13038979896</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