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岭之夏

张顺彬

　　在福州东郊的横断山脉上，有一处山岭被誉为“左海小庐山”，它就是鼓岭。当盛夏来临，盆地里的主城区炎热难耐的时候，鼓岭却以最高不超过30⁰C的气温赢得人们的青睐。一百多年来，这里一直被视为避暑胜地，清凉的风、新鲜的空气、美丽的风景和精彩的故事仿佛把人们从夏天带回了春天。

　　清风、薄雾、柳杉、别墅是鼓岭四绝。这里峰岩耸立，林木葱郁，峡谷纵深，溪流徜徉。登临高处，山岭、城郭、村落尽收眼底；放眼远望，看日出日落，潮汐汹涌。云海是一大奇观，它们在山岚与山谷之间漂浮游荡，如海浪翻腾，变幻无穷。薄雾弥漫了整个山林，朦胧迷离，充满神秘。风从东海来，从闽江来，海风江风在这里汇聚，经过森林的过滤，变得温柔清凉。柳杉是鼓岭的主人，房前屋后，栈道两侧，一株株，一排排，笔直参天，郁郁葱葱。1300多年的柳杉王，高30余米，胸围10米，冠幅直径25米，是福州四大树王之一。它如慈祥的老人，终年伸展臂膀，为岭上村庄遮风挡雨。

　　鼓岭老街历经百年沧桑，如今焕发新的生机。鼓岭别墅带有明显的西方建筑风格。自1886年起，美国人在鼓岭修建了第一座别墅，到1935年，这里已拥有各具特色的别墅366座。中西文化在这里交集和碰撞，形成独特的人文魅力。“宜夏”别墅最具代表性，从正面看，有碉堡似的主楼，向两侧延伸成裙楼，远望极像古城堡。石木结构建成，四周用厚厚的花岗石垒砌。鼓岭山上潮湿，房间内部的木地板容易朽烂，外国人在建造别墅时，在建筑基座上保留了若干个通风孔，以保证地板的干燥，而这同时也保证了建筑的隔热效果。“万国公益社”是鼓岭上颇为有名的历史建筑，是上世纪初专门为外国人提供社交的娱乐场所，内设有歌舞厅、化装室、更衣室等，被誉为福州最早的会所。“夏季邮局”也是古街最有历史意义的建筑之一。在以前，许多外国传教士、侨民、外交人员在鼓岭避暑，为了通讯方便，于是设立了邮局。成为中国最早的，也是当时仅有的5个夏季邮局之一。由福州方言韵母直译的“KULIANG”，便由这一封封跨洋书信传至西方。在老街，随处可见百年留下的遗址，古堡、古井、古池，它们依然完好，记录了中外友好交流、和谐共处的历史，见证了鼓岭的历史变迁。

鼓岭也可以很小资，小家碧玉的那种。这些老别墅整修以后，保留原有的样貌和风格，并得到活化利用。做民宿的简约古朴，做书屋的幽静雅致，有的经营咖啡馆，有的开办博物馆，无论做什么，都很有格调。2012年，110岁的邮局重开，也让我们能够在鼓岭感受一下木心诗中的“从前的日色变很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的浪漫情怀。

　　这一座座老建筑背后承载着悠久的历史文化，它们在述说一段段“鼓岭故事”。当年，那位美国医生是如何发现这个地方，并大力宣传召集闽江流域的外国人在这里兴建度假区的？又有多少民间佳话在鼓岭在福州甚至在中美两国传说呢？

1901年，年幼的密尔顿·加德纳随父亲来到中国，他在鼓岭度过了他快乐的童年，这里成了他永生难忘的第二故乡。十年后全家回了美国。此后，加德纳一生心心念念他在中国的梦中家园，直至临终前，仍不断念叨着“KULIANG，KULIANG”。加德纳终老后，他的遗孀历经千辛万苦，凭借“福州鼓岭”字样的11牧邮票，在中国留学生的帮助下，弄清KULIANG就是福州的“鼓岭”。1992年，在时任福州市委书记习近平的安排下，加德纳遗孀来到鼓岭，帮丈夫实现了圆梦之旅。鼓岭故事成了中美民间友好生动写照。习近平在向“鼓岭缘”中美民间友好论坛致贺信时强调，希望大家把鼓岭故事和鼓岭情缘传承下去、发扬光大，让中美人民友谊像鼓岭上的千年柳杉一样，茁壮成长，生生不息。

加德纳纪念馆里的陈列件“诉说”百年变迁，宜夏别墅、富家别墅“一厝一故事”，鼓岭邮局的邮戳串联起这儿的“前世今生”……这条老街的每一幢房子，每一个物件都记录下了那段特殊的历史，中西文化交流的历史。

“倚仗闲吟松风万壑，凭栏远眺灯火三山。”一百多年来，鼓岭以山高气清、云雾空濛的自然生态，造就了泉甘茶香、松翠梅洁，让来往的人们体验一把夏日之畅快，心灵之美好。我今次再上鼓岭，就是想体味一下郁达夫和庐隐曾经的那一份感受，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有租个别墅度假或在岭上终老的愿望。我终于明白了，这是比桃花源还惬意的地方。

鼓岭啊，是福州的东屏障，也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人们无不心生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