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清的生活

轩辕剑

　　深夜，在手机的记事本翻到一个月前的一段文字，便有了一种大概是完全不同于记录时的情绪。想着与记录的文字延伸出的事，觉得每一天都在重复，每一天又都不同，但细想起来，真如佛教所说，生命的河流是一场苦难的历程。至于快乐开心，就把它比做是河面的波纹涟漪吧，虽然从未停止，但我总能在各种快乐开心后感觉到它深层从未离开过的苦。

　　以下是一个月前的文字：

一大早起来，收拾完毕，给嘟嘟吃药吃饭后，便带着嘟嘟，开车送媳妇去医院看她的一个朋友。

等媳妇从医院出来时己十二点多了，便商量着去以前吃过多次的饺子馆。正是饭时，饺子馆子人多的几乎没空位。店家见我们抱着嘟嘟，便委婉的提醒着人多，不方便。以前我们也常带嘟嘟来过的，并未说不让进，我们也总是自觉得选边角处就坐。

既然店家提醒不方便，我们也便理解的离开了，毕竟有许多人并不习惯让一只狗进饭馆，那怕这些狗在主人眼里如何乖巧，也不管这些狗如何漂亮。虽则理解店家的拒绝，可说实在的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郁闷的。我其实知道我们人类是多么的伪善的，包括我自己也一样。带一点点的情绪想着爱动物的不一定都是世人眼中的善类，但不爱动物的再如何标榜，心里也必定是藏着深厚恶念的。其实这世界那有什么善类、恶源之分，都不过是站在不同立场上的不同角度。如果真有食物链，谁又是善，谁又是恶？人也不外如此，不过善于找借口，善于掩饰了吧。

我们相信嘟嘟是能听懂店家的拒绝的，我们并不想让他难过。媳妇抱着嘟嘟，安慰说，不让进咱们就不吃了，咱们去别的地方。然后又是对嘟嘟的一顿表扬。

后来想，正是中午，大概哪个饭馆人都多吧，又见嘟嘟一大早到现在，有些累有些瞌睡，便商量送嘟嘟回家睡觉，我们再找地方吃饭。媳妇说算了，回家吃吧。我说请你吃想吃的，可以让你淡忘朋友生病的压仰。

送车入库，送嘟嘟回家，走着去街上寻吃食。一路边走边聊，聊着她朋友的病，感叹着人生。聊着路上的所见所闻，也聊着在家里的脚嘟嘟，仿佛我们的不带嘟嘟自己跑出来吃饭理亏似的。媳妇说昨天半夜，嘟嘟醒来后跑到她跟前，头枕在她胳脖上，四脚朝天的躺着，越来越像小娃娃一样的黏人了。后来怕影响我，就带去书房睡了。我说我不知道，我一觉就睡到天亮了。

不急不忙的走了差不多三公里，已经一点多了，媳妇说她饿了，问我早上没吃饭一定也饿了吧。我说我还好，我说你前段时间不是僻谷连续七、八天都没吃饭嘛，现在怎么就饿了。媳妇说她昨天下午就没吃，今早也没吃，现在饿了。媳妇有时会因为各种理由节食减肥。这次是因为前段时间听到别人说她住院的朋友太胖，便开始了连续七、八天的僻谷，每天只喝水，绝不吃食物不吃水果等等。我虽然不赞成她减肥，因为她并不算胖，却佩服她的决心和韧劲。

虽差不多过了饭时，店里人却仍然很多。坐下了后，我翻看手机，媳妇点菜。然后就有一个服务员匆匆的走过，胳膊扬起便将餐桌边的水壶碰到了。满满的一壶水便全倾倒在我的怀里，我象是一屁股坐在水里了，半件上衣、半条裤子全湿了。好在水并不烫，但我的心情就有点差。媳妇的安慰，服务员的囧迫，后来店长也过来倒歉。店长说要不先回家换下衣服再过来吃饭？他给报出租车费。我有点恼火，我回家换了衣服我再跑你店里来吃饭？平息了下心情，想想服务员也不是故意的，水也不烫，店里也倒歉了，最终就那样穿着湿衣湿裤吃完了饭。

吃饱吃好的媳妇心情好了许多。回家的路上仍然不时与我聊着她那个住院的朋友，说着她离婚二十多年独自养大了的儿子，说着她对她儿子的溺爱，说着她的病情的不可预料的出人意料，等等。媳妇说我们现在最好了，年轻既不是多小也不是多大，身体健康，又没有老人的拖累，经济也不拮据。媳妇说人不能太贪，想着这要好那也要好，人太贪了就容易招祸，又说到老年人的可怜，人老了各种困难各种不招人待见，最终很难有靠的上的人。

我也算是经历了各种生活的一些艰辛，也算是读了几本书，有时也算是可以给人指点一些的，但媳妇却常常比我更能看的清，更能说的清，更能做的周全恰当。她常常给我这个懒而遇人遇事漠然又拖拉的人一些说教，虽然有时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但不得不承认多数情况下她待人处事比我做的更好一些。

穿着湿衣湿裤走回家，衣服裤子仍然是湿湿的，但吃饱后心里早已不在意了。

打开门的一瞬，嘟嘟便迎了出来，摇头㨪尾的激动。媳妇拿出带给嘟嘟的糖醋里脊，嘟嘟更是激动开心的几乎要从手里抢了。

一天下来，嘟嘟吃了两顿狗粮混合羊奶粉的饭，吃了一块鸡脯肉，吃了几根三明治条，吃了营养膏，吃了一些糖醋里脊，吃了一根鱼肠，吃了一个板栗，还吃了三顿药。对我们来说，嘟嘟能吃能睡少咳嗽就是我们的幸福。

　　看着一个月前偶尔涂抹的记录了一天平淡生活的文字，觉得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过着，心情就这样悲悲喜喜的沉浮着，想想时间的快和无痕。媳妇的朋友已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化疗放疗，据说头发全剃了，心情和精力都处于低谷，几次打电话都有气无力的。媳妇说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了，虽然掂记着，但电话却索性少了，因为不知该说些什么，又不敢明说。病带来的心里压力怕是大过病本身的伤害，最终的关键还是得自己是否看的开。可说实在的，面对危险到自己生命的病，有几个人能淡然能坦然。

至于嘟嘟，仍然是每日吃着不便宜药的同时，即使咳嗽也丝毫不愿放过他想吃的一切和认为可能好吃的一切，盯着放零食的抽屉盯着餐桌厨房盯着看是不是从冰箱里又拿什么吃的，盯着谁的嘴又动了是不是又吃什么好吃的了，盯着是不是会从兜里掏出好吃的。我们也是一面说不敢吃不能给吃，一面又总忍不住要给他买吃的给他喂吃的。晚上，我们放弃卧室，陪他睡在书房低低的硬硬的榻榻米上，陪他半夜起来撒尿，他咳嗽了，我们还得抱着在家里转圈，他睡不稳，我们还得坐起拍着，象哄孩子一样。

此时夜已静深。我躺在沉沉的睡意里，偶尔睁眼拿起手机涂抹零乱的文字，偶尔又在倦怠的睡意里迷迷糊糊的想着什么。透过帘子的微光里，嘟嘟静静的睡在我的另一边。

又：隔天中午，我想，生活就是个大杂烩，从来没有单纯的一种事一种情绪一种感受，总是无限的混乱的各种交织。说管理情绪，那些被限制压缩摒弃的负面情绪，真的就消失了转换了还是只是被有意的无视了，其实情绪仍在？又想，这世界也许就是一个主观的臆想的存在，我们想的开心，一切便是美好的，我们想的不开心，一切便没有美好。我们的情绪在开心与不开心间转换，这世界也便在美好与不美好间混杂。

我常常迷惑生活和生命的意义，奋斗了抗争了最终还是在痛苦中被一丝不剩的被剥夺了。

2023.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