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进入岗前培训阶段，我们齐刷刷地挤在一起，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高个子男人，何毅的烦躁一览无遗。</p><p class="ql-block">过了一会，另外三个女人开始自乱阵脚，你一言我一语，“这个按键和我们之前的机器不同啊”“我们以前的机器都是……”我不自觉站远了些。</p><p class="ql-block">听着唇枪舌剑，何毅明显透不过气来，他皱着眉，似乎没有耐心一一解释某种现象，就算解释了这个懂那个忘，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这条路行不通啊。何毅索性放弃，怏怏地说：“我就教一个人。”</p><p class="ql-block">我看着这位工程师的背影大踏步地消失在通往二楼的小门，忍不住笑出了声，现场众人面面相觑，瞬时炸开了锅。</p><p class="ql-block">“他怎么这样的？脾气这么坏。”“一点耐心都没有。”“说的普通话都让人听不懂的，我才不要听他说呢。”“喲，我们是不是太笨了？人家素质高，层次不同，那不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嘛。”“我说你们能不能问点高端的问题，不说废话呢？”</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早上，何毅和同行的其他工作人员，在八点之前陆续来到新厂房的工作区，分散作业。小个子男人上了二楼，何毅还是一副严谨的姿态，通过昨天的教训，我们不约而同地选择沉默。</p><p class="ql-block">何毅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而接下来的实践操作里，我很快掌握了要领。其他三人通过我们有条不紊的对话赫然明白了规则所在，也顺利通过了实操阶段。</p><p class="ql-block">空车操作了几天，我们算是出师了，日子就这样按部就班的过着，多少次何毅从我身边走过，只是例行公事检查往复运行情况，我们偶尔客气的为工作的事说上两句，诸如设备云云。</p><p class="ql-block">新车间已开启首产模式，因为人员紧缺，厂里临时安排两班制，我和戴戴被分在一个班，成了亲密的工作搭档。天气越发燥热，厂区空间置放物分布密集，通风效果极度不佳，工人们忙得汗流浃背的，大气都喘得不均匀。</p><p class="ql-block">我陷入了纷乱的思绪里，小个子男人冷不丁冒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位小电工，我们见过几次面，他微笑着向我打招呼，露出两颗黄灿灿的门牙，小青涩的模样。</p><p class="ql-block">“嘀嘀”深夜十一点三十分，一条信息跳进眼帘，我轻轻地撇了一眼，思绪飘忽。</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中午，下夜班的我在床上倒腾了几个小时仍然没有睡意。我反复看着那条短信，其实只是一个微笑的表情。手指头在对话框里按了几个来回，心里有点疑惑有点颤动有点愤怒有点委屈有点倔犟。</p><p class="ql-block">最终，我回之以微笑。对方很快发过来一个大喜过望拍手称快的表情。事情好像应该这样了，这是成年人的问候方式。</p><p class="ql-block">“我正忙着装程序，晚上和你聊。”简单的一句话，把我的思绪推向了九霄云外，我想他在离我很近的地方，一定是这样的。</p><p class="ql-block">想到这里便不能安然入睡。傍晚独自一人拖着沉甸甸的身子到附近的广场散步，遇到了戴戴，她在陪六岁的女儿玩耍。戴戴一如既往地的热情，让人忍不住想靠近。</p><p class="ql-block">“你知道吗？何毅发朋友圈了，他在无锡离我们很近。”戴戴一边眉飞色舞地说一边用手在空中比划。</p><p class="ql-block">尽管坐实了蓄藏的想法，我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噢，是嘛，我没看朋友圈。”</p><p class="ql-block">“本来想问他在哪的，想想又算了，他离开这里已经两年了吧？时间过得真快，估计已经把我们都忘了。”戴戴看着我，透过傍晚昏暗的灯光我仍然能感觉得到她时刻变化的眼神，她是那么生动的一个人。</p><p class="ql-block">我想起她过往的态度，“我看了电视剧前半生，里面的贺涵和罗子君就像你和何……那么克制。”戴戴说完掩面而笑，好像这种想法羞于启齿，我心里暖暖的。也许这样的话她也会对别人说，可是我原谅她也喜欢她。</p><p class="ql-block">“唉，你们早认识就好了，就不会这样的错位，他不会让你待在这个地方的。”这个女人自顾自脑补了很多画面，她无聊时会突然蹦出一些想法安慰我。</p><p class="ql-block">大多时候我是沉默的，我已经伤心了很多年似的，像个僵尸行走在这个冰冷的角落里，渴望与世无争不被打扰。何毅离开了两年，戴戴的话断断续续说了两年，我已经麻木了。</p><p class="ql-block">“我们能见一面吗？”晚上，短信如约而至。这是一个平凡的夜晚，老李在隔壁房间看电影，我在书房点开手机。</p><p class="ql-block">“没有必要了。”</p><p class="ql-block">“你过得好吗？”</p><p class="ql-block">“还行！”</p><p class="ql-block">“你和你老公的关系怎么样？”</p><p class="ql-block">“没有过隔夜仇。”</p><p class="ql-block">“这么幸福？”</p><p class="ql-block">“我很心疼他。”</p><p class="ql-block">“那……继续幸福下去。”</p><p class="ql-block">继续幸福下去……我细细品味着这句话，对话框静止了。老李漫不经心地从我的身旁走向阳台，手里握着手机，笑容牵动着他沉静的面容。</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下雪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我望着漫天飘飘洒洒的雪花，它惊动了一些人，因此下得格外热闹。我站在人群中看雪，心里盛满了悲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