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梁副官话

刘树生

　　微信群中，四炮连历任首长发出号召，本连战友们来次聚会，到故地去，去圆一个梦，去一起战斗过的地方相聚。

几十年漫长人生路，不管又经历过什么，最难忘却的是战友。

　 梁副连长问我去不去参加，我却是首先想到了我和他的一张照片。那一仗下来，几个月没剃头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两人突发奇想，到街上照了个相，硬是留下了那个合影：长头发，长胡子，穿着军装，没有半点军容。在往后的日子里我还常常见着这张照片，可是当我想把它找出来发给老梁却怎么也找不着。打仗那会儿，一个萝卜一个坑，军队的大米饭可不是白吃的，炮兵作业，副连长负责阵地指挥，炮兵打仗就要挖炮阵地，从掩体到交通壕到猫耳洞，士兵们为保存自己就得卖力地挖，梁副官却没有挖出个象样的掩体，他的指挥位置只是浅浅一个坑，象炊事班的锅头大小，里头架了个电话机，仗就开打了。这就是一九八四年那场炮战，我们封锁了敌人四号公路，打他们的汽车，断他们的运输，敌人也向我还击，炮弹落在附近的村庄，落在公路，落在我们阵地周围，老梁眉头没皱，他就坐在那个锅头似的坑里，一心一意口述射击命令。那一仗打得激烈，双方对射，有的士兵害怕了，要是指挥员胆怯，找地方躲着，军心动摇，阵地会垮。

　　老梁就这么坚持着，全连都看着他，这一仗打了一个多月，那时连长的位置在前方观察所，指导员去探家，事务长也探家，指挥排长去学习，二排长不在位，一排长在这次战斗中牺牲，我是刘副指导员，士兵们都叫我刘副官，我就当备胎顶上了，阵地上都是副职，我是刘副官，老梁当然就是梁副官了，反正老梁你不躲我也不躲，你喊你的口令，我在士兵中间穿梭，我喊我的口号，阵地的士兵没一个躲的，硬是顶着敌人炮火进行反击。梁副官就这样坐在这个坑里头一直打完这一仗，战斗间隙也没有把那个坑加深加固。老梁算得准，这锅头大小的浅坑运气好，战场上运气还是有的，炮弹不找你，你躲也白躲，炮弹找你了，你躲也没用，害怕无济于事，只会丢人。

　　一天中午，阵地静悄悄，士兵们在休息，上面来了一辆吉普，连长来电话，说是师里表彰了我们连，给我们送来锦旗。我毕恭毕敬迎接了师里来的首长，哎，还真没给这么高级别的首长敬过礼呢！心想终于有机会跟首长合个影了，哪知首长把旗子交给我转身就走，我请示首长要不要跟部队见个面或是举行授旗仪式，首长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不要影响大家休息。也是，天气热着，首长很有些汗颜，首长坐都没坐，在他看来，在前线不应该影响士兵休息，可是在我看来，害怕炮弹的人也是大有人在的。这事让我骄傲了很久，老梁就不害怕，我们全连都没害怕。当时的情况，迎接首长这事不归老梁，他没回避，首长也不找他，我和他一样都失去和首长合影的机会，信不信由你，在我们连队的许多面奖旗当中，有一面就是这样得来的。老梁战后记了二等功，荣升行政级别一级，也就是涨五元工资啦！这事我笑了很久，首长命大福大，给你立功升工资就有，火线上同你坐一坐就没有。 (下图，当年四炮连的奖旗)

        虽然人不人鬼不鬼的那张照片还是没有找到，但是我们一起战斗的光景一直都在我睡梦中，不管岁月有多么无情，战友情谊是挥抹不去的。我这就回老梁话，就是没再相见，我们都在彼此记忆中（刘树生／2017-11-23／阅读 17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