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四年前,夏天,我坚持去“泉城公园”沿环公园的林荫小道走步锻炼。 </p><p class="ql-block"> 因为我是每天下午去公园,也许是因天气炎热,园内游人不多,更少有跑步健身的。几天下来,并没遇到熟人之类,而与和我一样每天在林中小道上步行锻炼的人混了个面熟,久了,偶尔和他们点头示意,但很少有招呼,更多是形同陌路擦肩而过,倒也自在。 </p><p class="ql-block"> 有一对老年夫妻,看上去年龄要长我几岁,男的瘦高,满头白发,斜挎一黑色的挎包,虽不说是精神矍铄,但也不是老态龙钟的神情,只是他老伴步态蹒跚,已是老年人特有的那种姿态。我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们,但大多是看他们在路边的长椅上休息。</p><p class="ql-block"> 因我在园中是顺时针绕行,而这对老人是逆时针而行,故每次碰面总是比顺行的人多些彼此端详的机会。几天后,我与他们虽然没有任何表示或是招呼,但是彼此之间已成了“熟人”。因为我天生有不愿与陌生人交流的毛病,有时看到他们在路边的长椅上休息,即便是相互示意我也不会因一面之交前去与他们闲聊或相互问候。</p><p class="ql-block"> 那天我走累了,在路边长椅休息,看到那对老人慢慢走来,双方对视,我主动招呼他们,实则是无话找话,仅为表达一种相识后的心情:“坐下休息会儿吧。”</p><p class="ql-block"> 那男的笑着答应,和老伴一起坐到我身边,还一边笑着嘟囔,说:“歇的时间比走的时间长,老喽。”随说着,从挎包里拿出一保温杯,打开盖送到老伴手里。</p><p class="ql-block"> 听他口音像是胶东人,这撩起我一丝亲切感,我问:“家是胶东的?”</p><p class="ql-block"> 他看着我回答:“嗯,烟台。”他没有直接问我,而那看着我微笑的眼神分明是在问我是哪里人,我想他品出我话中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我说:“咱是老乡,我是莱州人。”</p><p class="ql-block"> “哦,哦,是老乡。”他笑着说。</p><p class="ql-block"> 闲聊间,我得知他七十四岁了,长我八岁,老伴七十三岁,是济南人,儿子在外地。退休前两人都在机关工作。因老伴身体状况不好,前些年他陪老伴在千佛山活动锻炼,现在“泉城公园”锻炼已两个多月,说这里离家更近。他聊到人老了后的生活,多是些老年人挂在嘴边的话题,我也是迎合他,只为这老乡的关系。他老伴没有话,“哼哈”中只是抿嘴看着我俩,眼里满是对老伴的亲近之色。</p><p class="ql-block"> 这之后我们像似近了许多,或许是老乡的缘故吧,虽说不是“两眼泪汪汪”,再见面的时候我就多了个“大哥”和“大姐”。</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有时遇不到那对老夫妻,每次碰到了,或在路边站着闲聊几句,多是天气或问候之类,或招呼一声各走各路,有时一起坐在长椅上,聊的就多些,话题也是杂七杂八,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对人生中理想或是梦想的理解和感受,他颇有感慨,滔滔不绝,其大意是人生中有很多理想,然而有的理想是水到渠成的,有的理想不是经过努力就能实现的,还有的理想是被别人所左右的,而当一个理想实现的时候你会发现这理想并不完美,要继续为之努力,等等……</p><p class="ql-block"> 我当时并未听懂他对“理想”的见解,也不想与一面之交的他探讨什么理想,我只是在猜测这“理想”在他一生中的地位。但有一点我能肯定,这是他用他的人生所感悟到的,而且,过后我品味其言,确有道理。我当时问他现在还有理想吗,他笑了,说:“有啊,和老伴多活几年。” 他看着老伴笑的像个孩子。</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这人没有“常性”,还不到秋天我就放弃了在公园的“绕圈走”,直到年底“新冠病毒”来了,我彻底断绝了和泉城公园的来往。那对老夫妻的影子也随之消失,留下的只是“老乡大哥”那段关于“理想”的描述,每每想起还是挺有滋味。我曾想以“老乡大哥”的“理想论”写点什么,尝试几次,终未如愿,又不愿割舍。</p><p class="ql-block"> “疫情”期间,我没有再去“泉城公园”。直到2022年我才偶尔去公园遛一趟,有时一人独往,有时和老伴一起去。每次去,我都注意身边的“走圈人”,尤其想起那对“老乡夫妻”。没想到一个熟面孔也没有碰到。渐渐的,公园里的“路遇”终究成了念想。</p><p class="ql-block"> 昨天下午我又骑车去“泉城公园”。因自行车出了问题心中不爽,就在公园里一林荫处的长椅上坐下,凉风习习中舒解心里的烦闷。</p><p class="ql-block"> 无意间转头,忽见“老乡大哥”自林中小道走来。仔细端详,并未看错,仍是略瘦的身材,满头白发,还是那黑色的挎包,只是那背比前几年驼了些。他也看到我,见我从长椅上站起来,相隔十几米就冲我挥挥手,笑呵呵站到我面前。</p><p class="ql-block"> “大姐没来吗?”我问。</p><p class="ql-block"> 他并没收敛笑容,像是已经准备好似的,随口说:“她走了”。一边拉我一起在长椅上坐下。</p><p class="ql-block"> 我瞬间思量着他说“走”的意思,犹豫了一下,疑惑的看着他,竟不知再说什么,想再问,又不知如何开口。</p><p class="ql-block"> 他好像知道我要问什么,仍是微笑着告诉我:“她去年年底走了,没有办法,人老了都有这一天。”</p><p class="ql-block"> “噢”,我情不自禁,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想说些安慰的话,又想表达一下自己对“大姐”的心情,但最终还是看着他什么也说不出。他倒是问我:“你还好吗?”</p><p class="ql-block"> 我没有回答他,因为我感觉此时不表达点什么好像对不住这老乡,更对不住大姐似的。我反问他:“现在你一个人过吗?”</p><p class="ql-block"> 他告诉我,儿子回来了,虽说老伴没了,和儿子一家也算顺心顺意,并不孤单。一边说一边从挎包里拿出保温杯,在他打开杯盖的那一刻,我內心泛起一丝酸酸的滋味——第一次看到这保温杯是他送到老伴的手里,我还清楚记得“大姐”抿着的嘴角和那眼神,而如今……</p><p class="ql-block"> 之后我们并没有聊什么,好像他在故意掩饰着因老伴的离世给他人带来什么。也许他早已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走出来,也许是他的性格造就了他现今的心境,也许是我和他尚不到表露心声的境地,在我还被一时的人间不幸所搅动的时候,他站起身和我道别。</p><p class="ql-block"> 我看着他转过身,慢慢走进林间的小道,那一刻我拿出手机拍下他将要掩入林中的背影。</p><p class="ql-block"> 至此,这一切对我而言没有太多的感受,只是一段平平淡淡的交往,除了“老乡大哥”那段有关“理想”的讲述还能唤起我的回味之外,我更多的还是感叹人生。 </p><p class="ql-block"> 我期待在今后的日子里还能见到“老乡大哥”,尽管我不知他姓什么、叫什么,就像和我在人生路上遇到的所有普通人一样,但他给我带来一段颇有滋味的感受,一段极普通,并填充在属于我自己的世界里的情感。也许在以后的时光里这段“路遇”无关紧要,但对“老乡大哥”关于“理想”的见解会让我继续品味下去。</p><p class="ql-block"> 想起“老乡大哥”那句“想和老伴多活几年”的话,这是他对人生的期望或是“理想”吧,我不知是该祝愿他为实现“理想”而努力,还是盼望他这“理想”梦想成真。但是无论怎样,他的“理想论”中那段“有的理想不是通过努力能实现的”成为他人生中理想的经典与归宿。</p><p class="ql-block"> 闲聊者 属于我自己的世界 </p><p class="ql-block"> 于2023年6月</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