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的味道

溪中石

散步的味道

散步的味道

溪中石

自从来到这个充满神秘的大千世界，我们每个人便无一例外的要走许多的路，过许多的桥，翻许多的山，趟许多的河，甚至穿越许多的隧道。大多数的行走要么就是为了求学、要么就是为了工作，要么就是为了生活。可以说，走路就是经历，走路就是生活，走路就是人生。在所有走路过程中最为随意的方式便是散步了，没有具体的方向或目的地，也没有具体的任务或使命，是一种包含着消遣性、健身性、休闲性、自娱性的生活方式，亦或是一种透透气、放放松、转一转、静静心的释放情绪的习惯。毋庸讳言，不到一定年龄，也没有经历一些被生活碰撞磨砺的人是不懂也不会散步的，青涩岁月的孩童只能叫出行或嬉闹，散步应该是中老年人的专利，散步应该是有故事的人“消化故事”的行走，也是人们离家最近的旅行。

随着岁月的悄悄流逝，不知不觉中已经两鬓染霜，踉踉跄跄的已经到了知天命的人生码头。真的是还没有好好活，没来得及好好的欣赏世间的风花雪月，就已经匆匆的到了夕阳时光，深感似乎一事无成而落寞无限，在且行且珍惜与凡事看开放下的纠结中逐渐趋于平静的悠然。于是散步便成了我日常生活的习惯，早晚闲暇时间便“上瘾”似的走出家门外出散步。

我生活在大西北一个美丽的小县城，奔流不息的渭河水穿城而过，将县城自然的分成南北两半，河道上架设着许多座形态各异的桥梁，也修建了花树与小径相间的南北滨河路，于是隔河相望的两条美丽的滨河路便成了小城人们散步的首选地，演绎着小城的烟火故事。一年四季，当每天黎明的晨曦初现，早起晨练的人们便在滨河路上走着、跑着、喊着、跳跃着，尽情的享受着清晨河岸边的清新空气和运动的欢愉，迎接着旭日东升的温暖与兴奋，汲取着一天的能量与力量；每当夜幕降临，晚饭后的人们便三三两两说笑着行走在滨河路上，来来回回，川流不息，直到月朗星稀时分才渐渐散去。即使在深夜里仍然会有人踽踽独行，走成一道别样的风景，我大概便是这类散步者的“同道”中人。

我开始喜欢上散步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年轻的缘故，总是呼朋唤友的相约出发，一边走一边海阔天空的聊天吹牛，怎么顺心怎么走，怎么开心怎么聊，即使谁遇到不开心的烦心事也是彼此劝慰、大家消解，常常谈笑间会“烟消云散”，大有一走一笑解千愁的的神效。但是，慢慢的随着时过境迁，随着岁月的磨砺与对命运坎坷的伤怀，我不知不觉中开始喜欢一个人散步，不再喜欢高谈阔论，不再喜欢无话找话，着迷于享受孤独散步的自由自在。

一个人散步，应该是自由自在的，但是也会常常遇到许多不开心的情形。小县城是一个熟人聚居的世俗社会，只要你在这里生活上三年五载，大部分人都会“似曾相识”，甚至说不定还是三拐四弯的“沾亲带故”的关系，一不小心就会闹出“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的尴尬。在散步的路径上，常常会有许多不期而遇的遇见。散步最好的遇见就是邂逅彼此欣赏相悦的亲朋好友同事故人，惊喜的致意问好，开心的小叙问安，亦或自然相伴的同向走一走，表达一下“好久不见，十分想念”的真诚和牵念，友谊的小溪悄悄地流淌在彼此的心田；其次便是遇见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或者直接可以无视的“早已经惹翻了的人”，用不着打招呼，用不着“遣词造句”的寒暄客气，擦肩而过，各自相安，大有笑傲江湖般的扬长而去之快感，也许旅行的真正魅力之所在其实就是遇到了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而“无所顾忌”的释然自由；再次就是遇见半生不熟又需要有所会意之人，最可恶的是其中端着“身份架子”自视“清高尊贵”者，这些人鲜明的特点就是明明远远看见却故意装着没看见对方的人，作假装环顾左右而目空一切状，唯一的目的就是不想主动打招呼，却满心期待别人万分崇敬热情的向他问好致敬，以满足“人富位高，人人仰望”的惬意。而我的原则是“礼让三先，再者无视”——也就是出于礼貌，我会主动、真诚、热情的问候这种人三次，如果第四次遇见对方还是“放不下尊贵的架子”，那就对不起了，我也就从此“目中无此人”了，以后相遇反倒轻松洒脱了，也许我不尴尬，自有人尴尬了。——没有相互的欣赏尊重就没有了彼此交流的前提，古人云“礼尚往来”，这样深刻真切的道理有些人就是“不想懂”啊；还有一种遇见，就是在散步的道路上，常常会遇见路径的前面并排走着一群“横行霸道”的人，丝毫不知道瞻前顾后，也不注意礼让行人，一排屁股挤在一起形成“肉墙股壁”，让其后面散步的人们进也不是，绕也不是，只能眼睁睁痛苦的欣赏“螃蟹走路”的姿势，等待时机超越“逃离”，实在不行干脆返回另辟蹊径继续散步，但是散步的心情就像美食里飞进了苍蝇般的不爽；散步最可恶的遇见就是在人行步道上有些人骑着车子横冲直撞，六亲不认的肆意撒野而无视他人的存在和安全，这样的遇见应该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现象，常常让人有一种将其飞起一脚踢翻在地的愤怒和冲动；其实最好的遇见就是谁也没有遇见，一个人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想有什么样的表情就是什么样的表情，甚至想怎么哼一首歌曲就怎么哼一哼，想怎么动作就怎么动作，自得其乐，完全无须看人眼色而畏首畏尾，也不必自欺欺人的装腔作势，更不必怀疑“心中无鬼身后有鬼”的瞻前顾后，岂不快哉!因此，如今的我特别喜欢在黎明或深夜时分去散步，充分的享受黑暗里的宁静与自由，也许还有无限的真实。行走在散步的宽窄路上，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生命以不同的方式律动着展现。有的人神清气爽，大方得体，走得意气风发，感觉对未来充满了必胜的憧憬和向往，表现出一往无前的青春气概；有的人谦和礼让，温文尔雅，笑靥如花，给人如沐春风的舒畅；有的人旁若无人，大步流星、气场逼人，让人倍感霸气可畏；有的人不紧不慢，平静如水，老练持重，投射出饱经沧桑的岁月城府；有的人身份感俨然，四平八稳，喜怒不明，在其威势赫赫的漠然中让人远远瞥见就想绕道而走，祈愿永不再见；有的人天真烂漫，率真可爱，像小鸟般的赏心悦目，给人世间无限美好的愉悦；也有些人蹒跚而行，满脸愁云，病态恹恹，让人唏嘘同情且万分感慨；有些人老幼相携，其乐融融，慈爱与崇敬之情溢于言表，尊老爱幼之家和万事兴的温馨力量触动和感染者每个遇见的行人，就如莫怀戚先生携母亲、妻儿的经典《散步》一样，感动了一代又一代人。——“到了一处，我蹲下来，背起了母亲，妻子也蹲下来，背起了儿子。、、、、、、我和妻子都是慢慢地，稳稳地，走得很仔细，好像我背上的同她背上的加起来，就是整个世界。”这是多么美好的散步情境啊，假如人人背上都有这样的“世界”，人间应该遍地是温馨幸福的海洋。

苏东坡曾说过“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其实人生在世都是向死而生的行人过客。生命的长短固然很重要，但是生命的质量才最应该向往和追求。若能够做到享受闲暇时光，静下心来听风赏月，笑对云开雾散，达到豁达洒脱、悠然自在的心态，乃至达到“世间三千事，皆在一笑间”的境界，得失随缘，宠辱不惊，且由此而收获心灵的舒畅和宁静，这样的人生便是过得通透而行云流水般的惬意了。走过的路，跨过的桥，美好也好、悲催也罢，都已经成为过去的昨天，而充满无限可能性的明天永远是个未解的迷，也许还有风雨雷电、还有千难万险，也会有风和日丽、花香满径，但终归是属于明天而不确定的事，顺其自然就好。最最重要的是走好脚下正在走着的今天的路，因为今天是最真实的，一切正在发生中，所以人在旅途“活在当下，珍惜当下，随遇而安”才是人间最智慧的选择。行走的路上，应须简约而轻装简从，背负太多的东西，只会被生活所累而困厄羁绊，便会失去自我而茫然不知所往。只有拿的起才能放得下，“有事心不乱，无事心不空”，遇事能够泰然自若而应对，无事则挥手扬风、观海听涛，便是人间大自在。

有人说，一个人散步是和地球的单独约会，也是和大自然的私聊倾诉，我深以为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独处、甚至享受孤独的宁静，尤其喜欢一个人在无人的路上行走，即使在陌生的繁华闹市，也能够深切的感受到在人群里的孤独和异样的惬意。也许是因为一个人行走的时候可以沉浸在“自由之思想，独立之人格”的轻松宁静的氛围中，可以让思绪自由的飞翔，与日月星辰、花草虫鱼、风花雪月随意的交流对话，自由的回忆开心与揪心的往事，遐想未来日子的模样！、、、、、、古人圣贤说，世间美好都在闲处得，美好常在“月色空明、竹影横斜”里；西方哲人梭罗讲，散步必不可少的三大要素就是：悠闲、自由、还有独立，这是任何财富都是换不来的。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心若明净，方能洞见真相，偷得浮生半日闲，尽情享受人间清欢，世界美好无处不在，艰难坎坷也常常相伴期间，但愿我们每个人都能够在孤勇的散步中笑对人间百态和世事无常，永远不要让困难和悲催吞噬自己希望的信念，要用坚强的意志跨过它，活出一个虽然伤痕累累，但是依然魅力无穷的自己，一个深深的热爱着这个世界的独特的自己。

散步的味道真好，行走的人生充满迷人的诗意，也许每个人的脚下就是属于自己的远方。

2023年6月9日于溪石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