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侯羽西</p> <p class="ql-block">第二十九章 小聚</p><p class="ql-block">肖魂和周文全摘完棉花回来成了好朋友，两人一起到陈新冉家来看过陈新冉，约陈新冉一起聚一聚，陈新冉答应了他们。</p><p class="ql-block">肖魂在六十六团的团部找了份工作，在他上班的厂区附近租了一间房子，方便倒夜班。肖魂接陈新冉到他的住处等周文全，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房子有些简陋，见笑了。”就一个单间，空空荡荡的，一扇小小的窗户，里面有点暗。房子虽小，也没有什么家具，但收拾得很干净，几件才洗的衣服在屋里挂着，没有滴水了，湿漉漉的，初冬时节，原本早晚就很冷了，陈新冉看着这湿漉漉的衣服不禁打了一个冷颤。</p><p class="ql-block">“坐，他们都生炉子了，我还没有生呢，有点冷，你将就一下。”肖魂不好意思地说。</p><p class="ql-block">“没事，你不用客气，我随便就是了。”陈新冉也有些不自在地说。</p><p class="ql-block">陈新冉走到床边，床上的被褥都很单薄，不用说，晚上盖着一定很冷。床边的一张条桌上有一个笔架，上面挂着大大小小的毛笔，条桌上平展着一张白纸，“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陈新冉没有读出来，只是淡淡说了句“毛笔字写得不错，就是清苦了些。”肖魂没有听明白，问：“什么清苦？是说我的生活还是说我写的字不够大气？”陈新冉连连摆手说：“没有没有，说着玩呢。”</p><p class="ql-block">肖魂的床头放着一本书，陈新冉拿起来《菜根谭》。陈新冉很好奇这个书名，菜根还有什么好写，好悟的？陈新冉随手翻开，里面的文字不长，但对仗工整，含义深邃，文辞优美，耐人寻味。陈新冉看着看着就喜欢上这本书，不舍得放手。</p><p class="ql-block">“这本书这么有深意，为什么要叫《菜根谭》？”陈新冉问。</p><p class="ql-block">“作者以‘菜根’为本书命名，意谓‘人的才智和修养只有经过艰苦磨炼才能获得’。 你想，菜根多难吃，多无味，所以俗话说：‘咬得菜根，百事可做’。这本书融汇了儒家自强不息、佛家宽忍宏大和道家超脱玄妙的思想，从儒、释、道三个角度出发，蕴涵了中华传统文化智慧。现在在日本商界很看重这个，在中国反倒没有得到很好的重视。”肖魂有些腼腆地说。</p><p class="ql-block">“你常看这本书？我看这书都翻得有点旧了！”陈新冉问。</p><p class="ql-block">“常看，我练字就常练这上面的，不知道都抄了多少遍了。这本书我想送给你，不知道你嫌不嫌弃它旧了。这里有论述修养、人生、处世、出世的语句，对你会有很大的帮助！”肖魂说。</p><p class="ql-block">陈新冉高兴地说：“怎么会嫌弃呢，我翻开看了几页就喜欢上了，我闲了也会拿它来练字的，都不知道怎么谢你呢。”</p><p class="ql-block">肖魂坐在条桌旁的凳子上，看着他写的字说：“自从生意没了之后，这两年我一直在想办法翻身，边打工边寻找着商机，遭了不少白眼，没有一个人懂我，更体会不到我的感受。有的人觉得我是个傻子，也有人觉得我是一个什么也不会做的书呆子。和你接触后，在你那我找到了些许的尊严和自信。在这边疆，能有一个人懂我，愿意了解我，倾听我的心声，我已经很知足了。”</p><p class="ql-block">陈新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和你有一点相似罢了。现在你能这样静心，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看书写字，这本书给你的帮助应该很大吧。”</p><p class="ql-block">“嗯，没错，俗语亦云‘布衣暖，菜根香，读书滋味长’，现在我就是靠这个支撑着我的精神世界，暂且过着布衣蔬食、闭户读书、优哉游哉的假象生活。希望有一天在新疆这块福地上找到我人生新的起点，再创我的人生辉煌。”肖魂停顿了一会说，“你知道我现在的工作是什么吗？”陈新冉摇了摇头说：“不知道。”肖魂笑了笑说：“我现在每天在工厂里扛包装卸车，我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体力活。现在每天累到倒头就能睡着，那种感觉才踏实。和我以前做生意的感觉不一样，以前钱来的快，花的也快，人每天都感觉是浮着的，常常迷失了自己，不知道人活着是为了什么。”</p> <p class="ql-block">“那人活着是为了什么？”陈新冉问。</p><p class="ql-block">“至少现在我的感觉是活着就是为了明天，因为还有明天。”肖魂若有所思地回答。</p><p class="ql-block">“不明白。”陈新冉说。</p><p class="ql-block">“不说我了，你呢？自考准备得怎么样了？”肖魂问。</p><p class="ql-block">陈新冉不好意思地说：“我们还在摘棉花的时候都已经考过试了，只有等到明年再考了。”</p><p class="ql-block">“你感觉自己复习得怎么样？”肖魂问。</p><p class="ql-block">“我已经是很努力了，没自考过，也不知道这题怎样出，只有考了才知道。”陈新冉说。</p><p class="ql-block">“你还小，有没有想过再回到学校去接受正规的高等教育？”肖魂问。</p><p class="ql-block">“都离开学校两三年了，再回去还能跟得上吗？”陈新冉拨弄着手上的《菜根谭》说。</p><p class="ql-block">“看你都还是个学生样，又没有丢弃过书，只要你有这个信念，你一定行的。摘棉花的时候那么累你都在学习，如果你走进学校，所有的时间只为学习，我相信你会赶上并超过那些学生的。这人啊，心里都有个念想，在还有机会抓住它的时候你没有主动去做，等后悔的时候已经晚了。你想啊，再过几年，你还有勇气走进校园吗？只能是一辈子的遗憾了！”肖魂平静地说着。</p><p class="ql-block">陈新冉犹豫了一下说：“我去读书了不是很对不起徐海强，他对我那么好。”</p><p class="ql-block">肖魂问：“你是真的很喜欢他还是感激更多些呢？”</p><p class="ql-block">陈新冉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他对我很好。也许是感激要多些吧，有时候累了，就想有这样一个人守护着自己挺好的，至少和他在一起感觉很放松。”</p><p class="ql-block">“陈新冉，你不是一个老老实实给人生儿育女，相夫教子的女孩，至少你现在绝对不是。你还有你的梦想，你如果就这样选择了你的人生，你会后悔一辈子的。就算是你到死，这也是你一辈子的遗憾。”</p><p class="ql-block">“你这话我好像在哪儿听过，也是说让我去读书，说我不属于这里。”陈新冉说。</p><p class="ql-block">“人很多时候都要逼一下自己，难过了就不难了。有时候人一旦错过了自己的选择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每个人都要去考虑一下你想要的生活和生活的环境，如果你在这个环境里过得好，它就适合你。我就是一个例子，当初任性不读书去做生意，但我还是要在我的原生地生活。我要生活，要结婚生子，所以我的老婆就只是我的老婆，她不懂我，我们没有共同语言，但她是一心的爱我，喜欢我看书的样子。以前生意好，钱都交给她管，她也不管我，我爱怎么看书都行。现在不行了，生意没了，家里的经济来源断了，看书就碍着她的眼了。如果我就像你说的，选择走出去，我一定会找一个和我有共同语言的人为伴侣！而我的生活环境给了我一个比我高大健硕的妻子，这是生活的选择，是环境的选择。在人还有选择生活的时候你没有去选择，那只有生活来帮你选择了！”肖魂看着陈新冉很真诚地说。</p><p class="ql-block">“你是说我也应该选择走出去？”陈新冉问。</p><p class="ql-block">“你选择了提升自己，你周围的人就都是和你一样。你站的高度不一样，你的境界也不一样，你身边的人的境界也不会差，你才不至于时常感到孤单！”肖魂说得很有深意，陈新冉听得有些糊涂。</p><p class="ql-block">“你是个善良的女孩，你要吃很多的亏，付出很大的代价你才能学会怎样入世，不如去学校，完成你的梦想，同时也改变你的人生轨迹，以另一种方式入世。”肖魂继续说着。</p><p class="ql-block">“嗯，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我知道肖魂是你的笔名，你的真名叫什么？如果不想说也就算了，我也和他们一样就叫你眼镜吧。”陈新冉岔开了话题。</p><p class="ql-block">“叫眼镜就叫眼镜吧，总比有些人叫我四只眼好听些。”肖魂笑着说。肖魂不愿说他的真名，陈新冉也没再问，谁没个隐私癖好呢。</p><p class="ql-block">“哎呀不好意思，我说新冉啊，家里有点事耽误了，来晚了，让你久等了！”周文全人还没进屋，声音先传了进来。周文全推开门进来，向四周看了看说：“我说眼镜啊，你这小屋让你整得还象那么回事，就是有点冷了。新冉啊，你坐那不冷吗？”</p> <p class="ql-block">“不是等你呢嘛，出去走走就不冷了！”陈新冉说。</p><p class="ql-block">“走，咱们出去喝酒去，可不咋地，这酒一下肚，全身就暖和了！”说着周文全就转身往外走。陈新冉把书装进包里，起身的时候差点没摔一跤，坐得时间长了点，脚冻麻了。肖魂看到陈新冉的表情，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有点冷了。”</p><p class="ql-block">出了门，周文全和眼镜在陈新冉的左边和右边，陈新冉背着包低着头自顾自地往前走，周文全加快脚步跟上，肖魂还是那副样子，双手插在裤兜里，一个人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p><p class="ql-block">“陈新冉，你走那么快干嘛？”肖魂大声地对前面的陈新冉说。</p><p class="ql-block">陈新冉停下脚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习惯了，做事情快，走路也快。每天过得急急忙忙的，总想着把一天的事情一下都做完了，总感觉自己好像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一样。”</p><p class="ql-block">“今天出来了就好好玩，不要想其它的事，这事哪能一下都做完了。你都是个大姑娘了，要让人觉得你稳重。路走慢点有走慢点的好处，想着走才能少走弯路，踏踏实实，走一步是一步！你只埋头走，不抬头看，不思考，这一路的风景都错过不说，连自己走错了路都不知道，瞎走！你知道我们今天在哪吃饭吗？你走到前面不照样要等我们，那还不如和我们一起慢慢地走。”肖魂慢慢悠悠走到陈新冉跟前说。</p><p class="ql-block">陈新冉放慢了脚步，可肖魂还嫌快，陈新冉再放慢脚步，最后想：反正今天是出来玩的，什么都不想了，踏着肖魂的脚步慢悠悠地晃着走。陈新冉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慢给身体和精神带来的轻松，很是一种享受。</p><p class="ql-block">“人这一辈子再忙也忙不完，得学会让自己慢下来。不是所有的慢都不好，慢能让人思考，让人更清醒。世间的事就是这么怪，如果你习惯性的做什么都比别人快，那这个世界给你的时间就比别人少。你慢下来，老天同样会给你足够的时间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忙啥呀，要学会慢下来。”肖魂说。</p><p class="ql-block">“我说眼镜，没有看出来啊，说点话还有那么个意思，这话我相信。”周文全说。</p><p class="ql-block">肖魂今天说的话陈新冉都听得似懂非懂，很多事情她认为是很平常，顺其自然的，怎么他们讲出来就那么复杂了呢？陈新冉跟着他俩进了一个餐馆，服务员拿来菜单，周文全点菜的样子很老练，肖魂无所谓地嚼着口香糖，陈新冉奇怪，他是什么时候往嘴里塞的口香糖。周文全点完菜把菜谱递给陈新冉和肖魂，陈新冉没有拿菜谱，摆着手说：“不需要，你点了就行。”肖魂拿着菜谱看了看说：“好吃的都让你点完了，你嘴还挺刁的。”周文全很得意地说：“可不咋地，人生在世就短短几十年，不就讲个吃喝玩乐嘛！”</p><p class="ql-block">菜慢慢上了桌，酒已经倒上了。新疆人喝酒是大杯子，陈新冉不沾白、红酒，她喝点啤酒，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也只能喝个半瓶，肖魂和周文全喝的伊犁特。</p><p class="ql-block">“新冉，来，咱俩碰一杯，能聚到一起都是缘分，为了这缘分干杯！”周文全举起酒杯说。</p><p class="ql-block">陈新冉站起来有点不自在地和周文全碰了一下杯子，仰头将一杯酒喝完，陈新冉把酒杯倒过来，没有滴一滴酒下来。</p><p class="ql-block">“好！”周文全竖起大姆指说：“够意思！”</p><p class="ql-block">肖魂举起酒杯说：“陈新冉，我全干，你随意。”说完，肖魂也一口闷了。陈新冉依旧一口气喝了一杯，喝完将酒杯倒过来，没滴一滴酒下来。</p><p class="ql-block">陈新冉长这么大第一次出去喝酒是自己作为主角，她很不自在，她不懂酒桌上的礼仪，也不知道这酒桌上该说些什么话，只觉得自己傻乎乎的，也许是酒精让人迟钝了。陈新冉很高兴，“这算不算是自己入世的开端？”陈新冉想。一瓶啤酒喝完了，陈新冉却没有一点醉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