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沿：忆柳河战友（五篇）

冰雪丹妮

旅美战友王沿自去年七月起陆续在群里发表文章，缅怀柳河已逝知青战友，至今已有五篇。文章情感厚重，文笔洗练。拜读之后，深为感动。不由得把它们编辑出来，连同战友们读过之后的感慨与反馈，发表在美篇上，与柳河战友及素不相识的网友们共享。

以此缅怀与我们一同十五六岁下乡柳河，吃小米爬大山，蹉跎了青春岁月的战友：马宝华、杨建辉、张宏宇、刘向群、蒋兰君。

以此感谢作者王沿，写出了他们每个人的光彩，致敬我们共同的青春，亦不忘十年动乱知青上山下乡这段历史。

本文为五篇的合集。

上图：黑龙江柳河五七干校，1968年5月

作者王沿

1969年下乡黑龙江柳河五七干校，14岁就成了小知青。1975年海军北海舰队猎潜艇，水兵。1979年考入北大，1985年赴瑞士日内瓦、英国伦敦国王学院等深造。曾就职于BBC，法国兴业银行， 汇丰银行纽约总部，威灵顿资产管理公司。如今在世界最大的对冲基金投资公司——桥水(bridge water)公司担任要职。

北海舰队水兵，北京大学学生。

目 录

◎ 生也柳河 逝也柳河——致敬宝华

◎ 建辉，我心中的英雄

◎ 三见宏宇

◎ 延安路上的琴声——忆向群

◎ 蘭君，我想对你说声谢谢





柳河战友们。其中有人在柳河整整度过了10年的青春年华。

生也柳河 逝也柳河 一一致敬宝华 作者 王沿 △点击进入原文链接。

生也柳河 逝也柳河

——致敬宝华



当书里的事情都发生在身边，活着活着就老了。但宝华给我的印象永远是年轻，带着闲适的微笑和宽容。她的淡定和从容无需修炼，似乎是与生俱来。当年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承受着生活的艰辛，和母亲从丹東过来投奔舅舅马德里，有缘进入纤维厂的小将群体。在她身上却看不到一丝的悲凉，全然是安贫乐道，随遇而安，也许凭着这种态度和聪慧，一路奋斗，拿到医学院的高级职称，在小将中决非等闲之辈。

一次老邹在去柳河40年聚会的大客车上评论，马宝华，马宝静秀外慧中，可是柳河的二宝，备受瞩目的两姐妹！我那时小，浑然不知。

年过半百，宝华参加了柳河合唱团，我们去哈尔滨看望，宝华说，“晓東和王沿远在他乡，却最挂念柳河。”一旁的建辉笑而不语，不想二人都已驾鹤西行，入仙山琼阁，白云蒼狗，岁月无情……

我和小苏（宝华先生苏锐利）相识超过半个世纪，算是世交。印象中他母亲马姨，是助产师，极为慈祥，善良。在柳河经常半夜被方圆几十里的老乡叫走接生，菩萨心肠。好像有一天看见她在马车上接生后让老乡送回家，慈眉善目，一脸安详。如有来生，我一定开最好的车送她一程。

和小苏在小九连时常去水库游泳，他水性极好。若不是文革，进国家队都说不定。一次在夕阳余晖中我们沿大坝走回宿舍，小苏说，前年校部短训班着大火，半边天都红了，我们从五号地跑去救火，实在跑不动了。后面上来一批五七战士，你爸看见我，跑过来拉着我的手一起跑，非常温暖。

70年初的一个冬日，来自省工会的小苏父亲，以老迈之身被分配到为我家上山砍柴，我和我父亲在这种事上极为笨拙，多亏苏伯父，一天下来，放倒一两个站杆儿，搞了一牛车柴火。天黑之前，牛车在延安路遇到陡坡，有翻车的危险。苏伯指挥农工车把式，慢慢蹭到延安路的平原上。后来他累的在腰间栓着麻绳，另一头在车辕子上，好让牛车带着，踉踉跄跄地跟着走。那一幕，长久的印在一个孩子的脑海中，那就是我。

而后小苏当工人的哥哥结婚，62度的白酒是放在办公室常有的巨大的白色茶桶里，小金子至少干进去一斤。当时能喝的还有蔚波，文库，小涛，卫东，大伟等。小苏常把大家招呼一起，为人处世极为练达。

不记得何时，小苏找到我，说和宝华好上了。我现在回想，真是小将中的金童玉女。后来我上了大学，80年代初寒假时回哈，碰巧宝华小苏结婚，好像是在鞍山街与龙江街口的一条短路上，前面是毛子坟小公园，于杰书记家住的小楼里，一间宽敞的半地下室（也许记忆有误）。小苏当着不认识的客人夸我，说學習好，上了北大，给我做了一通廣告。酒席不复杂，好像还吃了糖拌西红柿。等纤维厂的小将进来时，提到我，宝华来了一句，有才怎么都挡不住啊。

后来的40年柳河聚会，前一天我到哈尔滨住在他们家里，在动物园旁边，睡前和小苏一起聊了好久，像住在一个宿舍一样。我把纽约总部的电话会悄悄取消了。小苏提到和一帮老友天天横渡松花江，60岁还可以单杠大回环。宝华笑道，小苏一天到晚不着家，只有拉屎才回来。一往情深，溢于言表。

小苏最牛的是，不到50岁去劳动局办退休，在表格上填写了37年工龄，被办事人员立马骂道，“37年工龄？你今年才多大，骗谁呢? ”，赶巧劳动局副局长知道了，他在柳河呆过，說苏锐利我证明，1968年13岁下乡。上过《人民日报》。全是真的。

后来宝华得病，我和小苏通话，他大度豁达，说谁让咱赶上了，坦然面对吧……

借用当年纤维厂的诗句缅怀宝华和我们的柳河岁月，花样年华：

五七路上，

七大八小*，

举起了，

举起了无比鲜艳的“创新業”大旗，

那红旗飘呵，

飘扬在浩浩荡荡的春风里…

带来了，

带来了明媚春光，

蓬勃生机……

*七名五七战士，八名知青小将

战友热评



白亚光战友

看了王沿悼念宝华的文章，很有感触。我和宝华不熟，几十年中不过接触几次，但感觉和滨年、王沿对她的评价相同，从容、淡雅、秀气。我最后一次见宝华，大约是两年前，是在省直机关大直街办公区门前，她正指挥宝静倒车。由于有事，和她匆匆说了几句话就告别了，现在想起来真是可惜。丹兰说的好，我们痛失了一位战友，天上多了一位美丽的天使。宝华和宏宇、于慧琴都是善良美丽的天使，永远留驻我们心中。

楊长虹战友

我和宝华是在柳河五十周年艺术团排练认识的，从此艺术团大小活动，姐妹俩都参与，我是一个慢熟的人，不熟悉时候不容易合群，熟悉了就称兄道弟；两姐妹对我特别好，姐姐长姐姐短的让我尽快的溶于这个团体，感谢遇见，感恩相知！没想到今年我最亲蜜的几个战友的噩耗接踵而至，痛心疾首……宝华，你一定是带着对这个世界的眷恋离开的，你把微笑留给了我们，安息吧.……

王洁战友

葆华是我们纤维厂最靓丽的一朵鲜花，她的病逝，让人惋惜、难过与不舍，她温柔、善良、美丽、永驻战友们的心中，她的音容笑貌永远留在人间，怀念葆华，不声不响的说再见了，天堂是极乐世界，在那里发挥你的才华，天堂安好。

建辉，我心中的英雄！作者 王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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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辉，我心中的英雄

建辉走了，在万物复苏的春天。

柳河小将的欢乐将会少了很多。他是小将中的灵魂人物。他的坦诚，大气，乐观，开朗一直鼓舞了许多人。我对他的喜爱，景仰，远远不止于他的才华，他的能力。他是天生的领导者，大大超出封城上海的人。我更想说的是他的善良。他1972年底到柳河五七干校校部电工组的时候，好像是从山上六营速成班下来的，出于欺生或疏离，年幼的我时常会做一些低级的傻事，比如不分享学到的技能。建辉从不抱怨，他那么小，却有那麼宽广的胸怀。

我1977年在北海舰队当水兵，他去青岛公出，请了周末的假，坐着郊区的公交车，70里路颠簸到沙子口军港来看我。和614艇的张政委说，他是代表所有柳河纤维廠的小将来看我的。

那时我好像刚和柳河的女友分手，我们俩坐在崂山脚下码头的岩石上，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几十年后，我负责公司的中港台业务，建辉来北京办公室看我。我把他一一介绍给来自美国的同事，其中Josh是德州扑克的世界冠军，Linda是哈佛大学的本科、研究生、MBA三个学位。Natalee 是耶鲁的地理环境学本科，貝聿铭的第四代传人。

建辉纳闷，说：这些老外都归你管？那我得给他们寄点苞米碴子来。我为杨导（哈尔滨电视台导演）的肯定偷乐了一会儿。

建辉走后，我把所有同事叫到一起，说我这位柳河战友，比黄宏还有才气，就是呆在另一个哈佛（哈尔滨佛学院）没出来，要不早就平趟央视春晚啦。大家齐声说，就等着喝大碴子粥啦。

最牛的是，我们在亚光，张利，老邹率领下，50年后重回柳河，半世归来，我们都已不是少年。在干校纪念馆的大台阶前合影，300多人，谁也不听谁的，聊成一锅粥。建辉站出来，以大将之风，几声断喝，让前排，中排，后排所有知青战友各就其位，摆姿弄态，服从指挥。远远的孟伟，铁波迅速按下快门，我们的人生瞬间定格，成为历史。我瞬间体会啥是定于一尊。

我的本科同学英达导演后来说，哈尔滨电视台的杨导是你哥们？他可是有生活历练的人。

在向建辉道别之际，翻出四年前我记下的点点滴滴，以此向老战友道别。有你在，天堂上那些柳河小将和五七战士，包括你亲爱的父亲，从此不再寂寞……

震撼的一幕



纪念下乡50年庆安晚会的一幕，极其震撼！天才的建辉，着红外套，独具匠心，童心未泯，请十几对柳河夫妻相依上台：

第一对坦坦、长红执手轻衣，时光倒流，翩翩少年。

舞台当中索慧、亚光拄杖相依，半世风雨，不离不弃。

我的老友小苏、宝华，索明、锦绣，林泉、书静，纯尽天然，人间晚晴，挚爱一生。

建辉、红燕，绿波、张兵，阳光灿烂，顽童魅力……

那一刻，我猜想在场的所有小将心中都流溢着光明和感动……

我默默走到窗前，望着北大荒盛夏的夜空，也许是距离产生的美感，莫名想起1841年圣彼得堡可歌可泣的12月党人 ，当他们被沙皇流放到西伯利亚时，许多绝世美丽的妻子，放弃爵位，放弃人世美好的一切，毅然随行，直至终其一生……

而我们的知青兄弟姐妹们，难道不是20世纪的风华绝代，苦难风流？！

后人会忘却我们，会嘲弄，评论或不解知青运动的荒诞，但做为一个无法控制自己命运的少年，我有幸成为你们的一员，并引以为豪。

2018.07.21

悼 建 辉

瞬间五十载，皓首思华年。

高才何必贵，下位不妨贤。

多病故人疏，此事古难全。

事了拂衣去，魂归五帐原。

最忆电工组，白发望庆安。

独夜思建辉，笑在百花前。

勿为知音少，相期邈云汉。

回首兴安远，天涯望红延。

柳河纤维廠电工班小将

王沿

并小佟 大伟 文瑛敬呈

2022年4月17日晨

于阳明山北望

泣首再拜

柳河回忆：三见宏宇，作者 王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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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见宏宇

大约是1969年的隆冬，黑龙江柳河五七干校一营组织会战，14岁的我和小九连的孩子们也一起参加。

熬过饥寒劳累的一天之后，收工回到一营的一间硕大的宿舍，不记得是帐篷还是平房啦，两边是双层的木板通铺，一屋子劳顿后疲惫的五七战士和小将，等着开每晚例行的“战评会”。

屋中间有一个砖砌的火炉，周围挤满了烤火的人。炉子旁有谁在烤浸透冰雪的棉靰拉鞋，紧挨着脏鞋还有一个烤着的馒头，饥肠辘辘的我一直盯着那个馒头。

宏宇是作为主持会议的团总支书记出现的，一下子把我们的目光从馒头那吸引开了，她从通铺的过道走到大屋子中间，上身靠在通铺的木架子上，人好像很高，戴褪色的军帽，着深色的旧棉衣，带领我们例行學習，用悦耳的声音朗读毛选中的片段。

作为不到18岁的少女，她的美丽，自信，淡定和从容，透着时代特有的感觉，竟然让没吃晚饭的五七战士和小将都静静地听她指挥。

好像她的照片1968年就上了《人民画报》，远远的看着她，我们这些孩子只有仰望的份儿。用今天的话说，我们就是宏宇的粉丝。我当时刚从哈尔滨73中初一离校，被命运带到柳河，有被遗弃的心境，有宏宇这样的偶像姐姐在引领，自然心情舒畅，平和很多。

柳河气象站的女孩们

第二次和她见面有机会说话了。

她患眼疾回城，我也因眼睛治疗在医生那见到她，她并不认识我，只知道是王绍顺的儿子，但都是小将，她一样亲切嘱咐我如何治疗，告我可以试试针灸，并在医生那示范，毫无疏离之感。那天她素面朝天，衣着朴素，却难掩天生丽质。现在的明星、美女无数，全然没有宏宇来自灵魂的纯净，以及秀外慧中的质朴和自信。

最后一次是2018年7月21日，50年后，亚光张利老邹等率领我们重返柳河，踏遍大野兴安，水库稻田。

半世归来，我们都已不是少年。她已不再引领一营的知青小将了。我在热闹的聚餐中费劲地找到一营的餐桌，试图和她攀谈几句，她仍然不记得我，却仿佛对我父亲有深刻印象，谈到校部和一营，她那沧桑閱尽的眼神中，闪现出青春的一抹亮色。少倾，她和尔明转身离去，望着她们的背影，颇有当年渺邈，红残翠减，惟柳河水，日夜东流，天际识归舟。

而今柳河的小字辈，都过了耳顺之年。由于工作关系，我接触过一些国家层面的女性领导人，宏宇和柳河那些出色的大姐姐们，在徳识才智、经历和素养上毫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只是时运的差别而已。

“穿过森林，跃过沼泽，小将们挺进新曙光战区”，在许多小将的心中，宏宇是具像化的知青形象，清纯，美丽，勇敢，无私，挚念，成熟，坚强，自信。能在柳河相识宏宇，老邹，亚光，张利，晓東，田晓红，小连，兰君，迎迎，王连成，育光，晓搬等等这些知青大哥哥大姐姐，是一生的幸福。聊寄数语，向优雅美丽的宏宇大姐道别。故人西辞黄鹤楼，白云千载空悠悠……王沿，壬寅年初五，草就于新泽西白雪覆盖的林中

王沿

壬寅年初五

草就于新泽西白雪覆盖的林中

战友反馈



怀念宏宇

白亚光

宏宇走了，今年是她的本命年。

宏宇患癌症，发现时已经是晚期，不能手术了。我在20多天前才知道这个信息，按照宏宇和她夫君保密的意愿，没和谁说，只能暗自难过，眼前不时浮现出宏宇的身影。

宏宇和我是发小，父一辈子一辈。从有记忆时起，就和宏宇一起玩儿，也玩儿“过家家”,可谓青梅竹马。几十年后，看到一张当年党校教职员工的合影，上面有宏宇的父母和我的父母，还有几个小孩儿，从中不难发现宏宇这个漂亮的小女孩儿和她的妹妹。

宏宇和我是小学、中学同学，是高我一年的学姐。小学时，我们一起向电表厂职工大会献词，宏宇领颂，我是护旗手。上中学时，有的同学回忆她当校广播员，有的说她在文艺宣传队，引人注目。

宏宇和我是知青战友，第一批去柳河。刚到柳河不久，举行向中南海献大米仪式，宏宇和尔明领唱经过改编的歌曲《花儿朵朵》，我们是合唱。当时的激动，真是"热泪总欲流"。多少年后，我把《花儿朵朵》发给尔明，尔明说她晚上把自己关进屋子，静静地听了几遍，她的心情可想而知。以后，宏宇分到了气象哨，也给很多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离开干校后，我和她很少见面，知道她在金谷大厦"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和阿庆嫂一样应付裕如，但不同的是她更雍容华贵。可惜我在她当经理时一次也没有去过，只是在2017年才在尔明召集的一次战友聚会上和宏宇在金谷大厦相遇。虽然已卸任经理职务多年，但看得出来，大厦的职工仍然对她亲热和尊重。

上世纪末的1999年夏天，我在省委党校学习，恰逢发小赵保中大哥（他的妹妹赵保华和弟弟赵保人都是干校战友）由京回哈，于是搞了一个发小聚会，女生中有宏宇、燕平、苏英。男生们对心仪女生欣赏有加，却说我是党校中"最熊的孩子"，一个发小还调侃说"共产党真行，把一个最熊的孩子培养成了干部！"近20年后的2018年，保中大哥又由京回哈，又搞了一次发小聚会，很容易让人感到"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的意境。宏宇也参加了这次聚会，但当年聚会中的两个发小已经不在了。现在，宏宇也不在了。

2018年7月21日，干校战友五十周年聚会，宏宇和党校的发小战友好多人参加了。宏宇说我讲话简单清楚，她"爱听"。宏宇的夸奖，让我偷着高兴了好几天。

两年后的2020年7月21日，我又和宏宇、解志红、丹娅、广亮、忠惠、明君、代成几位第一批战友相聚。大家举杯畅谈，其乐融融，志红拍了一些照片，回家后微我说"喝的有点儿高"。没想到，这是我见宏宇的最后一面。

我知道宏宇患病的消息时，已经很晚了。尔明告诉我，早在去年5月宏宇由京回哈时，已经全程轮椅了。但是这期间每次微信，宏宇都说得很详尽，现在，她获得了解脱，一定是去了天堂。就我所知，已经有十几位第一批战友在那里迎接宏宇，他的是：张韬、张雪冰、张燕、张平平、刘向群、王志林、付广振、毕庆云、于世君、陈晓慧、骆明、王子奇、朴熙振、于淑芬、高亮、陈建平。还有第二批、第三批……的一些战友。逝者长矣已，生者总戚戚。宏宇，永远怀念你。

△卜玉民▽方淑华战友发来与宏宇合影

叶子

＠王沿好！我是侯晓晔，同样十分想念你的母亲～我们敬爱的指导员史文兰阿姨（那时称呼"老史")，当时我们在粮食连，史阿姨经常给我们做思想工作。无论开会还是平时唠嗑都是让人感到那么可亲可敬，一点没有距离感像母亲！当时也知道她是大学教授，虽然年幼的我们还没有体会到大学教授的含义，但心里更是一种纯洁的敬佩和亲近。记得一次去你家了（什么事儿忘记了）当时小更在家。后来回哈上学住在学校（师专）离黑大很近，还去你家看望史阿姨和王叔叔了呢，小更来接我，我骑着自行车带着小更一路开心的来到你家，这一段事记忆尤深！又后来联系上史阿姨你们家已经到北京了，史阿姨还给我发来了他们夫妇在公园的照片呢。小更的事情也让我万分悲痛，听你说过当时父母都没告诉就不敢多问了。随时间的流逝，我们年龄的增长好多事情记忆也是断断续续的，想念柳河的亲人们！

赫丹娅（小土豆〉战友感言

@板凳 亚光大哥好！看了您的回忆和追思，再一次止不住泪流满面了，我眼睛都哭肿了。宏宇大姐是我最好的朋友，但她病重始终瞒着，是不想让亲朋好友看到她病中的样子。1月15日，我和谢志红去看她，见了一面。18日就住院了，疫情防控进不去医院，就和宏宇爱人联系。住院3天后，医生就发了病危通知……

今早刚想联系您，就看到您转的讣告了。宏宇哥哥已告诉您了。战友们悼念和追思的微信我都让宏宇女儿薛岚整理在一起了。宏宇爱人和女儿十分感谢战友们的哀悼和追思。我把您的回忆和追思马上转给薛岚。

曲颖战友感言

＠板凳 亚光，我流着泪看你的追忆宏宇，我跟宏宇弟弟张晓齐在一个处，正副科长搭班子八年，宏宇家又是党校的，我在职工作期间经常带客人去金谷大厦给她捧场。跟她个人关系也很好，那时我总逗她，说见她就像见到撒切尔夫人。因为与她在一起，自信的我都感觉相形见绌。柳河小将不乏美女才女，但宏宇气场强大，风度翩翩，雍容华贵的举手投足，是内在气质的外在体现。的确，我很崇拜她，她具有真诚谦和的人格魅力，但她更具有女人难得的气宇轩昂的气质。她爸妈去世后，她就很少回党校，特别是我退休后也很少见到她了，今天惊悉她的离世，我真的很震惊，心情一直很沉重，兰君走对我打击就很大，宏宇又离我们而去，她的音容笑貌会永远留在我的心里。宏宇，一路走好。

延安路上的琴声——忆向群

△点击进入原文链接

延安路上的琴声

——忆向群



20多年前的一个冬日，向群走了。随他一同逝去的，还有延安路上的琴声。向群在宣传队弹六弦琴（晓镔有真实的描述），得省歌舞团月琴大师冯绍先的真传，琴曲俱佳。但以他的才华，做乐师还是太屈才了。若无文革，向群是可以当大廠廠长的料。或者是总工程师，可惜历史不能假设。

我是1969年11月13日下乡的，好像那天非常冷，早上起来跟家里人一起到了哈尔滨吉林街22号省委小俱乐部的街道上。过了一会儿，同去柳河的一些人陆陆续续到了，我只记得有张敏、宋淑霞，周岩，丹蘭等，好像张敏是坐在吉林街马路对面栏杆的基座上，无人说话，我们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等大客车去火车站。火车上人非常拥挤。因为中断了上学，我的心情像天色一样晦暗。好像车开到一半儿还停下来，说是空袭警报，苏联军队入侵。当时是珍宝岛自卫反击战之后。车厢里的人一脸漠然，麻木的表情和清末的照片没啥两样。

多年后，向群夫人赵喜贤说，向群是1999年11月13日走的。他弟弟立群告诉我，送别时各种汽车去了75辆。可见有多少柳河战友去送行。宣传队，党校和纤维廠在哈尔滨的战友全都去了，在一个洒满阳光的冬日……那时我们都还年轻啊！

刘向群战友（1951年10月11日一1999年11月13日）

柳河宣传队小乐队。建群在其中司笛和月琴。

向群父母住党校，为人和善，慈祥。我们从柳河迁回哈尔滨太平桥炼油厂后，周日向群常让我去他家吃顿好的。他弟弟立群从柳河回哈在国际旅行社当厨师，很快就独挡一面，人缘又好，总会带些吃的回家来改善一下。我能记得有松仁小肚，溜肉段，烧鸡一类的硬菜。一家人把小炕桌放在地上，围在一起，用葡萄酒杯喝啤酒，立群颠上两勺之余，总会就食材、火候来些专业评论。物质匮乏的日子，我只顾大吃一通，向群总是用老大的身份照顾到方方面面。

1957年刘伯父受到迫害，向群母亲李姨拒不离婚，宁可仕途中断。在面临巨大压力所显示的铮铮铁骨，又能身处逆境，将极小的家处置的井井有序，干净整洁。于今回想，才体会到李姨的坚韧和乐观，其实是一种高贵。

1973年冬左右，立群在国旅碰到乒乓球赛，赢得冠军的是面二组（专做西点）的一位厨师。立群让他哥叫上我去比试一下。我一听是国旅，还有饭，就和向群去了。我不懂事，把他们冠军打的满地找球。最后一场，对方发5球，我连续5次正手攻击，皆中。属发挥超常。向群很高兴，不露声色地让立群请我俩大吃了一顿。

在炼油厂时，我和向群，蔚波，康小毛中午带饭，一起伙吃，向群和蔚波总会多带一点好吃的，分给我们。现在能记得用原料桶油底做的烧茄子，太好吃啦。上大学后，我放寒假回哈，去看向群父母，她母亲李姨好像官复原职，是烈士纪念馆馆长。见我后感叹，说可惜向群没有机会考学，以他的才华能力，太可惜了。向群为人大度，善良，管理能力很强。家有贤妻，小儿可爱，又是我所羡慕的。老人常说，一个命，一个运，众皆不同。后来向群病重，老邹带着众多廠里的战友，爬上八楼，作最后的探望。我远在纽约，只能望洋兴叹。

一晃半个世纪了，我记起向群，常是他拿着六弦琴的样子，和宣传队战友在修筑延安路的会战中声情并茂，乐声激昂，激励苦干的我们。前几天清华的大学生在操场上爬行，怎么都不会想到我们当年修路的样子，也算当时的“行为艺术”吧。这些往事随风而逝，后人都懒得一笑。一代一代就是这样过去的。我们共同的青春如蒼烟落照，流水落花。唯延安路上的琴曲成天籁之音。激越之处如龙吟虎啸，柔动心弦又丝丝入扣，渐渐化为空灵，终成绝响。夜半醒来，以此断想，致我们的青春，向小贤问候。

王沿

于美国东岸布莱顿河畔

2022-11-13

△向群（中）和战友们在学木工，1969

向群（右二）1988年随市化工局考察团出国考察引进项目

向群，宣传队的战友们怀念你！

11月13日，是刘向群的忌日，也是王沿那批小将去柳河的日子。王沿在群里发文纪念向群。不少人都流泪了。

战友反馈



白亚光战友

@林泉 看了你转的王沿的文章，知道了向群的忌日是11月13日。

我和向群是同龄的党校发小。还是在齐齐哈尔的时候，我家和他家先是在督军署，后来到天主堂，一直是对门。几十年后寻访故地，屋子还都很好，让人依稀记得过去。

1968年7月21日，我和向群第一批到柳河。向群诚实正直，干活儿主动，而且性格活泼，男生女生都喜欢。党校发小第一批到柳河的是25人，被编为新曙光战校四排，相处和谐。到干校后不久，要重新划分连队，党校的人不愿意分开，还写了大字报反对。大字报的具体内容记不清了，只是听滨年说把重新分连队上纲为“路线问题”，他还为此说笑了好多年。

多年后我在牡丹江时，向群到牡丹江办事，我尽地主之谊，尽兴回忆过去，工作事也很圆满。

我回哈到文化厅后，向群已去世。他的弟媳在文化厅系统工作，一次在一起吃饭，向群的母亲李姨也参加了，还说起了向群和他弟弟小兵到牡丹江的事，我听了后感到欣慰。

第一批到柳河的25位党校发小中，已经有6位不在了，他们是：向群、张韬、王志林、付广振、毕庆云、宏宇。怀念他们。

王沿岁月的琴弦

低吟着

战友的思念

赵喜贤战友（向群夫人）

谢谢大家的问候。我非常感动。更怀念我们年轻时的往事，和王沿小红去打乒乓球比赛，去军工看篮球比赛，去滑雪。去江边游玩，工厂大会战。王沿等通勤车时还在背英语单词的样子，大家一起去国旅看郑小锌……尤其让我难忘的是老邹带着大家去我家（8楼）看望病榻中的向群。浓浓战友情谊永远记在我心里。岁月不饶人，一晃我们都老了，再次祝愿战友们多多保重身体，远离疾病，健康长寿，家庭和睦，一切安好！谢谢！

王沿：蘭君，我想对你说声谢谢

△点击进入原文链接

蘭君，我想对你说声谢谢

蘭君逝去，我一直想写点什么，却无从落笔。直到有一天，曲颖发来一张老照片，是她和蘭君在上海法租界的一座老式洋房的庭院中喝咖啡，背景是巴黎拉丁区那种米黄色的小楼，两人坐在梧桐树下，沐浴着初夏的阳光，明媚的午后，疏影婆娑中两人的剪影，颇有点《罗马假日》的意境。又像毕沙罗笔下巴黎拉丁区的淑女，绝不会让人想到40多年前衣衫褴褛的知青姐妹。

曲颖说，蘭君自知去日无多，却谈笑从容。于生死之间看天上云卷云舒，就像当年柳河歌声里唱的刀山敢上，火海敢闯……也许那时年少无知，老来则是宽坦无畏。

在柳河时和蘭君交集不多，依稀记得她在校直。有个姐姐叫蘭雅，是第一批去的。每当我们从纤维廠集体去校部四合院开大会时，在夏日的晚霞中会远远的看几眼那些衣着朴素却大方自信的小姐姐们，仅此而已。半个世纪后，是柳河的经历又把我们连在一起。

我2002年在外资银行工作，去哈尔滨电机厂看项目，偶遇蘭君，她在省政协当港澳台侨和外事委员会副主任。精明干练，快人快语。见面直奔主题，“我们请你当省政协外事委员，论建言献策，你可比那些港澳小老板强多了，得空还可看看柳河战友。”

数月后，我去华旗宾馆参加政协大会时，蘭君还组织了颁发聘书的仪式。她站在政协主席馬国良一旁，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完全没有官场的唯唯喏喏。倒是马国良颇具老共产党员的质朴。我是第一次见他，他握着我的手对在场的人说，“我和王沿还有家里的另一层关系……”原来他儿子是我大学同学，先给他父亲打电话说了我的情况。马公子如今是帝都的正部级官员，如在大清，应属大内带刀行走。那是后话。

蘭君的本事在于，她明明在帮你，却又在尽责。即关怀又尊重，且不留痕迹，让你觉得极为自然，无疑是柳河的艰难岁月，赋予了她大爱和智慧。

政协大会一般在春节前开，正值隆冬。我这种海外散兵游勇，完全听不懂体制内的特定表达。望着会场里一屋子穿着深色冬服的地方官员，用东北乡音互相寒暄，让我一下子穿越回过去，梦一样的怪诞。最逗的是所有台下的官员都穿一种黑色的矮腰皮靴，就像同一个番号部队的装备，官场的风气变啦，毕竟不同于柳河的吃小米爬大山。

好在碰见非常熟悉的张燕燕，当年我们纤维廠小试验组的大美人，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仍然明亮，现在政协担任要职。会场休息时在走廊和当年六营的杨育光老兄絮叨了几句，算是轻松了一些。晚上蘭君十分周到的张罗了晚餐，请了多年不见的亚光，张力，星火，铁军，彦平，燕燕，田晓红等等及校直的人，老邹自然出席。好像亚光刚从牡丹江市长调到文化厅长任上，自嘲地说，以权谋私咱是没条件啦，以色谋私再看考验吧。众皆大笑，其实都心照不宣，以亚光的德识才学，至少甩当时省委书记好几条街。我和当年的这些大哥哥大姐姐坐在一起，满满的回家的感觉。

次日晚上，亚光和一些厅局长便餐，带着我一起，好像有蘭君的先生方副市长，几位真是能喝，也没有场面上的客套了。方是上海知青，也是蘭君的大学同学。很有智慧。就当时哈尔滨某药厂的非处方药谈了看法。说他们先制造一个全国缺钙的神话，再飢饿销售。酒席上有一位省外办主任好像叫刘中原。当年17中的。脱口就说当年去柳河和我打过乒乓球，连我正手抽杀的姿势，红色正胶的球拍都记得清清楚楚，还告诉我老邹打横拍，当时乃奇兄在场。我却完全不记得。暗自佩服这位高人。

又到来年初夏，一次政协会议后，育光大哥派了辆车，陪我们一起，蘭君，建辉，红延，晓红，林泉等回柳河。车仍然从省委大楼门口清晨出发，就像1969年冬天第一次去柳河一样。我1973年离开后，32年第一次重返柳河。蘭君牛仔长裤，浅色短衣，青春活力，一路听建辉侃他和红延的爱情轶事，笑不绝耳，红延则提到当年在连队管钱时被冤枉的事情，一下子把我们带回当年的山上。用80后的话说，当年柳河也不时卷得厉害，左得出圈。

不知不觉，车已开在延安路上，右侧是我们当年修的水库，碧浪连天，衬托着湛蓝的天空和朵朵白云。路的左侧，午后的阳光尽情洒在一望无际的麦田里，放眼望不到头的金黄，就像在画里穿越。蘭君，我，建辉，红延都朗诵起当年的诗句，“踏上延安路，心中擂战鼓，笔直的白杨路旁站，山花似火凝晨露……” 当年的康拜因马达声，会战的呐喊，宣传队的琴声，郝连昌的诗句，田头送饭的大桶，战友们的絮语，挥汗如雨的人们和太阳下镰刀的闪光，梦幻般地交织，充斥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少顷，车停在四营的养鱼池。于今已是一片宁静的林中湖泊，让我莫名其妙地想到瓦尔登湖的自然和静寂。晓红笑道，当年五月初春，怕鱼苗缺氧，让我们小将跳进鱼池，豁拉拉搅动池水，人工增氧。还喊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上来都快冻成狗了……我们一边说着，一边顺着湖上的栈道溜达，望着对岸一片优雅的白桦树，竟不约而同唱起了“柳河的山嘞郁葱葱，柳河的水啊分外清……”好像蘭君建辉红延都是宣传队的主力，我们竟神奇地唱出了高低两部混声，最后一句“……五七道路走全程”的终曲在湖面荡漾开来，漂过白桦树梢，悠扬地消逝在林中……

最后一次见蘭君应是2008年夏天，我终于说服了一个美国农业代表团，改变行程，来了哈尔滨，第二天清晨直奔柳河。柳河农场的一把手大约不到40岁，开着凌志470大越野车，耀武扬威的来接，让我这个走过70里小长征的人非常尴尬。主人中午在水库边上请我们鱼宴，我毫不客气地让关满斗，包和平，朱道井等当地知青和我们主桌进餐，也不管那位场长面露不悦之色。下午上山，路过一个赵淑华的女知青墓地，逝去时19岁。我独自下车，见碑落泪。但很快控制住，上车道歉，满车的美国人根本弄不懂啥是知青和上山下乡，却来安慰我，对豆蔻年华逝去的女孩深深悼念。

要离去时，我们在柳河场部办公楼座谈。那位场长毫无准备，回答得乱七八糟，生生错过了难得的机会。席间一位专投农业的分析师自己就是美国中西部的农场主，又是哈佛的本科生，给这位场长好多建议，场长一脸懵逼。最后来了句，柳河是省农场局的一个小农场，你们为什么舍大求小而来？哈佛的博士，团长斯宾塞指着我说，王沿在这的时候，这还没农场呢。我们就是想看看几十年的变化。“evolution is what we want to learn……”

蘭君也高兴我尽了力，安排政协王巨禄主席第二天在政协大楼和我们开会。此公将宏观政策和龙江农业现状讲得明明白白。他最后问为什么欧洲不用转基因，碰巧团里那位美国农场主自己就用转基因，也在欧洲议会做过咨询，基本上说欧洲是政府保护主义的结果，和农业技术无关。

聊起这些往事，就是想和蘭君道声谢谢。并致我们共同的青春。你和建辉都是生命力旺盛，感染力强大的人，却都驾鹤西行，华年逝水。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所有的柳河小将都会长久地怀念你们，这些苦难绝非荣耀，却是我们延续的遗产，也是超越生命的灵魂。

王沿

写于美国东岸哈德逊河畔

阵亡将士纪念日

2023-5-29

王沿战友的文章转发到六营群里，引起了战友们对兰君的怀念。群主白平发出号召，战友们发诗发文发照片，缅怀我们的战友蒋兰君。

忆兰君

卫东升

少小同窗两无猜，父辈蒙寃亦株连。

蹉跎岁月遭磨难，奋斗过后嚐甘甜。

病魔无情有信念，面对炎凉仍笑谈。

故友亲朋寄希望，启盼沧桑能回天。

高山流水丝弦断，飞雪冰封意相绵。

噩耗一声君逝去，留下光彩照人间。

△晓镔与兰君被称为柳河舞台上的金童玉女，从懵懂少年到夕阳正红。

悼兰君

郑晓镔

兰花凋谢风悲鸣，

君今远行正隆冬。

飞雪点点清魂落，

泪帘搭时噩梦醒。

柳河结缘歌幽远，

亦曾比肩执话筒。

余音绕壑啭不尽，

白云深处有百灵。

柳河的百灵鸟走了

张 策



兰君走了！柳河的百灵鸟走了！

走的那么突然

你十月份还说感觉很好

你一直就是这样笑对病魔

接受生命里的一切

你的笑容让我们误以为你真的好了

忽略了对你更多的关心

噩耗传来，让人震惊，难以接受

我们没有做好准备

你却离我们远去

你最后又将自己的身体捐给了红十字会

让失去光明的人重获新生

你最后的振翅

感动了无数人

我们终将都要远行

你给我们树立了一面旗帜

向你致敬

兰君我们永远怀念你

忆兰君

董世和



2020这一年，不堪回首。

全球遭病毒瘟疫和地缘冲突的打击，人人心情沉重。本以为再过几天，这一年就算熬过去，该万事大吉了。哪曾想，兰君离世的噩耗传来，把人砸得头晕眼花，天旋地转。

兰君，与我自幼便同住阿什河街18号大院。我们的父亲同在省委大楼上班，父辈们的相互交往之多，自不必多说。兰君的两位姐姐，与我姐是多年好友，来往频繁。兰君与我属同一年龄段的大院孩子，按说该有较多的接触，可她却绕开了我，与我小妹结成闺蜜，她们就像两只蝴蝶，整天在院子里的乒乓球台前，飞来绕去。

下乡到了柳河，虽说与兰君同在六营，但她在水稻连，远离我所在的营部。相识多年，彼此交往的经历甚少，以至于眼下无法写出一篇有血有肉的回忆文章。对于东升战友回忆过的“扁担送水”那段故事，我嫉妒这哥们儿，能有机会与兰君近距离共事。当然也痛恨他，在那段漫长的送水路上，两人竟一言不发，形同陌路。

兰君的先生在市委任秘书长，我在旅游局和外办工作时，他都是我的主管领导，每次见面，我都向其打听兰君的情况。翻遍影集，我找不出一张与兰君的同框合影，无论是二人照，或是多人集体照。我脑中唯一留下的画面，是小张老师所描绘出的那个场景，“一个漂亮女孩，身着粉红色短裙，走在大院当中。一个矮胖男孩与其擦肩而过，突然间转过身，在女孩身后，深深地送上一个飞吻，然后自己偷偷地咧嘴一笑”。不错，兰君在我们大院里属于“院花儿”级别，她俊俏的身影及她的美丽容貌，惹得多少男孩儿在其面前抛媚眼，或在其身后做鬼脸。我就是其中之一。

与兰君最后一次相逢是在一九九二年，我母亲去世，兰君代表她全家前来送葬。期间，我俩慢声细语谈了些琐事，就分手了。哪曾想，这次分手竟成永别。前年，柳河知青50年庆，我从美国赶回参加庆典，遇到了大院里到柳河下乡的俩伙伴，陶强和韩滨。他们告我兰君患病，我便将我们三人在柳河拍下的照片，托付白平转给兰君。亚贤把我从六营微信群的深水区捞至水面，让我总算能在群里，同兰君搭讪上几句。她说过，等我再次回国，就凑在一起大搓一顿。可是，话说完你怎能就独自走了呢，而且，走得那么远。此时此刻，我抬头遥望夜空，试图在月亮上的那棵月桂树下，找到你熟悉的身影，还有你那美丽的脸庞。我知道，那地方有嫦娥伴舞，也有吴刚陪酒，不会让人寂寞的。但是，一向自由潇洒的你，一定不喜欢月亮那窄小空间的束缚，你定会从月球上纵身一跃，飞向浩瀚宇宙，把自己化作一颗星辰，在宽阔无垠的空间里自由翱翔。你，人走了，却用器官捐献的伟大行为，把身体留给了大地。在茫茫人海中，你仍与我们同呼吸，共生存。在辽阔的祖国秀丽山河中，你无处不在。我终于看到，在繁星点点的夜空中，有颗星星在闪烁着向我们微笑，那一定就是你，兰君！

日里梦里你都在

曲颖

前些天王沿转来“忆兰君”的初稿，让我完全沉浸在和兰君在一起的氛围里。王沿问我一句：文章是不是有点长？我未加思索：没看够。

那夜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睡，那么一个浑身散发着鲜活魅力，阳光灿烂，积极乐观的兰君真的离我而去了？

一晃兰君离开我们已经三年，记得2016年的圣诞节，我们几个好友聚在一起过圣诞，大家不约而同穿戴的比较有“仪式感”的服装出席。兰君脱掉厚厚包裹的大衣 ，一身艳丽的红色连衣裙呈现在大家面前，那夜温暖的灯光下，更加衬托着她那曼妙的身姿，楚楚动人，蓬荜生辉。

美丽的兰君热爱生活，总把自己最好的状态呈现给大家，她那动人的模样，富有感染力的快乐笑声，至今还在眼前，就在耳边。可是谁又能够想到，四年后的圣诞，兰君佛袖而走，驾鹤西游，永远离我们而去。记得兰君刚从日本治疗回来，她来电话问候我的身体，那个阶段我刚刚确诊肾脏出了大问题，听到兰君温暖的声音，我突然崩溃的大哭，失控的我完全忘记她自己正在受着疾病的煎熬。她在电话那边，轻声细语的安慰和鼓励着我，我至今耳边还能听到她那既温暖又真切的声音。她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每次都会出现在我身边。2003年我去上海手术，突然的疾病让我手足无措，整个过程她都陪伴在我身边，去医院，见医生，定上台手术日，整个事宜都是她在协调处理，乃至推进手术室的瞬间，她告诉我：我在手术室外面等你。那一刻，我忐忑的心安稳了……今天我流着眼泪看王沿的“忆兰君”，还是感觉没看够，我不想走出有兰君存在的“世界”，不愿意让兰君真的离我而去。

兰君，日里梦里你都在，我想你！

我俩的小秘密

张利

我和兰君之间有个小秘密，在我俩心里藏了20多年了。如今她已去，朋友编辑怀念兰君的文章，说“你对兰君的了解，恐怕谁也比不上。”“怀念兰君之篇，你的作品不可或缺”。怎么办？回避“那段”，我们之间就没有真实的友情故事了。老了，什么没经历过？公开它就释怀了。“人情有之春山好”，好友地下有知，会赞同我的。

我们的战友情源于柳河——知青上山下乡的岁月；我们的挚友情也源于柳河——磕碰相交结缘一生。

与兰君的战友情

1969年7月柳河第三批知青到达。已经先期到柳河五七干校为知青的我和兰君姐姐蒋兰娅白天出工，晚间挨在一个土炕上说悄悄话。听说我要上山到六营当新来的知青连队辅导员（后指导员），就告诉我她妹妹蒋兰君在我手下，请好好关照。我痛快应允。到六营忙乱不迭地接受新任务，也没忘记撒麽战友的妹妹。好嘛，第一眼扫到蒋兰君，高挑的个儿，婷婷玉立，稚嫩的大眼睛炯炯有神，一出声嗓音清脆有吸引力。那时的“关照”没那么俗，只是默默地下意识地鼓励。其实哪里用人关照啊，在拥抱阳光、土地的日子里，他们看见的是蓝天白云，却看不见空中逝去的电闪雷鸣；他们捧起漫山的鲜花，却不知道鲜花中藏有荆棘。也就是这样，没多久她就融入“大熔炉”了。劳动从不怠慢，还每每文艺活动能歌善舞。常常那六营的四大“花旦”蒋兰君、巴莉、朱慧、刘亚琴，身材高挺，着军装、系腰带、束绑腿，放声吟唱中同步走来，那叫飒爽英姿，我都躲在一旁给她们让开大道。

兰君不仅尊重我、听话，还能耍到一起。记得在夏日炎炎的麦收时，一旦间歇，我和兰君急匆匆先填一下肚子，就去“舒服”一下，拿出在松花江出没的本领和衣跳进柳河，又带一身湿漉漉的衣裳继续追赶麦收大军。

分开多年后，依恋之情汇在我家小聚，一帮战友唱卡拉OK的，打麻将的控制不住时间。本来只准备了一顿午饭，可是这帮人饭后更兴奋，呼呼喊喊到了吃晚饭功夫，咋整？只好差我爱人去买面包，我和兰君自告奋勇做晚餐，对付几个小碟，煮一锅粥。没料到粥不够分的，我俩相互眯眯眼，拎起暖瓶向粥锅加水。开饭时铁军急眼了：“这是啥饭呀，不肌不饱的！”我和兰君偷笑，又遭男士攻击：“只有你们二位能干出这种糊弄人的事。”哈哈！这比柳河吃的好多啦，不要忘本哟。我们笑，战友们也笑。那战友之情尽在欢笑之中。

1976年，我从天大毕业回到哈尔滨，兰君与我会面。她1954年出生，小名“小五一”，虽然小我5岁，但小大人似地问我：都快前进三了，咋还没“那个”？明白她在问啥，正苦恼着想找人倾诉，歪打正着，就势而发。我难过地告知：“正在冷却”。继而叙述此情在柳河时就已萌发，各自上学不断通信，称呼从“张利同志”到“张利”到“利利”，大学放假回哈见面，和平路悠悠溜达……妥。但是又一年，通信渐渐中断，直到毕业没有消息。我硬头皮去了他家，他妈妈惊奇认为板上钉钉的事怎会……我推门而出，在寒风中大哭，泪在腮上冻结。

听到此，兰君腾地站起来，两眼白光直射，读不出她的内涵。半晌：“是他？！”又半晌：“他与我交往已一年多了，是他找的我。”腾，我站立。大惑不解的目光射向好友。此刻，我们一个不小心就会是情敌！要互殴吗？要平等竞争吗？遗憾，电视剧里的情节都未演绎。我们心有灵犀，几乎同时抖出下文——与他分手。日后我们却从战友凝结成挚友。一向认为我和他是骄子的教导员金志良，最赞同这对“关系”，他要出面找他“说理”被我谢绝了。

与兰君的挚友情

打那以后，我和兰君之间的小秘密都各自按在心底，相继各自有了家庭，但我们的情份却越交越深。

兰君在省政协工作期间担任《黑龙江政协报》一把手。我为解决一不幸意外去世的老知青子女的工作安排问题找到兰君。她虽不认识来者，但完全出于对我的信任侃快答应。后生上班后，为表达谢意而上门送钱，我和兰君都未指责他，而是把这两笔钱凑到一起给这后生办了保险。

兰君发起成立了“柳河知青艺术团”，我没有天赋未能响应，但成立之初请我到场，冲着对兰君办事的信任，我不客气地“布置任务”：把柳河原创歌曲练好、录制下来作为资料保存。我曾请省歌舞团帮忙录制，已进入市场经济的年代，出口要价把我们吓退了。我只去过一次柳河艺术团，但那以后艺术团的老知青们找场地、献乐器，从练发音到合声，风雨无阻。兰君病了，于洪澜、杨建辉、郑晓镔接任依旧，执着地完成兰君心愿，2018年“柳河五七干校原创歌曲十二首”光盘交柳河博物馆永久收藏，留后人评说。

“人生乐在相知心”。相知心莫过于像亲人一样对待朋友的下一代。我儿子国外留学回来，欲在国内寻工作，他选择了上海。我毫不犹豫地给在上海的兰君打电话，把儿子交给她了。看好招聘启事，兰君就开车送孩子到现场。后来儿子告诉我：“蒋阿姨路盲，开车直打转转，没办法，我们把车‘丢’在路上，又乘公交前往。”听来想笑，但想来心里热。

我退休后，用引进外资的方式从事孤儿慈善事业。筹备中坎坎坷坷，任务繁重，兰君得知即加入志愿者队伍，我欣喜地让她担任招生组组长。她爱人老方是哈尔滨慈善总会会长，为我们摸清哈市孤儿分布情况，去外县走访孤儿提供了不少方便。

年轻时我们碰到一起战天斗地，年迈时我们走到一起爱心助困。心相印，足以称挚友！

2019年与癌症病魔奋争多年的兰君乐观地回到家乡，我即刻找几位好友给她接风，让她高兴。虽然瘦了，但她那可人的微笑和甜美的嗓音依旧。没想到这竟然是最后一面。

2020年12月噩耗传来，兰君永远离开了我们，我忍住泪水，却忍不住心痛。手机短信老方：“兰君离开了我们，万分悲痛！在好友眼里，她可爱、高雅、快活。我们一同度过有艰难也有美好的时刻，令人难忘。她临终捐赠遗体更令人敬佩，光明永驻！我和柳河知青战友们缅怀兰君。愿节哀，保重。”

柳河四营的今天。战友张亚旭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