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789

水岸流年

　　转眼又到高考季。

对于789这三个数字来说我是很敏感的。三十多年前的黑色7月早已深深的刻在了我的心里了。

头顶高粱花脚踩白薯垅的我或者说和我一样的我们，参加高考是跳出农村的必经之路。目的就一个：换购粮本儿，也就是农转非。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亲也希望我们能走出农村，少受烈日之苦。

十年寒窗苦倒不至于，但是高三的日子绝对是：难。怎么抢都不够用的时间，怎么努力也做不完的篇子，吃的很饱照样面黄肌瘦，玉米碴子黑面馒头也禁不住题海战术中习武之人的体能消耗。这个让我想起一个悲伤的往事，现在想起来感觉好笑，但是当时却觉得伤感至极。

高三的日子学校食堂也吃不到啥好吃的伙食，偶尔改善一下也舍不得花掉几天的饭票去吃一顿那美的美餐。这是实话，家里也很惦记我的伙食问题，偶尔会让二姐骑车走30几里地到达县城给我送点吃的，和二姐见面我会有很多的过意不去，我见到二姐话很多，但都是没用的，就是想表达对二姐的感激，三十几里地，就那辆破的没办法再破的自行车，就来城里送点吃的，送到就赶回去，着实让我过意不去。二姐自己没读过多少书，上小学三年级就辍学了，把书让给我来读。她从不抱怨，反而她和大姐还很支持我鼓励我要刻苦读书。

1991年的一个回家周，我没打算回家，就在教室做题，二姐又来送吃的，由于要做的功课很多，二姐放下东西就走了，我目送二姐走出校园，看着二姐的背影我眼睛酸酸的，拿来的是一个装点心的盒子，当时为了抢时间根本没去打开看是什么东西，随手就放在宿舍的床铺下面。一个星期过去了，我突然间想起了二姐拿来的吃食。当我打开的时候，却哭了。盒子里不是点心，而是一个煮熟了的猪心和几片肉，白米饭……打开时早已经变质了。现在我还能清楚的记得那个盒子的样子、猪心、猪肉、白米饭的样子。家里把最好吃的跑来给我，我却给放坏了。傻子才会不去计较。父母舍不得吃，也没舍得给弟弟妹妹吃，三十几里地给我补充能量却让我丢在了垃圾桶里。我跑到操场的大柳树下哭出了声，那是亲人给我的最好的鼓励和最精致的关爱。现在想起来依然很扎心。

黑色7月里少不了那些蜡头儿的故事。我曾经收藏过不少高三时留存的蜡头儿，熄灯之后每张床铺之上都会有这样的火焰，大家都在争分夺秒，说白了也是自己的自我丰满和强大，那才是最励志的烛光，宿舍里能听见笔头摩擦稿纸的声音，能听见烛光跳跃的声音。静，也不算静。

偌大的教室里几乎你看不出是上课还是课间十分钟，几乎很少有人走动，除了咸菜的味道还有就是人热能的味道，同学们的屁股似乎是钉在了木凳子上的。没人讲究那么多多余的细节，只有刷题，不抬头的刷。等同于备足草料准备出征的架势。

每年高考的氛围都很浓，但是都浓不过那个年代的黑色七月，那是脱去一层皮的拼杀。

高考前我回家了一次，从家回来就住进了考场附近的旅店，高考就下雨这是定数，似乎每年都这样。在我的记忆里好像还没有不下雨的记录呢。

1991年7月7号早上6点多钟，带队老师找到我，说有人在宾馆前台等我，我有点纳闷儿，这个时候谁找我呢，本来就没有朋友。可是当我走到的时候，父亲站在我面前了。穿着雨衣，雨衣滴着水。“眼镜落家里了”。父亲说。原来是给我送近视镜来的。雨这么大，破车子很破，路很远……父亲的雨衣一直不断地往下滴水，布鞋早已经湿透了，我忍着不哭，接过眼睛转身的那一刻父亲又说：“可别紧张啊，考不上再复习。”考不上再复习，这是我妈最不爱听的话，但是父亲的本意是给我减少压力，我懂。“但是你也得稳住，高考就和打仗一个样，你也得拼一气子，怎么也比你爷爷抗日打游击强啊，你爷爷是真挨子弹，你这个努力就是细心把题都作对了，别怕，也别紧张”。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就是在手里一直搓着眼镜盒。这么些年过去了，父亲的话我依然记得，也成了我进步的动力。

父亲考场送眼镜，二姐教室送吃的，都成了我拼命生活的置顶动力。

坐在办公室里用心修改着近些天写的稿子，看着雨打着玻璃窗的又顺着窗子流下来的样子，雷声隆隆的，我心里却心静如水，我的黑色七月毕竟让我挤过了那座桥，我的购粮本毕竟也高调的换成了农转非，这跟我自己努力有关，但更多的是家里的鼓励。

看着考场外等待的家长，想想当年的自己，我也是有父亲陪着的，我在石灰线画的考场禁区的里头，父亲站在石灰线的外头，我在考场里答题，父亲在外边淋雨。

这就是我的7月789。一辈子都抹不掉的深刻记忆。这种高考情节我每年都要在心里刷一次，赏雨，静心，祝福考场里的考生，考场外学生们的父母。789已经成了烙印，成了最励志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