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狩猎的经历

戴望天(夏云松)

1965年13岁那年，我被一本连环画深深吸引。连环画中猎狗为了营救小猎人，勇斗凶猛的豹子，还有小猎人与爷爷一起猎杀群狼的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这本连环画名叫《林中小猎人》。

1975年23岁那年冬天一个星期六的早上，雪静风停，天气晴朗，我跟着图哥出发去狩猎，很想开开荤，也想圆圆儿时的美梦。

为了不让干粮被冻成冰疙瘩，我俩把菜包和发糕藏在羊皮棉袄内贴身衣服外。

前路是皑皑白雪，一脚下去一个深深的脚印，大有前面无路我开辟的神威。诗曰：

雪静风停宜出猎，

怀兜包子倒拔枪。

前边无路我开辟，

身后深深脚印长。

“倒拔枪”是少数民族鄂伦春和达斡尔族人出猎时习惯性使用的拔枪姿势。倒拔枪首先需要倒背枪，倒背枪方便于倒拔枪。一旦发现猛兽，瞬间在或退或蹲的同时，右手弯肘提枪即刻射击，倒拔枪比正拔枪出枪速度快出许多。这一快就减少了自身的危险，提高了猎取猎物的成功率。图哥是达斡尔族人，“倒拔枪”是图哥教我的。

在平坦的路上行走，踏着厚厚的积雪累得慌。在没有路的山坡上行走，踏着顺山倒着的滑杆（一种被冻得十分结实，脱皮后大约有3公分粗细坚硬的落叶松滑杆），再小心翼翼也是一跤，起来后又是一跤，过一峰山坡不知摔了多少跤。

走过有雪山坡的人都有经验。上山时，前掌踏实后掌虚，下山时则反之；绕着山坡横着向左行走时，右半掌踏实左半掌虚，向右行走则反之。诗曰：

半掌踏实半掌虚，

轻踩斜坡猎野猪。

雪里枝杆滑似冰，

片时啃地百回余。

小诗中说是“猎野猪”，只是为了小诗押韵需要，其实其它野兽，无论是麋鹿、獐子、狍子、熊瞎子，都更加珍贵，更想猎取。对了不要责备我猎杀珍希动物，那年头保护珍希动物的思想观念淡薄的很，还有鄂伦春和达斡尔族等少数民族是允许狩猎的。

走下山坡，来到一条比阿木尔河小多了的冰河，图哥指着冰河曾经被人挖掘过的地方，向我介绍说：“在这里，曾经套住一只水獭。水獭拖着铁套子经过冰河下的通道躲进岸边洞里，本想把半条小河宽的冰块通道全部挖掘完，抓住水獭，由于快到傍晚了，没有继续挖下去。”看着散冰块堆积的冰河河面，我也有几丝遗憾的感觉涌上心头。



走过冰河，迈步向山坡走去。半小时后来到一座高山时，一种危险的声音从山峰上传来。那是一阵阵凶猛的狼嚎声，是几十只野狼的嚎叫声。群狼最难对付，猎人最忌碰到群狼，好多野兽也怕群狼 。

图哥脸色有些严肃，我也小心翼翼，自然而然观望着山峰方向。图哥是老猎手了，枪法很好，又熟悉野兽习性。我也自信滿满，从小弹弓打静物，二米内火柴头上红点十发九中。三米内麻雀般大小的静物也是一打一个准。弹弓打活物，难度比较大，十发有二中就比较幸运了。(后1977年图强区机关实弹射击，百米有依托射击，我的成绩是45环)图哥一阵深思后，带我绕道走去。狼嚎声渐渐地远去，我俩绷紧的心情渐渐地松懈了下来。

半小时后，绕道来到山峰对面山脚下，几处雪地是红色的，那是被麋鹿的鲜血染红的。还有些许零散的土黄色的绒毛，那是麋鹿的毛。还有群狼践踏过的留有无数脚印的雪地。图哥解释说这是群狼攻击麋鹿后的现场。麋鹿全身都是宝，我四处寻找，很想找到麋鹿的一条腿或者一块肉。寻找好久，毫无踪影。雪地上一丁点儿麋鹿的骨头影子都没有。

听图哥讲，红色的雪捧回去，化开了也是宝贝。图哥不屑捧，我想这次狩猎，猎到大家伙还希罕这点血，万一空手而回，回来时再捧也不迟，因此也没有动手。(结果，回来的走得不再是原路)虽然没有寻找到麋鹿身上其它宝贝，没有直接碰到狼群，还是值得庆幸的，这也是一种幸运。

我的半自动步枪是跟林场保卫科金同志长期借用的。（金同志是温州知青）武装民兵本身可以长期持枪。那段时间，睡觉时步枪就伴睡在旁边。这次出来带有五发子弹。图哥的枪是他自备长枪，性能不如我的半自动步枪，但是他用习惯了，在一定距离内不用瞄准，子弹基本上都可以击中猎物。

狩猎和捕鱼差不多，也就是说捕鱼是“十网九空”，狩猎也是如此。吃了硬邦邦的菜包，又捧了点雪解渴。午餐后又跟着野兽走过的脚印，走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有追到野兽，也没有看到飞龙、树鸡等飞禽。估计原始森林被惊醒了五年多，很多野兽早已逃之夭夭了。



突然，图哥看着一行比较新鲜，比较大的脚印说：“这是麋鹿的脚印，估计麋鹿走过的时间不超过半小时。”接着还看到麋鹿走过的两边齐肩高的树枝有折断的痕迹。我俩顺着麋鹿脚印急速的追赶，追了一个多小时，脚印由东转向东北面，渐渐地发觉麋鹿行走的方向指向黑龙江俄罗斯方向。

淡淡的太阳已经在西边天空越来越淡，快要落山了。图哥说：“追不到了，就是有时间再追，只能追到黑龙江边，不可能追到黑龙江对面去。”诗曰：

树枝折断高，

麋鹿刚潜逃。

雪路边陲尽，

蹄踪入“老毛”。

我俩辨别着方向，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地朝图强方向返回。月光代替了阳光，夜晚走山路虽然有些毛骨悚然，步枪在手，枪壮人胆，还是挺胸迈步向前走着。回到图强，图哥朝家属房方向走去，我一个人走回贮木场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狩猎没有猎物带回，带回的是路途中的真感实受，带回的是儿童时代观看《林中小猎人》时产生的梦境。说得不太对吧，带回的是圆了儿童美梦的快乐。

文/夏云松

图片/摘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