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探望病榻上的二叔</span></p><p class="ql-block"> 许文俊</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昨天去北京应急总医院探望了我的二叔,一辈子没打过针、吊过瓶甚至没吃过药片的他,躺在病床上喘着气、吸着氧、输着液,骨瘦如柴,面容憔悴,与原本身体健壮的他判若两人。今年春节我给他电话拜年时他还说都挺好的,出乎意料的是,几个月时间就卧病在床,我不禁内心嗟惊,辛楚不已。一夜难以入睡,许多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二叔,跟我父亲是从叔伯弟兄。因为口里出口外到武川县的只有稀少的三门许家,加之许家人都很认亲,所以一直以来走的很近,尤其父亲和二叔,虽然年龄相差十七岁,但脾气相投,无话不说。两村相距崎岖山路二十里,拦不住经常你来我往,就像亲弟兄一样。1969年秋我父亲被脱粒机绞碎左臂,二叔及时赶往253军医院作为唯一亲属为手术签字,并不惜损失工分,陪护数日直到术后稳定好转后才返回村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辈的许家弟兄大多都有朴实耿直、刚毅倔强的性格特征,在二叔身上尤为显著,他更有要强好胜、刚正不阿的品性。在家里,他很有一派家长作风,儿女们在他名下都俯首帖耳,唯命是从;在外面,他认理不认人,对看不惯的人和事针锋相对,从不妥协。他身强力壮,吃苦耐劳,一辈子拽耙扶犁,精耕细作,把小家庭经营得蒸蒸日上、丰衣足食。二叔——许祥,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硬汉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二叔也有真诚宽厚、知疼着热的另一面性情。对合得来的人以诚相待,慷慨仗义。对亲戚更是古道热肠,关爱有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记得我十一二岁时,我爸带我去二叔家,二叔二婶对我倍加怜爱,当时我虽然跟他们不熟,但在我心里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印象。能有的好吃的给我做着吃,能用的东西给我装着拿,记得当时二叔在生产大队当会计,仅没使用的新账簿就给我拿了好几本让我上学用,我好是喜欢,回去后都舍不得随便写写画画。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上初中时的一个冬天的周末,我随同二叔村里的同学去了二叔家,二叔二婶看见我手上的冻疮都流下了眼泪,星期日返校时给我戴了两只羊皮毛套袖,并炒了一大罐头瓶肉酱,一个星期差点没吃完。二叔二婶把我当儿子对待,每次去他们家,总是拿出洗得干干净净的被褥给我用,而且睡觉时让我挨着他们,睡在不热不凉的炕的中间。他们发自内心地疼爱我这个“没娘孩儿”,让我心里感到温暖如春。我想,这除了二叔二婶与我同病相怜之外,更主要的是从人性本质而言,他们仁慈善良,很有恻隐之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78年我接到师范录取通知书后,二叔捎话让我去一趟,去了后他们全家都为我考上学校而高兴,临走时给我带了两件我当时很需要的东西:一是二婶提前改缝好的一件二叔没穿几次的新棉袄,二是他们家唯一的一块狗皮褥子,生怕我出去上学挨冷受冻。那件棉袄穿到我结婚时岳母给拆洗如新后,记不清又穿了多少年;那条狗皮褥子,虽然成家后已经一无用处了,但一直妥存到我的侄儿考上大专时又物尽其用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约是1990年,我请了六七位亲戚帮我加盖一间正房、拆盖三间南房,是二叔主动当起了“工头”,并亲自捡重活儿累活儿干,飞锹走砖,上架骑墙,起早贪黑,一马当先。那时候的他四十来岁,年富力强,又肯舍苦卖力,真是一把做营生的好手!看见谁干的不合适或是偷了懒,他总会毫不客气地数落几句,那认真负责的态度让大家望而生畏、肃然起敬。 次年夏天的一个星期六日,二叔又来帮我干活儿,我们父子俩用捡来的旧砖,两天砌起了一堵带门垛门额的院墙,邻居们都夸我俩不比泥瓦技工差多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97年夏天我父亲病危时,唯一想见的就是我的二叔。我马上打电话给乡里的朋友,让他想办法尽快捎话给二叔,没想到二叔第二天打五更步行二十多里山路,又坐班车到县城,不到中午就赶了过来,陪我爸度过了生命中最后的半天。二叔强忍悲伤,帮我们兄弟俩安排处理丧事,直到家父安葬后才回去,让我深深体会到了手足情深的真实含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当副县长后,二叔说是到县城办点小事,事实上主要是为找我嘱咐一番。记得晚饭后他和我聊了很多,中心意思是,咱是平民出身的人,当官不能忘本,要公道正派,不要乱用权力,同时办事要谨慎,尽量不要得罪人,甚至提醒我晚上回家太晚要注意安全,最好让司机送你。真可谓关怀备至、用心良苦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后来二叔二婶因为他们村退耕移民而搬到了县城东南边上的移民村,我在市里工作时只要回县里就抽空去看看他们,直到我退休常居北京后的这几年,每年暑假回去也一定去和他们坐一会儿。老俩口住着改造扩建后宽敞明亮的房子,偌大的院子里栽了五六棵果树,每年都要种满各种应季蔬菜,不仅自给自足,而且活动了身体,日子过得舒心惬意。二叔几乎每天都上街溜达一圈,后来还买了一辆电动车,跑来跑去的。儿女们很孝顺,时常回去看望,并接济生活用品、稀罕食物供父母享用。已近耄耋之年的二叔,除了近年来有些气短,二婶除了多年腰疼和前几年得了一场病已经治愈,身体总体都还不错,安享着无忧无虑的晚年幸福生活。记得前年见面时我跟二叔说,少抽烟,多保养,给你们这一辈儿的许家人创一个高寿记录,二叔笑着说“争取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曾想到,今年春季二叔的身体突然发生变化,两三个月时间消瘦了将近五十斤,气短胸闷加剧,身体日益虚弱,一个硬朗朗的铁汉子被病魔打倒在病床上。这肺疾,也许是大半辈子饱受重苦积劳成疾,然而不能不说与他抽烟几十年直接相关甚或是主要诱因,儿女们都责怪他不早听劝言把烟戒掉。在戒烟的问题上我有切身体会,真的很不容易啊!何况他有六十年的烟龄,多大的道行和烟瘾啊!直到张着嘴喘粗气躺在病床上,二叔还是很想抽几口,抽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嗜好!对此,我很理解、很同情,不反对甚至很希望随他所愿,能继续抽烟,如果能再抽十年八载,那该有多好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写于2023年6月3日)</span></p> <p class="ql-block">曾经住了几十年的山村老房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