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趣事

帅爹潘晓

文革之初，我刚9岁，小学二年级快毕业的小屁孩。突然之间学校都停课闹革命了，不再有读书之苦，没有了学习压力，让我们这些孩子欢腾雀跃。

某日，我们大院里的居委会，要组织一场以阶级斗争为主题的文艺演出。于是，把我们闲着的孩子组织起来，要求出个节目。

节目内容是斗地主的。二三十个孩子集中起来分配角色。大家争着当贫下中农等正面角色，都不愿意演反派。也许受大院里的老地主瘦高个形象启发，大家一致推荐我饰演地主一角儿。为了让我安心角色，几个大孩子轮流给我讲革命道理。一位五年级的大姐姐，搂着我的肩膀亲密地说，这可是主角儿，一般人想演还不配呢。

我受宠若惊，表示一定不辜负组织的期望，兴奋地接下了重任。

我们演的是，恶霸地主在解放前，欺负贫下中农的悲惨事儿。主题歌是：

“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申。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仇……”

歌声悲愤凄惨，如诉如泣，很容易激起人们对地主的痛恨。

排练期间，我仔细琢磨《白毛女》电影和小说《半夜鸡叫》里地主的德行，像模像样地模仿着。

演出那天，不知谁给我找来了一件合身的马褂，一顶黑色的瓜皮帽，还特意配上一副没有镜片的眼镜框。让我看起来更像个解放前的老地主。这套行头儿，再加上前期排练，我演起地主来，更加惟妙惟俏了。

我们的节目很受欢迎，演出一切顺利。但最后一场斗地主时，出幺蛾子了。基于无产阶级的愤怒，十几个扮演贫下中农和革命群众的孩子们，在声讨中，一拥而上，一顿拳打脚踢，朝着我的身上就是一顿招呼。他妈的，这帮家伙来真的，一点儿都不讲艺德。排练时是动口不动手的，现在文斗武斗一起来。在此起彼伏的口号声中，“群众”们下手抬脚都饱含无产阶级感情，拳头雨点般地重重落下来，打得我龟缩在墙角上，一时动弹不得。

我的瓜皮帽早已被他们砸落地上。眼镜框不知被谁一耳光扇飞了，身上踹出好多脚印，痛得我直咧嘴。待拳脚稍一停止，我刚抬了下眼睛，那位动员我演地主的小姐姐，又一拳打在鼻梁上，眼前顿时看见几颗小星星，哭都来不及。

幸亏，主持人大声宣布把我拉出去枪毙，我才在这帮孩子们连拉带扯下，滚下了舞台。其实，那天，最悲惨，最应该诉苦申冤的是我。而那些看戏的大妈们，一个个看得前仰后合，大笑不已。

回到家后，才发现自己的头上有好几个包，身上也酸楚痛了好几天。不知谁发明的批斗会，这种发明太聪明了，随时会点燃群体的仇恨，将批斗变成仇恨。教训深刻啊！以后，干啥事儿，都要抢先站在无产阶级队伍里，演戏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