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孤城万仞山

听雨（cxf）

一片孤城万仞山，想象不到镇远古城竟然也是如此。座落在舞阳河畔的镇远古城，四面环山，津济舟梁，素有滇楚锁钥，黔东门户之称。古城建于秦，兴于明，盛于清，一城烟雨，千古春秋。镇远古城不像平遥古城那样有完整明清建筑，古色古香似乎淡出了人们视野，眸及处，山地贴崖建筑、垂河吊脚楼，从河浦一直延至山胁，鳞次栉比，层层叠叠。

只有深入到小城中，才能够看到零零散散的古城垣，古牌坊，古寺庙和古民居。舞阳河穿城而过，把古城一分为二，形成一个大大的“ S ”形，水之阳府城，水之阴卫城，酷似八卦。晴天，白云悠悠，翠浪千层，环拥回伏，小城卧伏碧翠合沓中，骨意隽永。雨天，云诡波谲，俯仰百变，或浓似泼墨、或薄若蝉翼，或障于沟壑，或氤氲于山尖，一片冰壶瑶界。

夜晚山城寂静，夹水之间，灯火闪烁，高高低低，亦如繁星。水波不兴，星光满河，犹疑银河陨落，河房倒影，虚实难辨。伫立桥中央，凭栏临风，难抑心潮起伏，欲驾轻舟，踏浪星河，击汰中流，学着苏轼夜游赤壁，找找“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感觉。

舞阳河不知流了多少年，秦朝派兵攻打夜郎走的就是这条水道。而这条穿行在崇山峻岭中的河流，滩多，水急，险象环生。到了清代，两次疏浚，舞阳河终于通江达海，经沅江，下洞庭，直抵长江，成了滇黔通向中原水上重要交通通道，从此有了“南方丝绸之路”要津之美称。

镇远因水而兴，一时商贾如云，古码头沿河布列，西舸东棹，往来络绎不绝，其盛况宛如汴京清明上河园。后因通了公路铁路，水运功能渐次消失，古码头随之衰落。与我的家乡一样，以前载人载物全靠水运，现在选择多了，也看不到百舸争流了。

走进古城逼仄的小巷，可见古巷、古民居和古牌坊，有民族格调，山地贴崖式建筑，有江南古镇风韵，粉墙黛瓦马头墙及古巷，有些混搭。傅家大院是一座标准徽式建筑，有天井，有屏门格栅，镂空雕刻，与江南古建筑并无二致。院门斜对着横巷，当地人戏言“歪门邪道”。

歪门邪道不显山，不露水，凸现出徽商内敛谦躬之秉性。有人不解，在如此遥远的深山小城还有徽商？君不知，徽商是中国历史上最早、最大的商帮之一，东至沿海，西到滇黔，南抵闵粤，北达京畿，有水地方就有徽商，有道是：无徽不成镇。

古城中有一眼四方古井为宋人开凿，至今依然清泉未竭，是镇远一张名片。当地人以井水酿酒，因古井诞生在名酒之乡，亦如松下小草，默默无闻，就没有安徽亳州古井幸运了。亳州古井酒作为贡品进贡朝庭，而四方井水酿出的酒仅供闾巷小民品饮。

古代镇远，是“五溪蛮”和“百越人”杂居之地，因水路便利，涌入多元文化，成为一座崇尚山水、崇尚文明、崇尚文化、崇尚和谐的古城。在舞阳河南岸有一座巨岩分布着中元洞、紫阳洞、青龙洞、万寿宫洞，背靠绝巘，俯瞰碧水，飞檐贴壁，雕梁画栋，酷似构思大胆，布局精巧，气势雄伟的恒山悬空寺。

寺庙里供奉释迦牟尼、老子、孔子，融儒释道一体，使得中原文化，民族文化，域外文化，相互渗透、相互融合，形成了华夏别具特色的“和”文化。青龙洞以下，有一座七孔桥，原名溪桥，后因乾隆皇帝六十大寿改名为祝圣桥。祝圣桥中间建有魁星楼，供来往行人歇足。前后有两副对联：

把笛作龙吟，东去洞庭秋月满，

传书随风使，西来滇海庆去多。

扫尽五溪烟，汉使浮槎撑斗出，

劈开重驿路，缅人骑象地桥来。

从对联中可以看出，古时朝廷使臣去西南边陲，或外邦使节向宗主国纳贡以及学子到京城应试都要经过这座桥，因此祝圣桥有了不凡的身份，既是古驿道，也是沟通中外，民族融合的友谊之桥。

倚立桥头，遥望徐徐西下落日，眼前浮现出缅人骑象和汉使浮槎的景象，幻影一闪而过，我知道，往事不可追，这一幕早已淹没在历史尘烟之中。为什么历史如此悠久的重镇却很少有人知晓？如不得益于央视四套栏目《远方的家》，可能还沉寂在大山里，毋庸讳言，知名度远远不如湘西凤凰古城。同样的历史文化名城，差距为什么如此之大？

我突然想起一句歌词，“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是呀，凤凰古城有熊希龄，陈蕖珍，沈从文，黄永玉，而这些名人正是镇远所缺少的，正因为有了这些名人，凤凰古城的历史文化显得更加多彩。在一个追星的时代，很多人就是冲着这些名人去的，名人故里对粉丝具有独特的魅力，连文化名人雪小禅也按捺不住对追星的热衷，特意买一瓶酒到沈从文墓园上祭拜，文化人之于名人不亚于对图腾的崇拜。

我没有去过凤凰古城，但对湘西风土人情以及沅江上的漕运和水手生活并不陌生，是沈从文在自传和小说中告诉我的。当我还不知道凤凰时，就已经不止一次地逛过《边城》了。一直想着，有一天踏着沱江晨雾，到古渡口寻找老艄公、翠翠和她的狗，见识不一样的镇远，丰满古城文化。

原创/听雨

摄影/听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