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染匠也叫染布匠,这个职业有的是固定的,即是染坊,把白布染成多种颜色多种花卉,再放到自己的门面出售,或是其他商人到染坊订购,或是织布坊请专门的染匠师傅到那里去从事染布职业,或给工钱,或给布匹抵工钱,或是布钱各半。这种染匠有一个固定的场所,虽说也很辛苦,但生活基本无忧,至少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最难的是那种“行脚染匠”,就是一年四季辗转各个地方,上门给人染布、染衣服为生,这种手艺人的地位也是卑贱的,风里来雨里去,生活难以保障,过的是一种流浪的生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说起染匠,我家乡不叫染匠,叫煮黑师傅、煮黑的。这个染匠,不是染坊里那个高雅的职业,而是糊口型的,也是贫穷的象征,算是贫穷对贫穷,专门给贫穷的农人染衣服,有布染只是极少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老家是大山村,四周都是山,最高海拔七百多米,在大山窝里坐落不少村庄,生活的贫苦自是不必言说,自古以来,衣食都很困难,我记得在六七十年代,有的家庭不是每个人都有鞋子穿的,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衣服穿的。有人会问,没衣穿怎么出门啊?怎么上山干活啊?就是因为没衣服穿,衣服只能轮流穿着出门,轮流穿着上山干活,没衣服穿的,就只能待在房里不出门,要上厕所了,就用被单遮住身子。夏天还好说,可以打着赤脚出门,男的可以穿一件裤衩出门。到了冬天就难了,冬天没鞋子穿的都是穿着或是用稻草或是用苎麻或是用笋箨做的草鞋,穿着一双破袜子再套着草鞋。有的人家的衣服那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一件蓝色衣服穿得发白了,一件黑衣服穿得灰不溜秋了,那些补烂了“百衲衣”花花绿绿,已经看不见原色也就是原来的布样了,有了这个状况,那些行脚染匠就应运而生,他们的到来,就改变了贫苦农人生活的颜色,把那些变色的、破烂的衣服染成纯色,有的染成蓝色,看起来像新衣服了。每年快过年的时候,稍微活得好的人家就请裁缝师傅到家里做新衣服过年,特别是给孩子们做。没钱做衣服的,就把旧衣服染一次,就成了新衣服。这个贫穷的岁月,在当今的年轻人看来,简直是不可信的,但这实实在在地存在着,只是一去不复返了,成了岁月的回忆。再过若干年,就会有许多人不知道了,成了历史的文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煮黑师傅挑着一个简易的担子进了村庄,提包里装着颜料,沉甸甸的,他高喊着:煮黑啊!煮黑啊!农人知道煮黑师傅来了,就找出家里的褪色衣服或破旧衣服,用提篮装着衣服,用箩筐装着柴火来到禾场,禾场也就是打场,是碾庄稼、晒粮食的场地。煮黑师傅借几口大锅在禾场上用砖头或石头架着,燃起了火烧水,倒进染料,随主人的意思,或是蓝色染料,或是黑色染料,也有红色、绿色,男人的衣服就染成黑色、蓝色,年轻女人的衣服就染成红色绿色。师傅把水烧开倒进颜料后,搅动一番,就把衣服丢进锅里煮,要煮一个多小时,颜色才彻底的入了衣服,时间煮长一点,就不容易褪色,师傅一面煮一面用棍子搅动,时间到了,就把衣服夹起来,再由主人挑到河里去漂洗,几十上百户人家陆陆续续地把煮好了的衣服挑到河里去漂洗,整条河是一片黑水,成了一条黑水河,河水流经十几里之远,这样的场景每年一次,基本是在冬天里进行。衣服晒干后,人们穿着煮染的衣服,觉得精神都好了起来,感觉自己穿的是新衣服,老人们穿着新染的衣服在月台上晒暖,比着衣服的成色,有的说染得好,有的说时间煮染长一点更好。姑娘们穿着红红绿绿的衣服上学去了,特别是小孩,穿着染新的衣服,那个高兴的劲儿,令人喜悦,也令人心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忘不了那个艰难的岁月,忘不了煮黑师傅的到来,是他们把山村的灰暗的日子染成了色彩,是他们给贫苦的农人带来了一丝欢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曾经的工匠给我们的生活带来许多帮助,那时我们贫穷,但过得自在。工匠也很困难,但走村过户也是欢乐着。他们虽是匠人,但也只是为了糊口,也没什么积蓄。岁月去了许多,老一辈工匠大都不在人世,但他们的音容笑貌一直没有忘记。这些都是来自我少儿时期的记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