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岩的文章

冰岩

巴士奇遇 这是我一九八六年在广州番禺的一段亲身经历。初涉社会，初次受骗，初尝苦果，今日回眸，历历在目。故事固然滑稽可笑，感触可谓刻骨铭心……（引言） 大巴在番广跨江立交桥上飞驰而行，车窗外，苍茫珠江，烟波浩渺；广州城域恍若一片海市蜃楼，星光灿烂。车上旅客们无不陶醉在珠江两岸璀璨的暮色中…… 番禺市开往广州体育中心的139路公交车上，我神情沮丧，垂头孤独地坐在车尾座的昏暗处。窗外的路灯忽闪忽闪地打照在我的面上，我身心憔悴，恍若走进了人生的深渊胡同…… “旅客们注意了，没买票的请准备好零钱”！跟车女售票员的铜铃般声音在车厢里回响。我本能地把手伸进口袋掏钱：糟啦！口袋里空空的。这时我仿佛才从噩梦中惊醒，一幕惊险影像又在眼前重现：三个小时前，我在车水马龙的番禺街头，光天化日下中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魔咒，身上财物被人洗劫一空。可恶的家伙掏走了我的皮夹，竟不给我留点路费零钱…… 我使劲找遍身边所有口袋，只凑到三块硬币，还不足到达广州市区的车票。我心恼怒！委屈！呼天不应，叫地不灵。我怎么好意思出口向女售票员求助：能免我这趟车票吗？我遭劫了，可谁又能相信这场“恶作剧”会发生在一个容光焕发、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身上？…… 一九八六年五月二十日，烟雨蒙蒙，日历上注明是个“诸事不宜”的日子。我不顾“黄道吉日”的说法匆匆出行。这一天，我护送岳父母两老人往广州机场，登机前往吉隆坡探亲。并受榕城一位做生意的朋友的委托，帮助顺便到番禺市进点货物。当时广州还尚处在改革开放前期，网银及信用卡服务项目尚未开启，到广州进货还只能用现金支付。我谨慎地携带了三万元“大团结”现金，绑在腰间裤内，像一位荷枪实弹的全副武装战士。 是日，我踌躇满志，风光无限，可刚跨进福州机场，就在安检口就被拦住了。工作人员劝我解除“武装”，以免沿途不测，让我出尽“乡巴人”的洋相，自此以后也觉得有一团“晦气”缠身不散。到达白云机场送走了两位老人后，我心存余悸，就直径前往番禺进货。中午2:00时分，按朋友交代，我迅速进货打包投运后，还剩余六千元现金，总算舒了一口气，准备回广州美美地住上一晚，再逛游一趟久违的广州城，然后打道回福州。 天有不测风云，在我匆匆前往车站的路上，忽见一年轻美貌女子擦肩而过，恍然间，前方一辆摩托车匆匆驶来，神不知鬼不觉地落下有一手提包，摩托车疾风而去，毫无觉察。身边的女子眼明手快，迅速拾起一看，发现里面装有一包金光闪烁的金银饰品，她大惊失色。 故事说到这里本该结束了，以上的情节我也似乎在当年的地摊法治文摘早有道听途说。眼前让人瞩目不解的是，今天故事的主角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看她长得花枝招展，楚楚动人，竟成为故事中的妖魔化身，着实令我诧异，顿生怜香惜玉之心。也想见证一下她的骗技是如何施展的？想不到的是，我的这一轻率决意，不仅使自己“身陷虎穴”，继而“险象环生”，接着就“身不由己”了…… 故事情节的发展出乎人所料：这时，只见“刷”地一声，那辆摩托车在我们面前停下，一帮兄弟镞佣着一个身着华丽的富婆惶恐赶来，四处寻问路上过客有否发现遗物？身边女子趁我们不备之际，敏捷地将手提包塞进我随带的大行李包内，其紧张情节就如一场惊险电影的拍摄花絮一闪而过。我慌作一团，不知如何是好？似乎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波即将来临。身边那女子装着无恙地回答：“我们没有见着”，便巧舌支走了富婆那帮人，一场惊恐化险为夷。我回头一看，那女子一脸诚恳，满目清秀。她的用眼神暗示，左前方100米处的一条小巷，约我到那里看看包袱里的贵重遗物。我心里预感有诈，就说要把包袱还给她。“我是外地人，要赶路”。她惊慌失措地说：“你不要命了，那帮人若发现金银珠宝在我们身上绝不会罢休”！她沉思了一会儿就果断地说：“这样吧，这包珠宝首饰起码价值二万多元，珠宝归你归我随意，珠宝就归你，你给我一万元钱，我看她“狐狸露出了尾巴”，暗示着她们可能是同伙人，我心生慌乱，又看见远方一伙帮凶正交头结舌，向着这边匆匆而来。我预感已经深陷囧境，放眼四周寻找“公安”的影子。人海茫茫，不见踪影，四处不见安全逃脱的地方。那女子慌张说道：“现在我们恐怕是无法脱身了。快跟我来，我刚转身，瞬间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便主动地跟随着那女子避开那帮歹徒视线，走到人流稀少的路口歇憩地的一棵大树底下，我便狂扫了一下四周，没发现安全隐患，就主动拿出拿出身上的皮夹。那女子慌忙中接过皮夹数了起来，并发问：“你带了三万元，怎么只剩六千了，”说着便扬长而去。我还莫名其妙地念叨：“她又是怎么知道我带了三万元现金呢？”我顿时失忆了……那皮夹里还有我的身份证，还我的往返机票，全被一扫而光，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前，我茫然了…… 等我从朦胧中醒来，我知道方才是中了那女子的迷魂药，便果断选择了向车站公安报案，公安人员录下口供后，回应是：这是最近常遇见的骗局，已经有发生3～4起了。你才被骗六千，大巫见小巫，等破了案在通告你。我不解，周边过客告诉我，省省心吧，快投奔亲朋好友去吧，这样案件的结局一般都是石沉大海……。 我无奈沮丧地在公安分局办了张临时身份证，在分局里给驻穗榕办的一位朋友打了一个电话，盲音，无果。接着，无奈又给广州市某工地的一个打工的老同学接通了电话，老同学关切地告诉我：“别等破案了，赶快离开是非之地”……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爬上了一辆通往市区的大巴车，在车尾座找了座位安静地坐下，我的心忽上忽下地随车颠簸起伏。忐忑不安地正等待着女售票员到来，嘴边呢喃着一句似乎难以出口的话：“我遭劫了，光天化日之下，你相信吗？我说不出口，试给我一点尊严”！话没出口，就在她快接近我的座位时，突然，车厢前部传来尖叫一声：“我的皮夹子没了！”接下来的车里的空气像是全给凝住了。“里边有多少钱？”售票员急忙问。“二百元”，失主自报是一位北方籍农村人，南下广州的一个旅游客。“好，下站不停，再下一站就是终点站了，我们把车开到分局检查”。售票员立即向全车作出了个征求意见。 “哦”！全车起哄了！我心里一愣，怎么这么凑巧，倒霉的事今天都发生在我的身边。心想，旅客们看我上车后的呈现的沮丧神态，大家不会怀疑我是小偷吧？大巴载客共有三十余人，大部分是北方农村南下旅游的游客，也有十几个外地的打工仔，大家都明白，这区区二百元人民意味着什么？ 我的心乱作一团麻，但又装出坦荡从容、满不在乎的表情。我想，到公安局接受搜身，也不过是伸起双手拍拍，以表示自己清白。而车上也有几位本地人，或是赶时间的生意人，或是抢夜班的打工人，他们却茫然了！他们不干了！他们愤怒，不满，感到搜身有违人权。这时，只听见有一个乘客不满地说：“下站是我家，老爹有病，在医院等我哪”！全车的目光都“刷”地对准他，竟然把他看成是试图逃脱的窃贼…… 全车哑口无言。这时车驾驶座上的一个年长的老司机发言了：“ 我把车厢的灯关闭一下，看有没有那位错拿了别人皮夹子的先生把皮夹子扔在地上”。大家便一致默默地配合闭眼一分钟，等车灯一开，果然有乘客大叫，他脚下有发现有一个皮夹子，但皮夹子是空的。又有人从车厢另一处发现二百元人民币。女售票员与司机终于发出了会心的微笑。 这事处理得精明到位，以前此事的处理习惯于“送公安局搜身”。现在用这种“宽絮”的作法也能圆满地解决问题，也就无需追究谁是小偷，大家心里也都能接受的眼前的“与时俱进”了…… 我也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补票”的尴尬情绪也给眼前弥漫的和谐气氛冲淡了…… 大巴缓缓地驶进了终点站，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我的老同学一拥而上，“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在下之举，我没忘了向售票员补票、道歉。留住了一份淡淡的尊严…… 此时此刻，有谁知道？我的心里仍在流血！我心委屈，惆怅，百感交集…… 试问千姿社会，人性是什么？人心又是什么？邪恶当行，光天化日，麻木不仁，不肃不公。 我择宽恕，不是怯懦。宽恕是忍让，宽恕是美德，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笑谈百态人生，良心是什么？自尊又是什么？ 我择无语，不是自甘。人生在世，自酿苦酒，自食其果，何谈自尊。厚德能载物，善良能积德，人人都怀有一颗善良的心，世界就处处充满着爱…… 四十多年时间恍然而过，这次经历，却让我终生难忘。提及它，我心里都在流血。平日里，交谈中，我都避讳聊到此事，虽属匆匆那年之滑稽笑谈，造成涉世伤疤，苦涩自然难免。生活中，无意间，又常常碰见类似琐事，触景生情我往往刻意隐部分情节，以疗伤当年积压下来的苦闷与自尊。今天回想起来，心里仍在隐隐作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