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接上期)</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十一、存在先于本质</b></p><p class="ql-block">古典哲学之后,存在主义又从不同的角度诠释了存在的含义。这里需要澄清的是,存在主义的“存在”与巴门尼德的“存在”不同,巴门尼德对万物都叫“存在”,而存在主义所说的“存在”,专指认识主体即人的存在。也就是说自克尔凯郭尔之后,哲学家们把对世界存在的探索,转到了对人自身存在的研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存在主义评价一个人的标准是他的行为,而不是他的身份、外貌、或职业。因为<b>人的本质是必须透过他的行为才能被定义,即“人就是他行为的总和”。</b>人应该遵循自己真心信奉的价值观来生活,而不是外界灌输的。存在主义认为,没有先天决定的道德,所有规范都是人自我意识而创造的,人有绝对的选择自由。虽然人是被抛到这个世界上的,不能决定自己存在与否,但是可以决定怎么样存在。而海德格尔却认为,此在是沉浸在世界中的存在,不能超越生存环境,人没有绝对的自由,因而也就没有绝对的责任。从这一点上讲,海德格尔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存在主义者。而且,海德格尔并没有把对存在研究局限于认知主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提起存在主义,首先想到的就是萨特。"存在先于本质"是萨特的一句名言。也就是因为一论点,使萨特成为存在主义的代表人物。萨特是在德国法西斯残酷统治下写作《存在与虚无》的,"存在先于本质"其实是对海德格尔观点的总结,不过萨特的说法更精炼,言简意赅,直指人心,让人过目不忘。"存在先于本质"从字面上讲是先有存,然后才能谈得上本质。但是它还有更深一层含意,即<b>存在的行为方式决定了其本质。</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萨特把存在分为两种:“自在的存在”和“自为的存在”。“自在的存在”就是不依赖于人的意识的存在,是人的意识之外的存在,萨特又称之谓“现象的存在”。这种存在处在一种完全沉寂的状态,没有差别、没有联系,漆黑一团、混沌朦胧,其自身没有任何意义和价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自在的存在”与“自为的存在”的区别在于是否经过了意识活动的揭示。“自在的存在”没有经过意识活动的揭示,因而处于混沌朦胧、没有差别的状态,它们的作用仅仅是为意识活动提供背景和素材;“自为的存在”已经经过了意识活动的揭示,因而处于时间和空间之中,具有明确的存在状态和存在方式,可以区别,可以分辨。人的意识活动是“自在存在”转化为“自为存在”的关键因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萨特看来,正是人的意识活动将自在的存在转化为自为的存在,自为的存在构成了人生活的世界。因此,个人意识是世界赖以存在的条件,意识是第一性的;个人意识既是人存在的条件,也是人自由的源泉;个人意识具有本体论的意义。<b>意识没有实体性,它只就自己显现而言才存在,在这种意义下,它是纯粹的"显象"</b>。但是恰恰因为它是纯粹的显象,是完全的虚空。因为整个世界都在意识之外,它才能由于自身中显象和存在的那种同一性而被看成绝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意识总是对某物的意识,就象手电筒的光照到物体上才能显现一样,而意识本身什么也不是</b>。<b>纯粹的意识是无,是虚空。</b>既然人的规定性是意识,那么所谓人的存在就是虚无的,没有任何固定的本质。人是先有的虚空的存在,然后才被意识填满,进而成为本质,所说的存在先于本质。这个过程是永恒的、生生不息的,直到死亡。所以说人总是在成为某种人的过程中,人的本质是不固定的。我不是我的过去,我也不是我的现在,因为我永远具有策划、改变未来的能力。<b>如何解释我的过去,也取决于未来的我</b>。我可以超越过去和现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的本质不是肉体,是意识。意识是虚空、是虚无,那么人就是虚无的。佛教修行的止息、禅定就是试图让意识什么都不照,保持意识的纯粹,保持不起心动念的状态。但人有肉身,人是"自在的存在"与"自为存在"的合体,这就决定了人无法完全操控意识。只要活着,意识总是使人处于摇摆之中;只要活着,意识就不可能找到意识的坚实性。人总是要成为什么,总是要改变,总是停不下来,这是意识的空性所决定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意识是个空盒子,在清醒状态下总是要被填满。意识需要不断被填满的不固定性造成了人的不安全感,造成了焦虑。人不能忍受存在的虚空感,总是试图通过对自在之物(食物、书籍、财产等)的占有来弥补,但也只能暂时地、局部地满足本性中的缺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但是萨特讲虚无并不是颓废,相反正是因为意识的虚无决定了人没有固定的本性,虚无、无本性让人选择,自主选择才使自由成为人与生俱来的特性。因此在萨特看来人不是先存在后自由,而是人即自由。人的自由是命定的。“我命定是自由的,这意味着,除了自由本身以外,人们不可能在我的自由中找到别的限制,或者可以说,我们没有停止我们自由的自由。” “人不是首先存在以便后来变成自由的人,人的存在和他的自由没有区别。” 自由意味着有选择,选择意味着负责。但是,<b>选择没标准,没有绝对的价值,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而且必须独立承担,这就是孤独的源头。人唯一的不自由就是不能不选择,而不选择本身就是一种选择。</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是自由的”这一命题是萨特从“存在先于本质”这一现象学命题逻辑地推导出来的。所谓存在先于本质是指:在存在与本质的关系上,先有人的存在,然后才能谈到人的本质,而不是人作为人一开始就具有了某种先天固有的不变本质。<b>本质显然是指人自为存在的部分,人"自在存在"的部分根本谈不上本质。</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萨特认为意识是自由的、是积极的,不需要服从存在,存在是在自由意识的观照下才有了意义和价值,人命定是自由的。人可以自由选择,人的心灵永远是自由的。要成为怎样的人,决定权在自己手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需要解释的是,萨特所谓的“自由”不同于我们常识理解的自由。萨特说的“自由”是指人们在思想上的自由——在面临各种可能性时选择的自由。比如监狱里的囚犯,虽然身体不自由,但思想是自由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人是绝对自由的。自由意味着有选择,所以人必须得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要承担自身行为带来的一切后果。做了你想做的,结果就是你该受的。“<b>存在主义的核心思想是什么呢?是自由承担的绝对性</b>;通过自由承担责任,任何人在体现一种人类类型时,也体现了自己以及因这种绝对承担责任而产生的对文化模式的相对性的影响。"自由是一柄双刃剑,它既使虚无成为可能,又为填补虚无创造了机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的存在是空虚的,他只能在与外在世界建立联系时、在对世界的支配中确证自己,但这却不可能实现,因为自在是一种非目的存在,它完全是偶然的,无原因、无根据的。在它面前,人是多余的、无用的。<b>人被抛入这个世界是偶然的,这个世界本身也是偶然的,一切都是偶然,没有一种可以把握的、必然的意义存在</b>。所以萨特认为,作为人的本质特征的“焦虑”是不可消除的,只不过人怕负责任就选择了自欺。“自欺”的目的是为了逃避焦虑,避免正视自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另一个倾向是成为一种“为他人的存在”,使自己成为他人眼中的物,这样自己就逃避了自由的权利。萨特举咖啡馆侍者为例。侍者的身份意味着必须早上五点钟起床,在开门前打扫卫生,把大咖啡壶排列整齐,必须来回为顾客端盘子等等。但是侍者不能象这墨水瓶是墨水瓶、玻璃板是玻璃板那样是个咖啡馆侍者,也就是说他不是天生自在的咖啡馆侍者,而是个具有反思能力的自为。作为咖啡馆侍者“我按我所不是的方式是他”,但他却习惯于“我所不是”的角色,按照别人的安排行事,这就是第二种“自欺”。墨水瓶是不能改变自己的,打碎了也是破墨水瓶,它甚至不能自打碎自己。而侍者却不总是侍者,辞职了就不是了。但是,侍者是有选择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萨特在《存在与虚无》中还对"不存在""非存在""虚无"以过去/现在/将来如何存在等概念及用途进行了详细论述。<b>人存在的本质特征是虚无之上的存在,是活着但又必然会死去而重归虚无的存在。没有虚无便没有人的存在。</b></p><p class="ql-block">• 虚无是各种否定判断的概念性统一,不可能有哪怕是一点点的实在性。</p><p class="ql-block">• 不存在只是对存在的否定判断。虚无是否定的基础。存在与非存在的转化。</p><p class="ql-block">• 存在先于虚无,正因为存在,虚无才发挥了作用。</p><p class="ql-block">• 虚无不存在,它自我虚无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因为自己是在探究存在问题,所以对萨特关于虚无、非存在、不存在以及相关的论述就只粗略地流览了一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显然,萨特把存在区划分成"自在的存在”与“自为的存在”有积极的现实意义,但是他似乎放弃了对存在本身的追问。这或许是先贤(特别是海德格尔),已经把存在本身讨论清楚了的原故吧。</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十二、存在与荒谬</b></p><p class="ql-block">毋庸置疑,这个世界越来越怪诞、越来越荒谬了。韭菜爱上了镰刀,群羊拥戴了财狼,谎言变成了真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世界历来荒诞!荒谬是存在孪生兄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们满眼所见的都是存在者,却要追问存在;看到的都是现象、假象,却要探寻本质;拥有平凡的血肉之躯,却要追求永恒的真理;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人本可以像动物一样靠本能生存,却要肩负那么多不明不白的意义。万一找不到意义还忧郁,还必须自制一个意义顶到头上,唯恐不够大、不够重,生怕面对生命不可承受之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起床,电车,四小时办公室或工厂的工作,吃饭,四小时的工作,电车,吃饭,睡觉,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星期六,大部分的日子一天接一天按照同样的节奏周而复始地流逝。"机械重复的生活使人厌倦,人一旦对平庸、呆板的生活提出“为什么”时,就是意识到了荒谬,荒谬开始了,而人也就清醒了。这是加缪《西西弗斯神话》里的一段,而这本书的副题就是“论荒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加缪的哲学思想中,荒谬不是结果,而是起点,觉醒从荒谬开始。荒谬不仅是起点,也是终极宿命。"荒谬在于人,也同样在于世界,它是到目前为止人与世界间的唯一联系。这是我能在这个无限的世界中辨别来的一切,而我就在这个世界遭遇生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自杀。判断生活是否值得经历,这本身就是在回答哲学的根本问题。"这是《西西弗斯神话》开篇的第一段文字,也是加缪对 to be or not to be 的另类诠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与萨特的思辩、海德格尔的高拔、甚至是异化的形而上学论述不同,加缪的哲思是属于人间的,是红尘中充满烟火气的那种。《局外人》的主人公默尔索,在荒谬的世界中经历着种种荒诞的事儿,他的种种荒唐体验和想法,都是那样不动声色地、毫无情绪地横亘着、陈列着,那么刺眼,那么突兀,那么心惊!纯纯的“零度风”。这本《局外人》字里行间都在冷冷地、却又毋庸置疑地告诉我们:<b>默尔索是局外人,作者加缪是局外人,你我都是局外人,就连上帝也不例外</b>!这就是加缪眼中的存在。当你俯视芸芸众生,当你超越了自我存在,当你从上帝的视角看世界时,存在或许就是这个样子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加缪在《西西弗斯神话》最后一章这样写到:<b>西西弗斯无声的全部快乐就在于此,他的命运是属于他的,他的岩石是他的事情。……这些是胜利所必不可少的对立面和应付的代价。不存在无阴影的太阳,而且必须认识黑夜</b>。……西西弗斯,这诸神中的无产者,这进行无效劳役而又进行反叛的无产者,他完全清楚自己所处的悲惨境地,在他下山时,他想到的正是这悲惨的境地。<b>造成西西弗斯痛苦的清醒意识同时也就造就了他的胜利</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他是自己生活的主人。在人回归到自己的生活之中的微妙时刻,西西弗斯回身走向巨石,静观这一系列没有关联并变成了他的命运的行动,他的命运是他自己创造的,是在他记忆的注视下聚合而又马上会被他的死亡固定的命运</b>。因此,一开始就坚信一切人的东西都是源于人的,西西弗斯就像盲人渴望看见而又知道黑夜是无穷尽的一样,永远行进。而巨石仍在滚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感受是主观的,从眼耳鼻舌身意到色声香味触法到无一例外。感是游疑多变的,充斥着错觉与假象;受是主观的,完全是个人好恶的价值判断,好受不好受只在一念之间,全凭心情。<b>西西弗斯的感受是主观的,然而就是这介乎本能与理性之间的、完全个体化的感受,才是最真实的存在!荒谬、荒诞、荒唐!到此,一下子明白加缪为什么要写论荒谬了。</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荒谬是加缪对存在的另一种诠释。即使荒谬也要活出自我,宁可荒谬也不屈服。虽然失败早已注定,但反抗是不屈、是态度,是自身意志的体现,是对诸神的蔑视。在加缪眼里,<b>那块石头对西西弗斯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儿,他翻滚石头只是在碾压命运的傲慢</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十三、"存在"的迷思</b></p><p class="ql-block">学了那么多关于存在的理论,总还是觉得不透彻、不究竟,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经过反复思考,有一天突然发现是因为概念,因为"存在"的概念。比如每当我们说"存在"的时候,真正所指的是存在者,而不是存在本身。我们总是习惯地、不自觉地用存在者替代了存在。存在概念的模糊,给理解存在问题造成了很多困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语言、概念是逻辑思维的基础,这一点在存在问题上应该说是比较典型的。因为汉语把许多不同的概念都译成了"存在",而这些概念既有差异又紧密相关,所以要透彻地领悟存在问题,就必须得清晰地分辩这些概念。</p><p class="ql-block">(一)存在概念的演变</p><p class="ql-block">"存在"的概念在哲学史上经过了演变,不同阶段所说的存在并不是同一个内容。在本体论中,存在指的是万事万物的存在。到了存在主义,萨特、加缪哲学中的存在仅仅是指人。虽然都用了同一个词,但是概念内涵已经变了。这种概念演变的影响很容易被忽略,特别是当你沉浸在思辩细节时,就很容易忽略其中的细节。</p><p class="ql-block">(二)翻译的岐意</p><p class="ql-block">从古希腊提出存在问题,到笛卡尔、克尔凯郭尔、海德格尔、萨特、加缪,大哲们用了不同的语言、不同的名词。因为自己只懂点儿英语,所以只能参照英语来理解与存在相关的一部分概念。</p><p class="ql-block">• 存在,有 (be)</p><p class="ql-block">• 存在,是 (Being)大写的存在。Being is let all beings be 使所有具体的存在能够存在的那个存在。</p><p class="ql-block">• 存在者 (being)具体的存在</p><p class="ql-block">• 此在,dasein </p><p class="ql-block">• 人的存在,生存/实存exist,existence</p><p class="ql-block">• 本真的存在,authenticity life</p><p class="ql-block">• 非本真的存在,inauthenticity life</p><p class="ql-block">• 我将如何存在, how will I exist</p><p class="ql-block">• 存在即感知,presence is perception</p><p class="ql-block">• 我思故我在 I think, therefore I am. </p><p class="ql-block">• 存在先于本质 existence precedes essence</p><p class="ql-block">• 《存在与时间》Being and Time</p><p class="ql-block">• 《存在与虚无》Being and Nothingness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上面的例子中可以看出,我们把一些有差异概念都译成了"存在",比如Being, being, be, presenc,existence。概念的混肴就势必会导致误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尽管开始就知道,Being可以译为"存在",也可以译成"是",但是在回顾学习内容时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掉进了"存在"的陷阱!<b>因为习惯了"存在"这个翻译,就完全忘了从"是"的角度来思考</b>。这就造成了许多认知盲点,而这个认知偏差竟然只是因为翻译用词的区别。<b>从理论上讲,"存在"与"是"本来只不过是同一概念的两个译本、两种说法,但是却把我们引到了不同的方向。细思极恐!</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既然"存在"与"是"只不过是对Being 不同的译法,那么前面讨论的所有"存在"都可以用"是"来替代。令人震惊的是,这种替代产生了完全不同理解。比如:</p><p class="ql-block">• 我将如何存在→我将如何是 </p><p class="ql-block">• 存在即感知→是即感知 </p><p class="ql-block">• 我思故我在→我思故我是</p><p class="ql-block">• 存在先于本质→是先于本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用"是"替代"存在"以后,上面有的命题有读起来很奇怪,甚至意思不通。如果更进一步,把 Being and Time 译成《是与时间》、把Being and Nothingness 译成《是与虚无》,那也会让人不知所云,摸不着头脑。这些都说明不能把"存在"与"是"等同看待。</p><p class="ql-block">(三)"存在"与"是"的差异</p><p class="ql-block">既然意识到了"存在"的含义不等于"是",那么把前面关于"存在"的思考,转变或者还原成是(Being/being),看看是不是能有不同的理解</p><p class="ql-block">1、"是"是一个判断句式,A是B(或者A不是B),主谓宾齐全。那么A是一个概念,B是另外一个概念,"是"是系动词。在判断句中,A或B都要涉及概念/理念。比如白马是马,萍果是水果。马、水果都是抽象的概念,这就回到柏拉图的理念问题。从这里就可以理解理念论在形而上学中的重要性,理念是探究本体的基础。至于理念/概念的确认,比如忒修斯之船,在前面的笔记中有涉猎,这里就不展开了。</p><p class="ql-block">2、"是/不是"与"存在/不存在"隐含的意义有很大的不同。<b>"是/不是"只有主观判断。因为是主观判断,则没有任何预设的创造问题。而"存在/不存在"则可能包括实体存在或消失,隐含了客观性,就隐含着改变、创造的可能。</b></p><p class="ql-block">3、"是/不是"只是判断,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可以瞬间完成。而从存在到不存在则可能有一个过程。而且需要界定从存在到不存在的临界点。</p><p class="ql-block">4、Being 和 being 一个译为存在,一个译为存在者。如果翻译成"是",则无法区分这两个概念。</p><p class="ql-block">5、Being is let all beings be 译为"存在是使所存在者能够存在的那个存在。" 英文句子清晰地表明,<b>大写的存在Being 只有一个,存在者being有很多</b>。这个内容在中文中就丢失了,很遗憾,但是也没办法。这是语言特性,无法避免。从这个例子就深切地体会到,为什么维特根斯坦那么强调语言在哲学中的地位。语言是理念的表达,语言是思想的边界。人思维方式必须以概念/理念为基础,没有理念/概念就不可能理性思考,无法进行逻辑推理。</p><p class="ql-block">(四)存在与存在者</p><p class="ql-block">虽然海德格尔厘清了存在与存在者的概念,但是在其他哲学理论的叙述中都没有区分两者。在海德格尔之前的论述中,当然不可能区分;在他之后的存在主义只关注人的存在,人显然是存在者,也没有特别强调。所以在思考存在问题时,常常会忽略存在与存在者的区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希望参照英文,可以厘清"存在"在不同场合的确切含义。在阅读与思考的时候,理清思路,正本清源。</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十四、存在究竟从何而来</b></p><p class="ql-block">从巴门尼德、笛卡尔、康德、海德格尔到萨特、加缪,那么多观点、那么多理论,其实都是想要回答这是个古老的问题。传统的说法是世界是造物主创造的,也就是创世纪,上帝创造了这个世界。宗教家说是有个具有人格的上帝,一些学者则认为有一个没有人格的造物主。无论是哪种造物主,都要回答两个问题:</p><p class="ql-block">其一,上帝或者造物主是如何存在的?这就是传统形而上学的第一因问题。所谓第一因,也就是追到这里就不能追了!你不能问万能的造物主能不能创造自已,或者能不能做不合逻辑的事。但是,<b>这是因为人类自知理性有限,所以给自己设定的边界,不合逻辑,没有理由。</b>正如那句:"你 只 可 到 这里 , 不 可 越 过 ; 你 狂 傲 的 浪 要 到 此 止 住 。"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其二,世界是上帝/造物主创造的,既然是创造,被造者就有从不存在到存在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哪一刻是非存在与存在临界点?如果进一步追问,造物是无中生有的创造,还是用已经存在的材料组合创造?就像造车、盖房子那样。在创世纪的描述中,有些似乎是无中生有的创造,但有例外。比如夏娃是源于亚当的一段肋骨。当然,<b>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造物主把人类看不到的物自体/暗物质,转变成人类五感可以捕捉到的现象,让人类误以为是无中生有的创造</b>。如果不是无中生有的创造,那么神性似乎就要大打折扣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一因的问题,至今为止还没看到令人满意的解答。我想或许<b>第一因根本就不存在,第一因的假设有误。存在就是存在,存在不生不灭,存在不是必须由什么造出来</b>。人类生活在一个物体相对静止的世界上,看到世间有运动,所以认为世界必有第一推动者;如果人类是生活在一个以运动为主的世界里,那么肯定就会认为,世间必须有个使运动停止的停止者。<b>第一因或许只是人类认知的bug,是执念、是妄念。或许我们所有创造都不是凭空创造的,不是从不存在到存在,只是把已经存在的存在者,排列组合成新的存在者。</b>也就是说,<b>万物只有变化,没有生灭,存在Being为"体",存在者being为"相",而相变体不变。万物都是存在者being,其存在与否只不过是外形在不同的存在者之间转化,而存在自身Being则如如不动,没有改变。存在Being是使存在者得以存在的存在,它就是老子庄子所说的"道",就是如来所说的"佛性"。存在本己Being只有一个,道只有一个,佛性也只有一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万物一体,本性不生不灭。生灭灭已,寂静涅槃。意识总是对某物的意识,就象手电筒的光照到物体上才能显现一样。而那个能照的,或者说是告诉意识往哪里照的,就是"本真"、就是"本我",如如不动,终是万法归一。</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物自体不可知,可知的只有表象。人创造新物体,是以表象为抓手,通过改变表象来改变物自体。因为表象与物自体的一一对应关系,加上表象对于人这一物种的普遍性,人就把表象错误地等同于物自体。存在对某个特定的此在是主观的,但对人类这一物种却是普遍的、客观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无论是有形的上帝,还是无形的造物主,神只是人所创造的概念。这个概念本身就是无所不能的,是超过人类本身行为能力、认知能力、甚至是想象力的。人类可以把一切自己办不到、无法解释、无法理解的东西都归结为“神”。正如宇宙,宇宙就是一个概念,这个概念本身就是无边无际的。如果宇宙有边界,那么边界那边叫什么?还是宇宙!世界是没有尽头的,有尽头的只是认知。正如天空是无限的,有限的只是翅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物种,无论怎样强悍,都有能力的边界。我觉得对人类来说,存在、第一因就在这边界之外。我们无法确知存在从何而来,只能体悟存在,践行、完成自己的存在。见性起修,除去疑见之后,逐渐修正自己的行为,不再被贪嗔痴所困。</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十五、释疑</b></p><p class="ql-block">Being -- 存在,这真是个复杂烧脑的问题。无论是to be or not to be 的孤独决择,I think there for I am 的自我审视, 还是 I am because you are 的与神共舞,这些都是终极思考。<b>既然是终极思考,自然不会有简单的标准答案,无定解、甚至无解才是常态。</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偶然读到李泽厚先生的一段文字,一下子解开了心中多年的疑团。"存在主义的存在感,问的不是你建功立业,不是你对别人做了好事,问的是你逃脱不了你心里的感受,这是存在感。你做了什么,乃至世上的一切,其实都跟你隔了一层;唯一跟你没有隔一层的就是你自己的感受。"为什么自己以前总是觉得与存在、与外面的世界总隔着点儿什么?答案就在这里。因为"<b>唯一跟你没有隔一层的就是你自己的感受</b>"。自身的感受才是最直接、最真实的存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你永远都无法欺骗自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十六、后记</b></p><p class="ql-block">因为困惑,所以读书;因为不甘,所以求索。因为问题复杂、记性不好,所以记笔记。随读、随想、随记,只为记录自己学习的历程。读书以解惑为主,侧重于形而上学、认识论,其它方向有小量涉及,但不是重点。许多内容只能是以后有时间再说,比如政治哲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机缘巧合,从《纯粹理性批判》入手,上下延伸阅读,不知不觉间笔记已经到了第25篇。做为一个哲学小白,上来便啃《纯粹理性批判》这样的天书,颇有点儿不知天高地厚。不过回头看,反倒是走了捷径。本体论、认识论、怀疑论、不可知论、语义论,唯物主义、唯心主义、存在主义,各种理论学说无不高深精妙,令人脑洞大开,可以称之为一次全面的认识升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纵观哲学史,自泰勒斯以来,本体论破灭 、认识论受挫,寻找真理却发现没有绝对真理,只有对世界的诠释,而且诠释还深受言语的制约……。哲学家们从豪情万丈指点江山,到认清现实而内心苍凉,无可奈何之中只能给虚无与荒谬刷上点儿意义与高尚。哲学的延展是一个神性跌落、主体性崛起的过程,随着人的主体性不断加强和普遍意义的消失,传统权威也随之丧失了立足之地。世界去魅,继承了丰厚思想遗产的天之娇子们,却徘徊在后现代主义的荒原。就像西西弗斯,用尽全力推动巨石,而内心在崩溃与坚守之间彷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生纯属偶然,而我们却在这偶然的世界中寻找必然;世界本无意义,而人类却要创造意义。有人可以本能地生活,而有人则要超越食色,这是天性,也是宿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对我来说,俢行不为成仙,西去不图真经。读书、思考只是为了看清路,图个心安,活个明白</b>。没见过高山大海谈辽阔,总是脱不了坐井观天;不了解先贤们的哲思就自觉博大精深,总难免夏虫语冰。学然后知不足,从踌躇满志到脚踏实地,从不甘平庸到接受平凡,是成长,也是释怀。"超以象外,得其环中",虽说哲学问题复杂烧脑,一会是山一会儿不是山,一会又是山,但是庐山烟雨浙江潮,这一路的风景确实精彩。不虚此行,不负跋涉,看过、想过、品过,无憾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米兰昆德拉说"除了生病以外,你所感受的痛苦,都是你的价值观带给你的,而非真实存在。"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人是追求意义的动物,既便是西西弗斯推石头、吴刚砍桂树,他们也可以自己决定推石头的力度和砍树时的心情。有时候会这样问自己:如果你是西西弗斯,你会一边推石头一边看风景,还是一边推石头一边诅咒呢?如果你是吴刚,你会一边砍树一边自怨自艾,还是一边砍树一边欣赏常娥玉免呢?<b>每个人都是被抛到这个世上的石头,被命运不停地推来推去,没有片刻停歇。同时,每个人又都是西西弗斯,你将以什么心情、什么姿势来推你的石头呢?因为推石头心情与姿势决定了你存在的本质。</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最后,我想用加缪《西西弗斯神话》的结尾来收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把西西弗斯留在山脚下!人们总是看到他身上的重负。而西西弗斯告诉我们,最高的虔诚是否认诸神并且搬动石头。他也认为一切都是美好的。这个从此没有主宰的世界对他来讲既不是荒漠,也不是沃土。那块巨石上的每一个颗粒,这黑夜笼罩的高山上的每一颗矿砂对西西弗斯都是一个世界。他爬上山顶的斗争本身就足以使一个人心里感到充实。应该认为,西西弗是幸福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兄弟,今天你推自己的那块石头了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①《约伯记》 38,11</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