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黄算割

<p class="ql-block">菜花麦浪</p><p class="ql-block"> 快半个世纪过去了,我仍记得改革开放前农业社集体劳动的那些日子,它是那么苦焦、忙碌、热烈,想忘都忘不了。</p><p class="ql-block"> 五月底六月初的乡村,油菜发达的枝条互相纠结着,沉沉地伏下身姿,像给土地搭了一层凉伞,菜荚菜杆一天天由绿转黄。这时候,算黄算割(杜鹃鸟)从南方赶来,留驻在炎热的陇东高原,田间村头,时时传出它们带着浓浓的催促味儿的叫声“算黄算割!算黄算割!”那时候以粮为主,生产队油菜籽田留得少,不几天就打碾完了,大场上的喧哗声停歇下来。光滑瓷实,面积超过一个足球场的大场被清空,敞着胸脯静静地休息着。大场边,附近人家墙头上,桑葚变黑变大,杏儿脸蛋红起来。放眼一望,麦田一天天泛黄,另一场浩大的农事近了。各家老掌柜的听从布谷鸟的呼唤,去集市上买几张镰床,几个刃片,一把扫帚,一张木锨,回到家里,算算全家劳力人数,磨好镰刃,装好镰刀,把镰刀连同畜绳、钉耙之类,整整齐齐挂在窑外的山墙上。 </p> <p class="ql-block">收割</p><p class="ql-block"> "算黄算割”的声音由田野转到树林,由树林转到崖畔,声声呼唤,长天不歇,叫得人心里酸酸的,怪怪的。农人们自小就听说过这种鸟儿前生的遭遇,心事不由得绷起来,涨起来,每天见面,彼此交谈的莫不是麦子的长势和开镰的日子,总要提高调门嘱咐对方一句"五黄六月,龙口夺食哩!"这是要与龙王爷争食呀!夏至前后,龙王爷一发威,连续给你送几场暴雨,眼睁睁看着到口的粮食倒伏在地里,那是多么令人心碎呐。更骇人的是晴天滚过几朵黑云,磕楞两声炸雷,地上先落几滴泥雨,接着砸下一场冰雹,这场景谁能当得起?大地主也不行。据说在旧社会,一场冰雹打中谁家待割的小麦,主人心疼,一时想不开,真有跳崖送命的呢。现在社会好了,但小麦的灾难威胁还不少,好多人家盼着新麦下锅呢。</p><p class="ql-block"> 据当兵的人讲,每逢恶战前夕,阵地上总要迎来一阵特殊的宁静。农事跟兵事一个道理,“算黄算割”仍藏在树荫中叫个不停,村庄忽然间懈怠起来,有那么几天,家家拿新菜籽榨两壶新油,油坊的生意红起来。存粮多的人家炸一顿油饼,先犒劳一下全家,备足精神。每家每户静静地等待着,似乎只要生产队长同志一声令下,男女老少便一涌而出,齐头上阵,拉开夏收的战场。更妙的是为了配合夏收,每年这个时候,县上、公社的机关单位和学校都放假,大家一起赶往田间效力。</p><p class="ql-block"> 八点左右,吃过早饭,戴上大遮沿的麦杆帽,提着镰刀水罐上地。田边还有丝丝凉意,但头顶的火球已洒下万道光焰,接着,麦杆上的潮气渐渐退去,热浪和干风的味道一阵阵扑入麦田。一眼望去,坳里金黄,望不到边的大塬似乎鼓足了最后的劲在膨胀着,展示着它的盛装。</p><p class="ql-block"> 先上哪块地,后上哪块地,这必须由队长决定。到了地头,谁打头,谁打二,由几十个壮劳力决定,于是嚷嚷一阵,各给各挑搭档,"黑娃,我当头镰子,你跟着!”"嗯。"“三怪,我打二,你跟我!”“哎,咱来喽。”说着说着,身影陆续隐伏在麦垄里。每个人都把身体折成三截,左手把麦,右手挥镰,二人一组,一前一后,贴着滚热的麦地,差不多在匍匐前进,"嚓嚓,嚓嚓嚓,唰……”</p> <p class="ql-block">麦田比武</p><p class="ql-block"> 割麦时必须蹲着,屁股挨着麦茬,半步半步地朝前偎。个别没经过磕碴(锻炼)的家伙,一会儿蹲,一会儿站,一会儿猫腰四顾,让懂家子一看不是新手就是懒汉,绝不是田间好把式。好把式是这样的:一把镰横揽六沟麦,两揽便是一捆,从中抽出一撮,分成两股,将麦头交叠一拧,拧成一条草腰带,叫做腰,然后一翻手,连同麦捆压在垄沟间。搭档的镰随后跟上来,将揽在臂弯的麦覆上去,搁下镰,张开双臂,合起草腰,膝盖一顶,全身一使劲,一拧,一别,一捆麦子就像耍魔术似的被束紧、卧地。麦穗朝前,腰带居中,麦杆朝后,麦捆在垄沟中一捆捆顺茬躺着,两人霎时汗出如浆,几乎要泡软麦秆帽子的草编垫圈,脊背和后腰上的汗水渗湿了衣裤。</p><p class="ql-block"> 一趟子出去,有的需要半天,有的需要半小时,要看地畛子长短,短者八十步,长者一百八十步。头镰子不声不响,不急不躁,努力割完一趟子,触上隐藏在大田中的阡陌小路才算完,然后困难地站起来,长长地吁口气,感受着麦浪上滚来滚去的热风,扶着湿透的腰,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地头。地头预备着两种水罐,一罐凉开水,或果叶茶,一罐磨镰水。人们陆陆续续聚来,一边吸烟,一边磨镰,准备下一趟征战。磨镰时挺有意思,慢条斯理的,还不时伸出拇指搭到刃口蹭两蹭,测试测试锋不锋利。 </p><p class="ql-block"> 下午两点,老天爷把火盆中的炭火当头倾倒下来,热浪汹涌,无处躲藏。麦子干透了,过镰利索,但下腰困难,一拧就断,不宜赶工,于是队长同志很内行且很权威地宣布:这一趟子割出去,放工!吃饭!黄午钟响了原往这搭走!放眼看去,昨天还漂漂亮亮的一畛子麦田,经镰刀一晌午的试验,就像剃头匠给人剃了半个脑袋似的,异样啊。</p><p class="ql-block"> 下午四五点钟,炭火的热度慢慢降下来,劳力们又上地了,苦行再次开始。经验丰富的劳力们跟早上割麦时一样,在地畔上留一小丛麦,把麦穗束起来,挽成一个毛攥攥做为记号。天晚收工的时候,记工员赶来量地,凭此给社员记工哩。 割麦的一等好手被称作麦鹞子,一天可割一亩半,大多数人平均一亩左右。</p> <p class="ql-block">拉麦摞摞</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壮劳力在地里热火朝天地龙口抢食,老人在家看管幼儿,准备饭菜,碎娃娃给大人送水,大一点的拉着架子车往大场里拉麦。拉麦前,把架子车稍作改装,取掉前后挡板,给车尾加一个梯形挡头,挡头上面拴一股长长的畜绳,盘在一侧的车辕上。到了地里,小孩子按住车辕,大孩子将麦子一捆捆装车。先顺着厢底填五六捆,填得与边厢平齐,然后放大脚,让车子增大体形,接着又一层层往里收,收到一人多高,麦捆再也扔不上去了,就拉开畜绳,分作两股,脚蹬车辕,使出吃奶的劲儿拽,把绳缠在车辕上,还要绑成活套。这也是一项需要技术的力气活,手法不熟练的,畜绳捆不紧的,半路便偏载,散架,翻车,常见把大孩子气得坐地上哭鼻子的,还有小哥俩为翻车而吵嘴干架的。</p><p class="ql-block"> 割麦的,拉麦的,大人娃娃个个挥汗如雨。汗滴像雨珠一样不断滚落着,抡起袖子,撩起衣襟擦一擦,额头便一刹那清凉,细心的讲究的人则脖子搭条毛巾,小小一条毛巾,普通人也是不易得的。</p><p class="ql-block"> 第一天割下来,个个腰酸腿疼,三两天后才能习惯。皮肤晒得焦红焦黑,裸露的胳膊晒起了皮,小臂被麦子划破,留下许多血道,出汗后生疼。麦土有毒气,浆在身上,骚痒难忍,有的人抓成血疤。可是,为了跟老龙夺食,人们还能顾上皮肤、伤口、麦土、血疤吗?顾不上的。</p><p class="ql-block"> 有时正在收麦子,一阵风过,白雨(暴雨)黑着脸从子午岭那边来了,黑压压的云头一步步压过来,狂风大作,形势紧迫。人们急忙捆的捆,抱的抱,就地把麦捆堆成小垛,待雨过了拉回大场里。而已经拉回大场里的麦子,多由老弱病残和小孩们整理,一捆一捆,一块一块晾在大场上,晚上由壮劳力摞大麦垛,俗称麦摞。</p><p class="ql-block"> 摞麦垛是一场老小百十号人参加的盛宴,总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场面盛大到空前。老人妇女小孩将麦捆拖到预定位置,壮劳力们一捆接一捆,把麦捆码成大圆,手接脚踩,一层一层摞起来,越摞越高,够不着的时候,下面的人挥动木杈,把麦捆挑起来,像投石机一样凌空投向摞顶。几个把式站在摞顶上,一边码放,一边往进收,慢慢形成圆锥形的顶。收顶时只留一个把式来处理,像给塔顶安装刹柱一样,取一捆麦,把麦秆散成伞状,然后插一根长木棍,连伞插进麦摞,等于给垛顶戴一只雨帽,好像这样一来,老天爷下多久的雨,麦子都不会发霉似的。远远看去,一座座生麦摞就是一座座不可攀登的大山。起大麦摞的场景大致如此。</p><p class="ql-block"> 有时大雨来得猛,完全来不及摞大垛,百十号人分成若干小组,同时动手,就地画圈,摞成一人多高的手搬摞。雨过天晴,猛看过去,大场上兀立着几十个碉堡,一大群小孩子在碉堡间捉迷藏,竟有钻进去迷路而跑不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成人们忙着抢收,小学生也不闲,在老师的带领下,每天早早上地拾麦穗。这可不是义务工,拾麦穗还能挣工分呢!你看那大一点儿的女生天麻麻亮就上地了,等到其它孩子来到地里,她们已捡了四五把。早晨的麦田有时烟雾弥漫,调皮的男孩子为吓唬女生,故意喊"狼来了!狼来了!"女生笑着怼一句:“烟雾地里吼狼哩,冒吆喝哩!”男生贪玩,捡不了几把,就会抓蛐蛐儿,逮蚂蚱玩,误了工作,为完任务,有的偷偷揪两把未割的麦穗来凑数。女孩子拾的麦把最漂亮,每把麦穗都朝前,整整齐齐攒在一起,像一朵朵菊花,又像一朵朵向日葵。麦把集聚多了,放工时抱一大抱交回大场,论斤记工分。</p><p class="ql-block"> 大场北面有一溜大瓦房,那是生产队的库房、粮仓,前者收放农具,后者存放粮食。东北角还有一间房,临近大路,叫做场房子,是看场人的值班地儿。看大场是一件美差,负责的人非常尽职,白天总像哨兵一样警惕,晚上又像狗一样灵敏。大场西北角连着十多亩核桃树林,每年都结核桃。收麦碾场时节,核桃树底的晾阴最吸引人。树行间还种着糜子、谷子、玉米等合草,那是牲口的青饲料。</p><p class="ql-block"> 连续二三十天,没黑没明,干得精疲力竭,一百多人终于把几百亩地里的夏粮从龙口里夺回来,垛成一座座大麦摞,放放心心地吃饭睡觉。大坳里的麦田像被剃光了的秃子,麦茬遍地,呈现一片一片的土黄色,也像人一样舒了一口气歇着了。若不是间种的玉米或其它作物的映衬,就显得单调多了。但大坳依然坦荡辽阔,从不单调,新的生命又在孕育,它只是暂时喘口气。</p> <p class="ql-block">碾场 </p><p class="ql-block"> 收完麦子,人们又忙着给玉米上肥料,在麦茬地里复种糜子了。地里的活儿一结束,人们又聚到了大场里,准备碾场了。大清早,队长一声“摊场了!”只见两三个男青年麻利地爬上麦摞顶,将顶盖揭开扔下,一捆捆麦子又像长了翅膀样飞到了场院。人们把麦捆拉到场中心,像魔方样转圈儿展开,这叫摊场。有时摊整场,从场心开始,将麦捆头朝里解开麦腰,一圈圈连续展开晾晒。有时摊乱场,直接将麦捆解开抖乱挑起来摊在场院。无论整场还是乱场,吃过早饭后都要圆场,晒到十二点多开始碾场。</p><p class="ql-block"> 麦子晾晒着,而把式却忙着准备套牲口拉碌碡碾麦子。牲口拉来拴在核桃树下,时间一到就上场。牛力气大,一头拉一个碌碡;而驴子力气小,得两头拉一个,碾一大场得五六犋牲口或更多。碾场时,只有拉牲口的把式忙着,牵着牲口一圈一圈地转着,将脚地的麦子各处都要碾到。碾场的牲口免不了拉屎撒尿,到时把式一定会停下来喊一声:“屙吓了!”负责拾粪的赶紧挑着笼赶去将粪铲掉。有时把式拉着牲口一边转圈儿,一边嗓子痒痒地吼两声秦腔,慷慨悲壮的李玉和“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鸠山设宴和我交‘朋友’,千杯万盏会应酬”;勇敢机敏的杨子荣打虎上山唱段也来几句,苍凉高亢的调子在场院上空回荡着,有一种悠远、悲凉之感。有时也讲几句笑话,笑声朗朗,有一种火辣爽快劲儿。</p><p class="ql-block"> 而那些等待翻场的男人们都躲到了麦摞下或树影下睡觉谝闲传去了,有的女的乘空回家奶孩子料理家务去了。手巧的姑娘将麦秆上节掐下坐在树底下编蚂蚱笼,带着螺纹的笼子似海螺,有大有小,小孩儿抢着要。他们给笼子里面装上蚂蚱或蛐蛐儿,放一片冬瓜花,吱噜噜地叫着,很好玩儿。而青年人则聚在了核桃树下,东一堆,西一团,打情骂俏,说笑着,打闹着。还有的上树坐着,荡着腿,将树叶卷成筒呜啦呜啦地吹着;个别有情意的躲在一边说着只有他们能听见的悄悄话。人常说:“麦上场,核桃半瓤;麦进囤,核桃挨棍。”而那些心急之人已在歇息之余,将头顶的核桃摘下,用小刀刻着瓤子吃,树底下堆着青核桃皮。场合结束后,就没有这样的享受了,核桃园会被人看管起来。</p><p class="ql-block"> 翻场时,第一遍将麦草抖起来向外翻,人们相跟着一圈圈翻过去,中间露出了场心,第二遍又向里翻,翻场的人像变魔术似的,将碾平的麦草又立了起来,不过只剩下了半腿高。头遍翻过后,场里只剩下碾场的,其他人全回家做饭吃饭去了。</p><p class="ql-block"> 到饭后四五点,场碾熟了,人们纷纷来到大场开始起场。起场先要翻场,要将麦草和麦粒分开,然后将麦草杈成堆。那些年轻小伙子两三人一组,推着有八个刺的长/尖杈,冲向麦草堆,杈起后推向摞麦草摞的地方,那里专门有四五个把式等着,用杈杈起麦草扔向草摞,然后一层层摞起来,不断用杈拍打着周围,让草摞更加整齐美观。而中心不断用脚踩瓷实,让草摞向高处上升着,收缩着。有五六米高时搭上梯子,收顶,下摞。一般是碾第一茬的麦草搭成长岭子,等第二天败场(复碾),败好了才摞麦草摞。</p><p class="ql-block"> 碾场时偶而也会遇到大雨。有时前半天晴朗的天空,午后三四点突然浓云滚滚,电闪雷鸣,稍时大雨倾盆。在家忙碌的人们会从四面八方聚拢来,纷纷抱的抱,攒的攒,盖的盖,像打仗似地顾不上擦雨水汗珠,尽量让粮食不被雨浇。但有时也无可奈何,暴雨来势汹猛,甚至夹杂着冰雹,狂风大作,劈头盖脸地浇下来,躲都躲不及,人人浑身湿透也无法将摊在场里的麦子收回来。眼看着麦子被泡在水里,只有叹惜的份儿。</p><p class="ql-block"> 最喜欢起场的景象,人多阵势大,热闹非凡。男女老少齐上场,在暑热渐退的场院中,人们分工协作,抖场的,杈堆的,推尖杈的,摞草摞的,推麦的,扫麦的……真是空前的忙碌,热火朝天,人声鼎沸……麦土和着汗水在脸上头上淌着,手里挥舞着家伙,嘴里开着浑俗的玩笑,不时地哈哈大笑。个别说到痛痒处的人,追着开玩笑的人满场院跑,和干活的人撞个满怀,一不小心跌倒在麦草堆里,几个人乘势压上去,踏闹一番,身上盖满了麦草,脸上沾上了麦衣,没有羞恼的,哈哈一笑又拿起了杈把扫帚。场院里洋漾着劳动的快乐,收获的喜悦,还有集体协作的和气。半个小时后,麦粒像山一样堆在场心,静静地,像在喘气,也像在歇息一样。这时,只剩下摞麦草摞的还在忙碌着,爱讲历史故事的,手不闲,嘴不停,直到草摞盖顶。</p><p class="ql-block"> 场院一时空旷了起来,也静了下来。人们忙碌了半天,该回家做晚饭,安顿孩子,料理猪狗鸡了。</p> <p class="ql-block">扬场</p><p class="ql-block"> 麦子碾熟后,没有风的话,还不能扬场。这时场院只留几个把式,等风来。一般是男的扬场,女的掠麦(掠去麦堆上的麦衣)。人们坐在场边,说着各自走南闯北的经历,什么张掖武威人的慷慨大方,不吝吃食,却让客人与家人睡在一个大炕上,中间只用灰耙隔开;上一年谁谁谁几个人看场,某人在架子车上睡得过于实,被几个捉狭鬼推到附近的玉米地里,等到醒来天已大亮等等。有时不起风,男的就在避风处铺些麦草,躺下等风。麦堆旁挂一盏马灯,在星空下分外耀眼。一群群飞蛾,大的,小的,麻的,灰的,花的,白的,纷纷飞舞,上演着无声赴死的壮烈场面。</p><p class="ql-block"> 一声"风来了!"人们又从睡梦中爬起,纷纷拿起木锨和扫帚,扬的扬,掠的掠,铲麦上扬的声音与扫麦衣的声音相互交织,在上演着一幅声光色的美丽图画。金色的麦粒伴着细微的尘土在弧形的飞扬中,似优美的扇面;而扬麦人健美的身姿与此画面互相辉映,一俯一仰,美妙而有张力;低头掠麦之人一左一右地划动,与俯仰之人形成立体的舞蹈图,让看似简单的画面动感十足,充满了诗情画意。“唰(chua),唰!唰(chua),唰!……”是他们的伴奏,节奏明快利落,毫无拖泥带水之感,反而有一种悠扬的韵律在回荡。俯仰过程中,麦衣与麦粒之间出现了分水岭,麦粒堆在上风向,而麦衣随风飞向了下风向,由厚渐薄铺满了场院。扬好的麦粒攒成堆,显出浅赫色来,比麦衣的颜色要深的多。麦衣颜色浅黄,显得松软又干净。至此麦衣完成了孕育和包裹麦粒的任务,等待它的是各家各户的炕洞和火的洗礼。而麦堆上盖上村上特制的大印,晚上留两个人看着,等着第二天晒干装进仓库的粮囤里,或用二百斤的大麻袋装好准备交公粮。</p> <p class="ql-block">收获</p><p class="ql-block"> 从收麦到碾打完毕,农人们要忙一个月。这一个月的劳动强度最大,也最辛苦。但望着堆满场院的麦子,他们心里踏实多了,脸上只有满足感。围着麦堆转着圈儿,心里思谋着新的打算,带着微笑望向远处。</p><p class="ql-block"> 如今一切都变了,由农业社的三十天收麦,到分产到户后的三五天的劳作,到如今的不到两小时的机械收割,机械代替了人力,劳动时间不断缩短,劳动量不断减少。人们对土地的依赖越来越少,让人有一种深深地失落感,一种怀念大集体生活的念头在滋生,集体劳动的那种场面、那种幸福感再也找不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的场景只能在梦中“怅然吟式微”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