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嘛教书

乐教四十载

杨文高译 “世人多有教养，只因为默默奉献的教师无处不在” “你干嘛教书？”当我告诉朋友不想干行政职务时，他这样问我。他迷惑不解我为何对自然而来的权力和金钱兴味索然，而美国的男孩们从小就被灌输了这样的追求。 当然，并非因为教书轻松我才教书。它是我可选择作为谋生手段的各种职业中最为艰难的。对于我，教书是让我眼睛熬红、手心流汗而且兴致低落的职业。眼睛熬红，是因为我从未感到过踏实地去上课，尽管备课时熬得再晚；手心流汗，是由于在我走进教室之前总是忐忑不安，想着自己会被当作笨蛋一样被看穿；兴致低落是因为一小时之后我走出教室时，确信自己比往常更令人讨厌。 鹤庆一中1985届英语学习小组（二排左一杨文高） 我教书也不是因为我知道答案或确认自己有驾驭自如的知识体系。有时，我甚至对学生在课堂上竟然记下我说的话而感到惊愕。 鹤庆一中1984届英语学习小组（二排左二杨文高） 　　那么，我干嘛要教书呢？ 我教书，是因为我喜欢学校生活的节奏，六月、七月、八月给我提供了一个机会来把反思融入研究和写作中——构成我教书生活这一总菜谱中的主要佐料。 我教书，是因为教书是富于变化的职业。即使教材不变，但重要的是我的学生在变…… 1983年高53班分班前合影（二排右五杨文高） 　　我教书，是因为我喜欢自由，乃至于出错的自由，自己吸取教训，来激励自己和学生。作为教师，我就是我的“上帝”。假如我要求我的新生突破写作课本的模式学写作，谁会说不可以呢？如此做也许会带来失败，然而“失败是成功之母”。 我教书，是因为我喜欢问学生容易引起争论的问题。整个世界充满了错误问题的正确答案。有时，我有意训练学生的逆向思维。 鹤庆一中1990届英语学习小组（前排左三杨文高） 我教书，是因为我喜欢学习。的确，身为教师，我愿活到老学到老。我在教书生涯中的一个主要发现就是教给学生的不应只是我们所知道的，而应该还有我想知道的。 我教书，是因为我喜欢在象牙之塔中和学生一道找出更多的路走向真实世界。我曾教过一门课，叫“科技社会中的自立”，我让学生们学习爱默生、梭洛、哈客斯雷；让他们坚持写日记、学期总结。不仅如此，我们还建立了一个合作小组，从银行贷款，买了一间破房子，通过整修它来实践“自立”。 最后在学期末，我们卖了房子、还了账、上了税，还共同分享了剩余的利润。当然，这并不是“自立”的目的，更主要的是这十五名未来律师、会计师和商人突然发现他们在用全新的目光阅读梭洛的《沃尔顿》。他们明白了梭洛为何进入丛林，怎样建造木屋，他为何那样自赏离他群独居“实验”，并急于想把它告知世人。他们还知道了他最后为何离开丛林——他已尝到了沃尔顿湖的水味，要换另一种来尝尝了。 鹤庆一中高50班毕业合影（三排右一杨文高） 我教书，是因为教书给了我许多甘露来品尝、许多丛林来进出、许多好书来阅读、许多象牙之塔和真实世界的经验来发现。教书给了我不断进取的节奏和机会，给了我变化和挑战。 2006年大理州民族中学教师节教师代表讲话 然而，我遗漏了我爱教书的最主要原因。 原因之一是维基，我的第一个博士生，一个精力充沛的小幻想家。她开初对文学课是“闻之心跳”，时刻担心着能否获得证书。后来她埋头苦钻一个十四世纪不知名的诗人。终于她锤炼出的论文被一家有名的刊物选用。我出席了答辩会，她干得真出色。 另一原因是乔治，一个我所教过的最聪明的学生。他开始攻读设计，后来转向英语，因为他自认为爱人甚过爱物。他获得了硕士学位，现在任教于一所中学的高中部。 2008年英国时留学伦敦塔桥下留影 还有吉安娜，她当了学院的逃兵，又被同学们找了回来。同学们想让她看看他们的“自立”实践。她被找回来时我在场。她后来告诉我她有兴趣研究城市中的穷苦人，力争成为一名民权律师。还有杰奎琳，一名通过直觉所获得知识并不亚于我们借助分析所获得知识的清洁工。她已决定读完中学，再上大学。 还有…… 2008年英国时与实习学校师生留影 这些人是我爱教书的真正原因，这些人在我眼前成长、变化。当教师就是目睹一个个人“出世”，这时的人开始“呼吸”整个世界。“呼吸”开始时身临其境是令人激动之事。 “青云直上，摆脱教书匠之列”自然能给我带来权力和金钱。但，我很富有。我得到了许多，许多，来自我所热衷的所作所为——读书、交谈、发现、问诸如此类的问题：“身为富人能意味着什么？”我也“权”。 我有权打手势、有权鼓动学生、有权问稀奇古怪的问题、有权表扬一个尝试性的回答、有权批评不诚实的行为、有权建议读哪些书、权指出一条捷径……除此以外，还要什么权力呢？ 大理州民族中学运动会终点裁判长（手拿红旗者） 这些人是我爱教书的真正原因，这些人在我眼前成长、变化。当教师就是目睹一个个人“出世”，这时的人开始“呼吸”整个世界。“呼吸”开始时身临其境是令人激动之事。 “青云直上，摆脱教书匠之列”自然能给我带来权力和金钱。但，我很富有。我得到了许多，许多，来自我所热衷的所作所为——读书、交谈、发现、问诸如此类的问题：“身为富人能意味着什么？”我也“权”。 我有权打手势、有权鼓动学生、有权问稀奇古怪的问题、有权表扬一个尝试性的回答、有权批评不诚实的行为、有权建议读哪些书、权指出一条捷径……除此以外，还要什么权力呢？ 鲜为人知的还有，教书也不仅仅就只带来“权力”和“金钱”，且带来爱。有对学习的爱、对书籍和思想的爱…… 更重要的是有一种体验，看到杰出学生闯入你的生活并开始“呼吸”社会时的体验。“爱”这个字眼也许太单薄了，“魔力”还更恰当些！ 我教书，是因为：身居开始“呼吸”的人群中，我感到自己和他们一同在“呼吸”，脉搏一起在跳动！ 谨以此译作献给第三届教师节，作者系美国一大学英语教授。该文刊登在1986年的美国Readers’Digest《读者文摘》。1987年7月译文收编入鹤庆县政协1987年庆祝教师节专集。 为2007年州民中学生会圣诞节活动致辞 从教42年的关门弟子（2022届246班）毕业合影 从教42年的关门弟子（2022届254班）毕业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