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那些年,惟有绿色与橙色。绿色在眼里,橙色在心里。</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随着国家政策调整,父母从国家机关下放到基层,我母亲到郊区砖瓦厂工作,由此,我在江南小学读了几年书,从七岁到九岁。厂长姓何,老红军,走路跛脚,当年打仗打的,面容严肃但说话和蔼。他叫他的大女儿何小丽带我去学校,同去的还有一个大女生叫阿琼,由此开始了我的上学生涯。上学的路左边是江南造船厂,路的尽头是市麻纺厂,小学就坐落在将到路尽头路的右边,被大片田地草地小树林和零零散散的农舍半包围,远远可以望见砖瓦厂高耸的的烟通在缓缓冒烟。进入小学要走过一条小溪上面的小桥,小溪流水潺潺,如果你愿意,可以光脚从小溪走过去。小丽姐指着小溪说:“你想喝水时就往水里吐口水,如果口水散开了,这水就可以喝,不会生病。”她拉我走到溪边,教我用树叶做成漏斗状,装水,然后把嘴凑过去喝水。水有点甜。小学生是一群工农结合体,从衣着就能分出农民的孩子或非农民的孩子,颜色,布料和衣服款式。区别最大的是穿鞋与不穿鞋。有农民孩子和非农民孩子之别是被老师说出来的,老师见面时对家长夸奖穿鞋的孩子,说他们比不穿鞋的“好教,学得快”、“聪明,成绩好”。其实,穿鞋同学的优势在教室里,而不穿鞋同学的优势在教室外。渐渐的 我喜欢上不穿鞋的同学。有次上课偶然脱下鞋子,光脚丫放在地面上,瞬间被直击心头的冰凉爽到,然后偶然成了必然,在学校光着脚丫竭尽所能,直到那天鞋子不知所踪。急得大哭,不仅担心回家挨骂还包括回家那条石渣路实在难走。邻座女孩冲回家拿来一对木屐给我穿上,还叮嘱“记得明天带回来哦。”</p><p class="ql-block"> 于是,加入不穿鞋同学群体,跟着他们在弥漫着黄绿、青绿、墨绿、蓝绿各种绿的田地、草丛、果园和池塘觅食,交友,长见识。存在于大自然的野生植物不仅满足我们的生理需求,也滋润了我们幼小的心田。那一片绿,让我梦牵魂绕,成为伴随终生最靓丽的色彩。在那一片绿中,我感受到了善良的品质、纯朴的友情、解惑后的成就感。所有的一切,犹如初升的太阳般橙红色的温暖,深藏于心底。</p> <p class="ql-block"> 穿鞋的同学和不穿鞋的同学吃的零食也有区别。穿鞋的零食多是一粒水果糖或二三块饼干,不穿鞋的零食五花八样。特别在收割水稻期间,他们会时不时从兜里掏出一把炒稻谷,白色的米粒从焦黄色的爆开的稻壳冒出来,放两手心搓搓,谷壳和米粒分开,吹跑谷壳,然后送嘴里,那个香味就像有型的青烟直冲肺腑,远远看着都会禁不住肚子响咕噜。他们还常常带着小瓶子,里面装着酱油,酱油泡着朝天椒蒜头白萝卜豆角之类,把细铁丝的一头绕几个圈,做出勺子状,伸进瓶子挑一点料放嘴里,然后眯起眼睛抿起嘴做出好吃好吃真好吃的陶醉状,直叫人嫉妒羡慕恨。穿鞋的也常常炫耀自己的零食,最有效的方法是拿着水果糖放嘴边慢慢地舔,或把饼干放在下牙齿上慢慢磨,让饼干宵一点一点落到嘴里融化,这样可以延长吃和享受美食幸福的过程,也可以让不穿鞋的嫉妒羡慕恨一会。</p><p class="ql-block">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穿鞋的和不穿鞋的达成了默契,互换美食,分享嫉妒羡慕恨的因和果。我的邻座女同学更能炫耀自己独特的宝物。就像男孩子先用绳子环绕陀螺,然后放开绳子把陀螺甩地上,陀螺就会快速旋转一样,她先用绳子环绕着荷花心的尾部,然后荷花心朝下,放开绳子,这时荷花心(就是包着一粒粒莲子的那个部位)会快速旋转,包围在花心周围众多的细细的金黄色的花蕊随之在绿色的花心周围闪开,像美丽的小仙女跳舞,展开大裙摆旋转,让人眼花缭乱,羡慕不已。于是我和她达成互换协议,我分她半粒糖或饼干,而她在家里的荷花开时,送我一朵荷花。望眼欲穿的日子不好过。眼看荷塘里的荷花越来越少,却不见她有荷花来。问她,她总叫我在吃饭的时间去她家。去过几次,都被她母亲睥睨的眼神吓跑。开始也抱怨这位邻座,却渐渐忘了。后来,她带来一把白色,呈半透明,有点像小萝卜状的植物,告诉我这叫“酸眯眯”,刚刚挖到的。放进嘴里甫一嚼开,酸酸甜甜的汁液在嘴里弥漫开来,此刻好像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到现在为止,我都还相信那时我一定会因惊喜和幸福睁大着眼睛深呼吸像个傻瓜。我从未尝试过这种味道,这是一种酸与甜综合后因新鲜而加分的味道。后来看《西游记》孙悟空偷吃蟠桃,就认定那蟠桃就是“酸眯眯”的那种味道,因为,蟠桃就跟当年的“酸眯眯”一样,除了酸加甜,还有着因刚刚离开原来所附的主体而新鲜的魅力。</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后才知道,邻座女孩给我吃的小萝卜,学名叫酢浆草,小萝卜是酢浆草的根部,但不是所有的酢浆草都自带小萝卜,能找到小萝卜,特别是邻座女孩给我的那种颜色形状味道都好的小萝卜,得靠运气,相信邻座女孩一定为此花了功夫。忘不了善良纯朴的她。</p> <p class="ql-block"> 从酢浆草开始,邻座女孩和几个不穿鞋同学带着我和几个穿鞋同学,徜徉在稻田,草丛、荷塘边和小树林里,享受着大自然的惠泽,经历了三个春夏秋冬。</p><p class="ql-block"> 那些年国家粮食短缺,饭桌上所有满足不了我们身体疯长期所需,但大自然似乎可以。南方的郊外,一年四季都有绿色野生作物,供我们饱腹,给我们乐趣。不似造船厂和麻纺厂有机器设备,需用围墙保护,砖瓦厂只有挖土机、运输小推车、制砖瓦毛胚和烧制成品的场地,烧制好后还需大块空地堆放,等待用户拉走。没有厂区围墙,却有大面积土地和周边的农用地连接,这连接地段不工不农,谁都不管但谁都在用,零零散散放着双方的丢弃物,大人们一般不来,但阿狗阿牛鸡们鸭们会随时造访,令这里野草疯长,后来有职工发现这块宝地,开始在这里种红薯木薯等。这类农作物不似蔬菜类需要天天浇水,种下去后靠老天爷恩赐的阳光雨露就能自然生长,到了收获期,大人们多来视察,如果有小朋友在,他们会狠狠地盯着你们看一会,似乎要看穿你们的欲望。有时候他们会吆喝几声:“这里有蛇,你们不要在这里呆着。”他们并不知道,其实我们也知道这里有蛇,那些大大孩子甚至还能捉蛇。只是,那些大大孩子不想跟我们小孩子为伍,人以群分嘛,我们也跟他们保持距离,在我们那个年龄段,本能地把兴趣欲望与能力联系起来。但有一个地方,却能成为大孩子和小孩子共聚一堂的宝地,那就是砖窑。有很多砖窑,里面很大,大家不约而同地发现转角处的几个砖窑能避风,能烧火,能煮东西吃,所以,大家都很小心地照顾对方,共同护着这方宝地。</p><p class="ql-block"> 跟着不穿鞋的同学,穿鞋的同学慢慢认识了酢浆草以外的其他能吃好吃的野菜。比如鱼腥草,一把抓可以连成片的提起来,甩掉泥土就可以放嘴里嚼着吃,汁多且甜,不能果腹但能解馋,有点腥味但小孩子没当回事,稍大一点的孩子会多抓几把带回家做菜。有种叫白头翁的野草是小孩子主要追崇对象,把它与各种面粉和在一起煎饼,煎熟的面饼混杂着草的清香且能饱腹,饭桌上很受欢迎,但是它们不太常见。其实白头翁很好认,不高,头顶淡紫色的花,叶子和枝杆带毛,摸了它毛会留在手上带着清香,只是生长期很慢,吃了一茬要耐心等待下一茬。不穿鞋同学有时会带上些木薯粉,摘到白头翁,就一起溜到砖窑,把二者捞在一起煎来吃,没吃饱但也过瘾。他们最强的优势是捉蚂蚱,能很快在杂草中一眼见到蚂蚱,而且出手准,光脚不会惊动蚂蚱,这大概是一手一个准的重要前提。这种场合,穿鞋同学只能给他们打下手,拿着一根马尾巴草,在旁边悻悻地呆着,不时接过他们递过来的蚂蚱,用马尾巴草穿成串,很快就会有好几串。请注意,这几串蚂蚱不是拿回家喂鸡,鸡们根本不屑吃这些串起来的东东,他们随时可以在草地上欢快地尝鲜。这些蚂蚱,是我-们-吃!到了砖窑,那是阿琼的地盘。阿琼比我大二三岁,算不大不小的孩子,她比我早来砖瓦厂,父亲是技术员还是厂劳模,各方面的熏陶使她自带领袖气质,又把在大孩子群学到的本事带到小孩子群,颐指气使,小孩子也乖乖听她指挥。在砖窑,她令大家左右两边竖起砖头,上面放一块瓦片(上世纪的那种长方形,中间有两条凹槽的红瓦片)作煎锅。如果蚂蚱很多,就令多架几个锅。用捡来的木柴放锅底点燃,瓦片烧热后,一个一个摆上蚂蚱,慢慢的,蚂蚱呈红色,飘起阵阵烧熟的蛋白质香味,叫人垂涎欲滴。后来才知道,蚂蚱凭借丰富的营养价值,是乡村特别是云南一带的天然美食。</p> <p class="ql-block"> 不知不觉,我们人人都还成了捉蜻蜓好手,方法也是不穿鞋同学教的。杨桃树开花期间,会长出一粒粒比芝麻稍大的青果,剥去外皮,取里面黏糊糊的果肉,插在马尾巴草一头,手拿另一头,用果肉粘蜻蜓的背或翅膀。只要有耐心,就像那首儿歌唱的“悄悄地走到小朋友的后面”,把果肉伸出去,停在蜻蜓背上,然后果断向下一点,不论蜻蜓如何挣扎都逃脱不了了。下雨前气压低,荷塘边聚集着成群的蜻蜓,行动迟缓,最容易得手。捉蜻蜓唯一目的是喂鸡。家长说鸡能吃到蚂蚱却吃不到蜻蜓,蜻蜓因吃蚊子能自带更丰富的营养,鸡吃蜻蜓能多下蛋,于是,捉蜻蜓喂鸡能吃到鸡蛋,何乐不为!</p><p class="ql-block"> 见过蜘蛛,虽其貌不扬但无进攻性故不至于害怕,与其邂逅不理它就是了。蜘蛛网也常见,多是空荡荡地挂在草间、角落或屋檐下。但从未将二者联系起来,去想想蜘蛛是怎样结网的,直到见到一只飞虫挂在蜘蛛网上,被飞奔而来的蜘蛛用从尾部出来的细丝层层裹住至不能动弹,才开始注意这个问题,而老天爷真的奖励我见到蜘蛛结网的情形。那时正蹲在草丛中解决臭问题,不经意一抬头,这只蜘蛛在我面前结网,已经有了大框架,正在往中间行进。我不知道如何描述它是怎样从尾部喷出闪闪发光的细丝,怎样用一只脚一下一下地把细丝粘起来,只记得当时是好奇,专注,大气不敢出,盯着它不紧不慢地做自己的动作。在蜘蛛结束一切工作站起来时,才发现身上被蚊子叮了无数个包。很幸运人生中能有这样的偶遇,一直都感谢大自然的馈赠!</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果园,也是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孩子的乐园之一。除了零零散散的杨桃树,砖瓦厂也种有成片的龙眼树和番鯰(nian,官名叫芭乐)树。杨桃果不受大人重视,自然常被孩子们收拾于青涩之时。小孩子自有对付酸的办法,酸杨桃蘸着盐吃,用咸压酸,也是一道美食。如果有谁被酸得扭曲面孔紧闭双眼,就被其他人起哄:“你看他,酸成盲公!”龙眼树树高枝细虫多,小孩子敬而远之,只是在收果时候,腾出书包里的书,拎着空书包,屁颠屁颠地跟着大人,捡落到地上的果实,放书包更放嘴里。这时候小孩子不讨大人嫌,任吃任捡任咋乎,回到家小孩子不愿吃饭大人也不在乎,这便是小孩子的狂欢时节。</p><p class="ql-block"> 小孩子对番鯰树独有情衷。番鯰树低矮,主树枝和分叉枝杆粗壮结实光滑,容易爬不易折断,而且枝杆的分叉多,可以同时容纳几个人坐在上面,在非挂果期间和挂果前期,大人们是允许小孩子上树的。很多时候,大大孩子群不屑和小孩子群一起玩,但爬树例外。因为爬树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在树的承受能力之中,谁先爬上就可以坐在上面。所以,霸位,成了孩子们的约定俗成,不管是大是小是男是女,只要霸位成功就能一起围坐,或聊天或吃东西或什么都不干默默地坐着。但到了番鯰果进入成熟期,大人就会派人看管果林,禁止大小孩子靠近,更谈不上上树。熟透的番鯰果呈淡淡的乳青色,果软,喷香,自然也惹蚂蚁来关注。我们几个在放学后不约而同朝果园走去,远远地看着闻着,想象着果实在嘴里翻转的滋味,仿佛已经身临其境。</p><p class="ql-block"> 那天拉肚子,阿婆叮嘱放学时摘几张番鯰果叶子回来,和炒米一起煮水喝治止泻。来到果园树下,见到满树青翠欲滴的果色和被果实压低的枝头和上下奔忙的黑蚂蚁,竟然忘了厂规,放下书包,直奔树枝头,俩果到手才发现没有东西装果。但这难不倒本姑娘。把上衣塞进裤头,松紧带的裤头扎扎实实,足以撑住塞进上衣内的果实。梦寐以求的景象即将如愿以偿,任凭黑蚂蚁在胸前背后叮咬,只顾摘果摘果。突然,一阵断喝如响惊雷:“XX(我妈妈的大名)的女,你干什么?”一个哆嗦,差点掉落下地。连滚带爬下树,两手捂着裤头拿出十二分力气向前跑,感觉马上被大人的指尖抓到,情急之下,撒手拼命前奔。这时裤头松紧带终于撑不住番鯰果上下折腾,上衣终于从裤头撑开,泛着奶白青色的番鯰果滚了一地。美好瞬间破碎,我止步,回头,大哭,任泪水横溢,任哭声撕破天穹。大人发话了,同时递过书包和两个果:“不要哭嘛!厂里摘果后每家都能分到的。”这种非常浓烈的遗憾感由此停留在潜意识里。成年之后,经常梦到拿在手中的红苹果突然没有了,刚买到的新鞋子突然不见。甚至看见“到嘴的肥肉飞了”这个句子,浓浓的某种情愫会油然而生。</p> <p class="ql-block"> 这段与吃有关的小故事终身难忘。而这个故事,与阿琼有关。</p><p class="ql-block"> 那天下午放学回家,不知受哪根神经驱使,放下书包后,居然拿起扫把打扫卫生。扫把伸进床底时碰到东西,一看是个罐子,撂出来,打开,好家伙,是白糖啊!晶莹透亮令人睁不开眼。挖出一把放进手心,用舌头舔着,幸福得令人飞起。经过隔壁,隔壁小阿弟正坐在凳子上嚎淘大哭,又一阵心血来潮,把一些糖放到他手心,他破涕为笑,遂带着成就感舔着白糖去找阿琼,当然是没到阿琼身边,白糖就舔光了。玩着玩着传来我阿婆的声音:“X小X(连名带姓那种),在哪里?”“在这里!”“回家吃饭啦。”“知道啦!”从没享受过阿婆喊回家吃饭的待遇,很自豪地对阿琼说我回家吃饭了。不想传来阿婆一句:“记得带根棍子回来!”什么?带棍子?这时阿琼一脸怪异,说你阿婆可能要打你了。纳闷啊,为什么要打我?反正没带棍子。没到家门,小男孩姐姐凑过来问:“你偷家里白糖啦?”犹如巨雷轰顶,偷,是不好的,白糖,是珍贵的,这些道理都知道,可是我没有偷哇!“你怎么知道?”“弟弟突然不哭,妈妈以为他掉了下来,去看他,他说糖是你给的。”小男孩妈妈过来拍拍我的头,“谢谢你给阿弟吃糖,赶紧回家吧,不会有事的。”这顿饭吃得很寡味,放下碗筷,马上溜去阿琼家,她家也刚吃完饭。阿琼盯着我说:“没有完美的小孩,就像这个世界。我阿爸说的。”这段话带来一阵风,似春风也似秋风,穿透身躯,留下温暖和清爽,记住了这句话和这阵风。在成长过程中,一直在流动于天地间的风中寻找它的存在和力量。在成人很久后才幡然梦醒:这种温暖和清爽不是来自大自然的风,而是心灵上的轻抚和叩击,是来自理解和宽容的力量及滋润。</p> <p class="ql-block"> 用现在的话语来说,阿琼是我心目中的女神。圆脸,聪明,自信,果断,主意多,有点狡黠,最重要的是她自有大孩子群但从不嫌弃我们这些小孩。她身边有一波喜欢编织的女孩,经常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织小手套小袜子之类。有次我亲耳听到她说出令人吃惊的话。有个女孩抱怨没有毛线,她居然说“你拆掉家里袜子就有了。”厂区有一部分地段挨着邕江或是邕江的支流,岸边有一带沙滩地段,大小孩子都喜欢到那玩沙。有个穿开裆裤的孩子蹲在地上,周围的孩子都在各顾各低头玩,享受细沙从皮肤流过的畅快。突然,“噗-嗤-”,不知从哪传来一个声音,清晰,有力,大家愣了一下,抬头互相望望,都没做声,好像在互相告知“我也听到了,但我不知道是什么。”这时阿琼跳了起来,指着穿开裆裤孩子暴露在外的臀部对着的地面,大笑着说:“哈哈哈,我知道了,屁是圆的!屁是圆的!”大家都围了过来,穿开裆裤孩子赶紧站起来,转过身,红着脸,不知所措地低头看着沙滩。在他蹲的地方,果然有一个玻珠球大小的半圆的坑,那是被体内气体冲击的结果。在快乐的笑声中,阿琼领着大家一起见证了“屁是圆的”事实。</p><p class="ql-block"> 那些年,郊区就是郊区,土地广袤平整,无论在哪个地方总能看到江水对岸的远山,绵绵延延,山顶总盖着层云,傍晚时分,坐在宿舍区空地上,朝远山方向望去,总能见到山顶上永不停息的闪电,不激烈,也没有紧跟着的雷声,就是闪两下,停下来,稍微换个地方又闪两下,停下来,如此循环。对我而言,在傍晚时分见到闪电,会产生在单纯快乐的日子中少有的沉重,其中包含了多个为什么的困惑和恐惧,终于向阿琼说起。阿琼晃着脑袋平静地说:“我小时候也怕,现在不怕了。它们总在那个地方闪来闪去,时大时小,但从没有离开过那个地方,它们就是喜欢在那个地方不停闪着让人害怕。”有阿琼在身边,我什么也不怕。</p> <p class="ql-block"> 大大孩子群实际上等于男孩子群,从未见过除阿琼及阿琼带去的女孩以外的女孩子跟他们在一起。总觉得他们鬼鬼祟祟神神秘秘,不知道在干啥。有时见他们坐在山坡上,指手画脚,有说有笑,像打了场胜仗。有次成功霸位跟他们几个坐在番鯰果树上,顺便偷听他们说话,了解了解他们在干啥。但他们只是讨论这棵树哪个部位的枝叉最合适做弹弓,为什么等等,感觉他们真无趣无味。</p> <p class="ql-block"> 这是听来的故事。这件事的发生,能认定他们确实无趣无味透顶。有天,我们群里一个男孩说,大大孩子群的头叫他跟群一起到某某地段去煨红薯。这真令人羡慕不已,煨好的红薯软糯香甜,永远吃不腻,但没参与过“煨”的过程,在“煨”的现场一定能吃个畅快。煨红薯的过程很长。挖到红薯后,先是找到煨红薯所需的土块和柴火,再由下向上垒成三角体,在下面留个口烧柴火。待石块烧到红透时,就熄火,把柴火抽出来,红薯放进三角体内,然后推倒三角体,让烧红透的土块紧紧包住红薯,形成密封状,土块的热度慢慢向红薯内部渗透,将红薯煨熟。这个过程需要几个小时,煨红薯需要考验人的耐心。</p><p class="ql-block"> 后来,这个男孩哭丧着脸说他被骗了。他跟着他们一起刨了大大小小的一堆红薯,然后收集土块和柴火,垒三角体,到放入红薯推倒石垒开始煨红薯时,群头递给他一块石头和一截木块,叫他到那边的水塘,把石头和木头扔水里,等到石头浮起来木头沉下去时,就可以回来吃红薯了。结果,男孩等了很久很久都没见石头浮起来木头沉下去,眼看太阳西沉,飘过来的香味越来越淡,男孩自觉不对,返回去时,红薯已经被大孩子们吃得差不多了。男孩接过群头递过来的小红薯,终于憋不住哭出声来“你们骗人!”一个哥哥拍拍他:“不哭不哭,我们都是这样被骗过来的。”阿琼忍不住大笑起来,说她根本不相信群头会这样。男孩告诉阿琼,群头已经答应下次不会骗他,会给他一个大红薯。</p><p class="ql-block"> 现在感觉,这个群头还挺幽默的。</p> <p class="ql-block"> 转眼几十年过去,那些年的故事总在心底忽隐忽现。现借庆六一儿童节之际,将它们汇集在美篇,好好保存。</p><p class="ql-block"> 愿那份绿色和橙色永在!</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文中图像由AI智能绘画软件制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