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锋——闽粤游之厦地

LION

从粤至闽的行程之间在厦地古村作了短暂停留，选择她是因为先锋书店。

一直对先锋书店有敬仰之心。曾经或工作或旅游与黟县“碧山书局”、桐庐“云夕图书馆”、松阳“陈家铺平民书局”相遇，她们不哗众取宠，不招摇过市，深深植根于广袤的农村土壤中，真诚融合在朴实的乡村生活中，如同行走于田埂、村道的牧师点亮了一支支璀璨灯火，启蒙、引领着乡村走向文明。

先锋对书店的选址非常讲究，即要坚持走进农居、贴近乡野的宗旨，又要选择富有标志性的位置。

黟县“碧山书局”没有热衷宏村、西递那样的著名景区，却落户在名不经传有着桃花源式的幽静古村，周围翠珠环抱，青山一览无余，坐在青瓦遮顶、围墙高耸的古祠堂天井旁阅读，仿佛时光倒流，岁月重回。

桐庐“戴家山云夕图书馆”走进了一个不足30户人家、有着400年历史的畲族小寨，一条坡度极陡山路的尽头，二幢相邻的木石结构大屋就是书店所在。屋外的露台常常是读者的聚集地，吹着山间清风，闻着鸟语花香，无不惬意。

松阳“陈家铺平民书局”耸立于海拔800米的山崖之上，她既是普通农居的装束，融于山庄之中，又处在古村的中央，如同明亮的灯塔放射出温暖的光芒。

而厦地“水田书店”开在了水田中央，黛瓦防火墙顶，黄墙院落围和，被一大片水田簇拥着。

从书店向南延伸就是村内，一座座大小宅院由低向高相拥而立，沿着卵石铺就的小道和窄窄的小溪把密集的建筑分成三长串，走到最高处，便是南面山头。

坐拥南山山顶，厦地全貌尽收眼底，青山翠竹郁郁葱葱，黛瓦黄墙跌宕起伏。“先锋水田书店”处在村庄最北端，亭亭而立，建筑风格传统与现代交融，似乎像一本正在田间翻看的书籍。

沿袭先锋一贯的装饰风格和陈设布置，水田书店就是再版的先锋，阶梯阅读区，诱人文创柜，活字印章板，临景咖啡吧，一一带着亲切和熟悉的味道。虽然不在村的核心位置，还是陆续有慕名的读者或游客穿过水田踏入书店。翻阅一本书籍，买上一个手袋，拍上一张照片，品尝一杯咖啡，也不枉然来过先锋，就当作网红景点打过卡了。

此时的厦地，另一个店家也热热闹闹，游客不停地进进出出。

她在村中央小广场的北侧，西侧是祠堂，南侧是二家餐厅，东侧是小桥，无论去村的哪一头，都会与她擦肩而过。高耸的围墙里外的游客阁楼阅读、咖啡烘焙、围炉煮茶、拍照打卡，先锋书店的一大半功能她全具备，反正各做各的生意，谁也没影响谁，而这些只是副业，她的主业是民宿。店名没有挂在门口，只在携程订单和支付宝账单显示——屏南森克厦地民宿。

民宿的老板是一位不到三十岁的姑娘，大家都叫她晓怡，广东茂名人，讲一口普通话，中等个子，皮肤白皙，齐肩长发，常带笑容。

五年前她还是一个义工，跟着修复古村团队在厦地辛勤工作了二年，深深爱上了这个不大而纯情的古村。

厦地，曾经叫下地，肇基于元，成形于明，曾是屏南四大书乡之一，闽东北山区有着800多年历史、100多户人家的古村落，至今完好保留着明清时期村落格局和大量古老建筑，但毕竟年代久远，房屋破损严重。2015年，热心抢救古村的艺术家程美信老师在政府支持下带领团队开始进村修复。他们采用还原修复方法，修缮古建，租赁老宅，开辟咖啡屋、阅览室、影像馆、古村艺术画室等，几年以后，下地获得新生，改名厦地。

修复后的古宅、宁静而质朴的古村打动了晓怡的心，她决定开设名宿。她自己也没有想到，三年后居然当上了老板。

大学期间她学的是机电专业，与旅游、商业、设计、工程毫不搭边，但是厦地的角角落落了熟于心，她没有建成大体量的房屋，而是采取1+N的做法，把综合营业厅放到村口，里面设咖啡吧、餐厅、接待，把临溪边、竹林、山坡不同位置的古宅改建成四栋民居九间客房，门面与相邻建筑没有太大区别，而内部陈设却焕然一新。

而真正经营，晓怡却困难重重。她在负债，她没有向家里拿过一分钱，所有的投资都是她这些年的生活积累、贷款。2020年刚装修好几栋民居，就遭遇新冠疫情，全年经营惨淡。银行还贷、房租、工资支付，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真不知道，她是如何度过这段困难时期的。

但从眼前晓怡的行事中多少能捕捉到当时的心态和应对的方法。

天还未亮，公鸡陆续啼鸣，她没有时间睡懒觉，每天一早就做早饭，熬粥、摊饼、蒸馒头、切水果，样样精通。

她雇不起那么多帮工，只要客人一到，男劳力又不在，她就亲自接站，瘦弱的身躯照样提起大件行李。

人手不够，她就“抓壮丁”，家属、朋友、游客都是她要抓的对象，没有工钱，只管饭，大家还心甘情愿。

都说同行是冤家，而她和附近的店家友好相处。相隔不到100米的鱼羊木民宿老板是当时做义工的同事，有业务常常互相调济，晚上也常常聚餐，她的咖啡屋也是先锋书店的员工下班后的聚集地，就像街坊邻居似的随意串门。

今年春节旅游回暖，她的客房报价仍旧维持节前状态，取消订单只要提前一天。

毕竟是生手，民宿的服务总有欠缺的地方，淋浴房水溢出房间了，空调温度不够，窗户漏风了，门板不隔音了，好奇的是，游客们都没有投诉，或许是她不易的创业和对游客的真情，让上帝都原谅了。

用负重且勇敢地前行形容晓怡这几年的心路历程一点不为过。当代年轻人就业呈现了严峻状态，有躺平者，有无助者，有奋斗着，有功利者。同样的家境，同样的困难，同样的机遇，同样的挑战，晓怡选择了一条自立且富有激情的职业，离开繁华都市，漫步乡间小路，寻找属于自己的那道彩光。

进入春节，先锋、鱼木羊生意转好，晓怡民宿也渐渐稳定，厦地也不再是沉寂的空心村。她既保留原始建筑形态，又注入现代生活方式，既有原住民生活，又引入游客沉浸式体验乡村生活，大家在一个环境中生活、互为影响，互为渗透。

村民们都说变味了，山还是原来的山，村还是原来的村，可变得更热闹、更时尚了，游客也说变味了，还是原来的黛瓦红墙，还是原来的小桥流水，可变得更有生机、更融入现代社会了。

到了夜间，水田书店打烊了，可村口依然热闹，二家餐厅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十几位大姐腰缠长鼓、手持红绸正在练习腰鼓舞。晓怡营业厅门头的灯笼闪烁着明亮，屋里围坐了不少人，房间没有空调，壁炉成了唯一取暖设备，炉子烧的通红通红，不时发出“噼啪、噼啪”响声，大家喝着游客送来的红酒，剥着烤红的地瓜，扯着东西，围炉消遣。

不会喝酒的晓怡也捧起了酒杯，而思想并不在酒中，她在盘算今明二年的生意，预计到年底，可以收回60%的投资，年内可以开二栋古宅，明年再开二栋古宅。她称之为“家属”的男朋友，不忍心晓怡的辛劳，打算辞去城市工作，春节后和晓怡一起创业。

“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恐怕就是这样的心态让钱小华、晓怡留恋于别有天地的厦地。钱小华就是大名鼎鼎的先锋书店老板。

同样，先锋不仅仅属于水田书店，也属于晓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