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山与徐宗浩四十年的遗墨轶事

铁缘人

赵铁山与徐宗浩的遗墨轶事

赵铁山在民国不但是山西书法艺术圈的领军人物，也是“京津画派”的艺术家。在山西腹地晋中盆地，有一座古城叫太谷，在民国被称为“中国的华尔街”。“中国的华尔街”最早是1934年蒋梦麟来太谷所写散文《太谷之行》，发表在当年的杂志《独立评论》上。太谷这座“中国的华尔街”古城，以“大观楼”为中轴线，有“四街、八井、七十二巷”。

太谷古城在清中期到民国繁华的时候，几乎汇聚了晋商所有的总号，还诞生了众多银行家。地处东北角的田家后巷，有一处院就是赵铁山的故居。赵铁山的故居分布为“五院一园一圃”，即东偏院、拨贡院、怀安堂、司马第、心隐庵、心田艺园、花圃。东偏院建于清康乾时期，由赵铁山的祖父兴建，拨贡院兴建于清晚期，1909年赵铁山考取拨贡后由大哥桂山、二哥云山修建入住，心隐庵院由云山和铁山兴建。“心隐庵”是一栋小二楼，前楼是赵铁山的“藏书楼”、后楼是赵铁山的“心隐庵”，早年名曰“容我轩”。

其时，远在北京，有一个著名画家叫徐宗浩，江苏武进人，诗书画三绝，画竹尤胜。书法宗赵孟頫，儒雅秀逸，几可乱真，一洗世俗柔媚之习，流露出鲜明的个性特点。亦诗，工篆刻，富收藏，是民初京津画派的主要成员，也是中国画学会的创始人之一，任常务副会长。他与金城、齐白石、周肇祥、黄宾虹、陈半丁、于非闇、王雪涛等一批艺术家活跃在京津地区，形成京津画派的艺术核心。赵铁山活跃在山西，艺术交流早却已溶入京津画派，尤其与核心人物徐宗浩互相赏识，然后义结金兰，留下一段艺术佳话。

1910年，赵铁山上北京任职，结识徐宗浩开启了长达四十年艺术之旅。赵铁山四次北京访徐，徐宗浩两次太谷访赵，又书信来往传情不计其数。更珍贵的是互赠书画，且共墨绘事填诗赋书，留下大量绘画、书法、诗词、赠书等珍贵文物。可考证的笔墨绘事文献多达三十多宗。

01.赵铁山与徐宗浩北京初识义结金兰

赵铁山在太谷早闻徐宗浩大名，在清任职时，于1911年10月7日，赵铁山慕名到北京宣南廊坊二条，访时任益恒银号总经理、书画名人徐宗浩。徐宗浩接见了，赵铁山说明来意，两人一席交谈，画绘结缘，诗作金兰。随后二人订交，以茶代酒，结拜兄弟，从此义结金兰。

10月7日赵徐二人义结金兰后，约定择日补宴祝贺。10月10日，徐宗浩应赵铁山之约赴宴。徐宗浩回访赵铁山，在其住处先观其刻印、所书魏碑、篆书及珍藏石鼓碑帖，徐称赞《石鼓碑帖》最妙。赵铁山书字略抒艺术风彩，徐宗浩深得赵铁山艺精功深，所藏金石书画又独具慧眼，对赵铁山更加赏识。

10月20日赵铁山又约徐宗浩见面，谈良久。临别徐宗浩上次见面时赵铁山谈的喜篆刻，徐宗浩送其一册《印存》，此赠对日后赵铁山篆刻凿开金石新风。至今留在赵家当传家宝。

02.徐宗浩太谷初访赵铁山

1916年9月29日，三十五岁的徐宗浩抽身从京城到山西晋中收古画，自然想念义兄赵铁山，于1916年9月30日中午，从祁县办完古画事，赶往太谷。赵家是太谷晋商四大家之一，大院是晋派大院的代表性建筑。称“五院二园”即由东偏院、怀安堂、司马第、拨贡院、“心隐庵”、心田艺园、花圃组成。

赵铁山得信义弟徐宗浩来访，携漁山四弟出门迎接。徐宗浩下了马车，寒暄二句进入东偏院，入司马第，过怀安堂，赏拨贡院，最后进入“容我轩”。“容我轩”早已墨香四溢。铁山、渔山让座、上茶，寒宣过后，稍待休息。铁山、渔山已备笔墨纸砚。午间赵铁山先拿出所藏傅山几幅真迹同徐宗浩一起欣赏，徐宗浩对傅山书画大加赞赏。观完铁山所藏书画，展纸舔墨，徐宗浩挥毫作《君子图》，寓意“君子之交”。徐宗浩作完提笔给赵铁山：“铁兄，给。”赵铁山拿过笔，心领神会，笑到：“养吾兄作君子图，我自然配君子诗了。”于是挥毫配诗。渔山在旁“哈哈哈”笑到：“二兄乃君子之作。”作完画铁山拿出印，渔山盖上。铁山、漁山看着所绘《君子图》：有元倪瓒的清净，吴镇的风骨，柯九思的沉稳，文同筼筜谷的意趣，意境之妙令二兄神绘。

饭后赵铁山又请徐宗浩观赏：元王蒙《王叔明山水軸》、清华嵒《新羅花鳥軸》、清《方士庶雪山軸》、清板橋《竹石軸》。徐宗浩大加赞赏：“均佳，其板橋屏四幅兩竹兩蘭當雙鉤之，為時已晚，未能遍觀為憾。”徐宗浩虽然大饱眼福，也非常遗憾，对赵铁山的收藏只欣赏几幅，只好收念休息。

03.徐宗浩寄赵铁山画诗

徐宗浩太谷访赵铁山回北京半年，回忆在太谷与赵铁山绘画作诗之雅趣，他的画配赵铁山的字，甚称绝配。所作诗又发灵魂之肺腑。于1917年2月8日，徐宗浩提笔致赵铁山书并诗。徐宗浩又题画寄赵铁山诗：新竹成阴护草庐，潺湲流水绕阶除。闭门且喜从吾好，一盏青灯夜读书。

诗是带血的灵魂，尤如杜鹃啼血，每一首都是诗人心灵与心灵的相撞。

04.赵铁山京都二访徐宗浩获赠印稿四册

1919年10月30日，赵铁山到北京百年文化古街琉璃厂火神庙夹道，拜访刚移居新址的徐宗浩。徐宗浩新居为清代著名诗人王士祯（渔洋）旧居，后清乾隆时《四库全书》副编篡程晋芳（鱼门）的寓所。

民国八年（1919年）徐宗浩买进这所小院，该院为前后院，坐东朝西，自己在后院设计重建了三层北洋时期的砖砌楼房，底层是地下藏品库，二层是请赵铁山书额“砚香阁”（卧室），三层“竹圣楼”是画室和书房，南房三间为饭厅和厨房。前院北房三间为“岁寒堂”（客厅兼画室），东房两间“双松宦”为收藏室及穿堂地，西房两间为“石雪斋”（画室）、“竹隐盦”（书房）、“吉安室”（卧室）及大门。七个牌匾就像是七颗星星，悬挂在这座小楼上，也寓意着七星高照。小院设计儒雅有太湖石、金鱼缸、柿树和丛竹。

街门是北方标准的铁皮铆钉门，沧桑变幻，磨得锃亮的百年铜门环，也许能告诉你这座古老的院落里发生在遥远以前的故事。那是民国无数文人墨客走访徐宗浩留下的岁月痕迹，铜门环上仿佛还能看到吴昌硕、王福厂、唐醉石、金城、陈师曾、周肇祥、黄宾虹、张大千、徐悲鸿、陈半丁、溥心畬、溥雪斋、齐白石、于非闇、王雪涛、启功等书画名家的手印。

在“岁寒堂”，在“竹圣楼”，在“石雪斋”，在“双松宦”，徐宗浩拿出所藏历代书画真墨迹、宋拓善本碑帖等，让赵铁山观赏。其中所藏唐《妙法莲花经卷》、宋《文湖州雪竹轴》、元《赵孟頫高峰和尚行状卷》、明《夏昶淇澳清风图卷》、清《郑板桥墨竹轴》等珍贵书画，涵盖唐、宋、元、明、清历代精品，幅幅乃国宝。这只是收藏的其中几幅，赵铁山大开眼界，彼此更互为倾倒。这一日也是赵铁山终身难忘的一天。临别徐宗浩又赠送赵铁山新印《遂园印稿》一部四册。赵铁山的篆刻一印千刀，秦凤汉刀古韵拙金。徐宗浩多次赠《印稿》皆有新开刀之功。

05.赵铁山为徐宗浩题《砚香阁》额

徐宗浩去太谷见古城内牌匾横立，赵铁山书匾额尤一枝独秀。“大观楼碑”、“太谷中学”匾、“山西广誉远”匾、乔家大院的砖雕《省分箴》照壁、临汾鼓楼“声寄河汾”匾、临汾“博物馆”三字匾、太谷“大觉寺”匾、“太谷图书馆”匾、“山西省银行”匾等等。写信让好友赵铁山为其写匾额。

1919年7月，赵铁山为徐宗浩北京琉璃厂新居书“砚香阁”匾额，与“竹圣楼”匾额上下呼应，又与“岁寒堂”，“石雪斋”，“双松宦”，共六匾与日月同辉，印照出一处藏在深巷里的书香院。

06.徐宗浩为赵铁山赠《墨兰》

徐宗浩收到赵铁山所书“砚香阁”匾额后，又回赠赵铁山诗画。于1919年12月16日，徐宗浩来书并画《墨兰》一幅，准备给赵铁山，并又作诗二首，《山园》、《瘦胜梅花》诗。

徐宗浩兰花题识一首：回首山园夜话时，燕云晋树总堪思。遥知月白风清侯，满室花香一卷诗。

款署：己未十月，写奉铁山先生政是。石雪居士宗浩并题。钤印：徐宗浩印、石雪子、角印：画隐、侠骨禅心。

徐宗浩松梅一首：瘦胜梅花健逊松，浮生四十已龙钟。弹棋赌酒情都怯，独到挥毫未暇慵。

此诗画留存至今，乃成二人灵魂之物。

07.徐宗浩为赵铁山母挽太夫人联

1920年1月13日，徐宗浩致赵铁山书，挽其太夫人联：淑德仰名门画获时闻贤母训，补音未远道生刍我愧古人风。赵母刘太恭人挽联。

08.赵铁山为徐宗浩长子书结婚贺联

1920年9月，徐宗浩四十岁迎来长子成人之喜，当第一时间告诉义兄赵铁山。铁山为之高兴，如手足之情溢于言表，提笔为徐宗浩长子结婚写篆书贺联，并写信致贺，赵铁山篆书八言联释文：迎福上堂翁悅嫗喜，納祥開戶子眾孫多。款署：養吾尊兄仁大人作翁志喜。庚申中秋，鐵山趙昌燮奉賀。此书为珍物仍留存徐家。

09.徐宗浩为赵铁山所书《说文解字序》题签

1920年9月赵铁山所写《說文解字敘》，徐宗浩為其題簽“趙鐵山寫定說文解字敘 部首篆附 毘陵徐宗浩題簽”，托常子襄由京刻印。赵铁山题记：庚申日寒中，為牙痛所困，事事廢輟旬餘。一室無聊，即案頭楊詠春、吳愙齋二先生書說文建首，參臨破悶，日三五紙不等，此第二冊也。篇中系次閑與楊本異者，依吳所書也。斆何蝯叜，用長鋒羊穎，提高而書。天寒墨凝，難如掔運。既不得楊之圓腴，復不似吳之雄健。舊鐵臨訖記 。

10.徐宗浩为赵铁山画竹二幅

1921年1月25日，徐宗浩夜复赵铁山书，为其画竹二幅并题诗。徐宗浩墨竹题识：平生着处惟栽竹，嗜好真同王子猷。记得推篷湘水曲，一枝清影落寒流。款署：庚申十二月，石雪道人为铁山先生用柯丹丘笔意写此并题。钤印：东海（白文）徐石雪诗书画（白文）竹隐盦（朱文）。赵铁山得徐宗浩赠竹二幅，并赏诗意。

11赵铁山参加“第一次中日绘画联合展览会”

1921年11月，“第一次中日绘画联合展览会”在北京举行，徐宗浩参与筹划此次展览，推赵铁山作品参展，此展在国内影响深远。12月15日徐宗浩致赵铁山书，附《中日绘画联合绘画目》一本。此次参展也是赵铁山溶入“京津画派”的一次重要展事。赵铁山参加完这次展览，他艺术的发扬光大在以后的作品中找到了回答。

12.赵铁山致徐宗浩书，并附《存刻碑版三》《石印兰亭》

1922年3月，赵铁山致徐宗浩书，并附《存刻碑版三》、《石印兰亭》各一本。

13.徐宗浩寄三枚《扇面》赠赵铁山

1922年3月15日，徐宗浩邮寄其三枚《扇面》赠赵铁山。赵孟頫有诗曰：

移得山川胜，坐来烟雾空。窗中列远岫，堂上见青枫。…籍甚丹青誉，益知书画功。烦渠添钓艇，着我一漁翁。

我想铁山先生看到扇面之后会有此情此景在眼前浮现！

14.赵铁山进京二访徐宗浩

1922年6月10几日赵铁山到京访艺术界友人。14日回晋前，到徐宗浩琉璃厂新居拜会，徐宗浩忙于中国画学研究会展览事宜未晤，晚随往赵铁山住处访亦未晤。赵铁山已离京。这次赵徐未见面二人都有遗憾！

15.徐宗浩为《大佛山人兰亭临本二种》题跋

1922年10月，赵铁山应同人之嘱，请其兄云山书《大佛山人兰亭临本二种》二种印行，徐宗浩曾由都门寄赠一跋。赵云山大佛山人兰亭临本二种题跋：

松雪跋《兰亭》云：

右军书兰亭是已退笔因其势而用之，无不如志。

又云：

其雄秀之气，出于天然。故古今以为师法。大佛山人，天资功力举世无匹，藏雄秀于朴茂之中，是善用退笔者。展玩数过如饮醇醪，敬志数言藉伸钦仰。

款识：壬戌九月，毘陵石雪居士徐宗浩识。钤印：徐宗浩印（白文）遂园（朱文）

铁山也回信对王羲之有深研：

右军字势，无美不臻，唐宋摹夲，不过得至一端而已。然每观一帖，必有一帖之独胜处。此夲盘曲处，最胜尤妙，在盘曲处，皆以正大出之。学王书，易涉侧婿，常临此帖，可以不堕此径矣。宋拓《十七帖》，转技之中，皆舍异趣，实能道得此帖妙处。学书此，于此二语悟入，得晋贤三味不难。《乐毅论》刻攀冈与中者，虽甚忙，不得废文字，即读亦不可废。

这是赵铁山与徐宗浩对《兰亭序》研究的史料，也是考证《兰亭序》的重要文献。

16.徐宗浩致铁山书挽辞云山

1922年赵铁山所寄《大佛山人兰亭临本二种》让徐宗浩题跋：赵云山书法出二王，书法精绝，徐宗浩深感敬佩，未得一字，实感遗憾。入秋以来，忽被风寒所困，咳嗽不止。在病中又突闻云山兄仙逝，倍感伤怀，给铁山兄去信以表哀悼。

1923年10月，徐宗浩致赵铁山书：前上数行，并附画册，度邀青及。入秋以来，忽为风寒所苦，日夜嗽不止，困惫万狄。顷由京寓转到手翰，惊悉令兄云山先生遽返道山。往年在尊斋，惜未与伯氏一握手，至今怅怅。春间为跋所书兰亭，始悉其书法精绝，极思求书一帧，以增辉蓬荜，岂意竟不可得耶！生无促膝之欢，死无执手之别，其为哀痛，胡可云已。仅撰挽联，寄恳代荐灵几，稍尽迟迟，临发西望，涕泪横集。我兄新愈之体，务羹勉节悲思，为道珍重不宣。徐宗浩为云山书作跋，有幸见墨迹甚佳，有艺惜惜相印之情，夲想求一墨宝，不令天度英才，弃艺而去，徐宗浩百感交集写下哀词，以示悼念！

17.徐宗浩致铁山书并诗二首

赵铁山不但欣赏徐宗浩书画诗，也知好友操刀制印，所以乞刻一方。徐宗浩手腕有伤，十余年未满足兄长之求。顿觉过意不去，随将“访墓图，且补图画，作诗”寄于铁山。

1924年2月，徐宗浩致赵铁山书并诗二首：二月间奉还云并渔山所刻印，展诵之余，欣慰何以。嘱刻之印，久未应命，良由近十年来，困于书画，兼之病腕。即自用之印，往往乞友朋为之奏刀，而足下义法尤最，更恐无以剧厚望，然心许已久，当必即以报也。近日稍理旧稿，于避乱访墓两事，且补图画，兹将拙作呈正。倘蒙赐题，尤所感荷。奉和两诗，别属录奉，不值方家一笑也。不宣。

徐宗浩寄赵铁山诗一首：

尺书具答意迟迟，迢递云山入梦思。一事天涯堪慰藉，对君颜色读君诗。

铁山题赠访墓图诗并近照，又一首：

一石许君几十载，竟因病腕累迁延。今朝始附双鱼去，宿诺吾真媿昔贤。

（昔铁山嘱刻印，一病腕久未报至，是始镌就寄奉）。

18.赵铁山赠徐宗浩千字文等三种珍墨

1925年3月，赵铁山用篆书将杨濠叟《在昔篇》、用五体书《朱子周易五赞》、《千字文》三种珍墨寄赠徐宗浩。徐宗浩惜将珍贵，自制牛皮纸书套合装，题签：太谷赵铁山先生书集存。

19.赵铁山参加“第四次中日联合绘画展览”

1926年6月“京津画派”组织“第四次中日联合绘画展览”1926年6月18日至30日在日本东京、7月7日至11日在日本大阪举行。徐宗浩推赵铁山参加此次展览，5月25日将其作品送至天津新铭船交于金城（拱北）。赵铁山由此与金城、陈师曾、徐宗浩、齐白石等走出国门，参与中日文化艺术交流。赵铁山于京津画派代表人物金城、陈师曾、徐宗浩、齐白石等溶入一体，在京津画派艺术圈，成为活跃人物。其作品展流入日本，也为赵铁山日后在日本一举成名留下伏笔。

20.赵铁山赠徐宗浩《篆书》《正书》各一本

1926年赵铁山参加“京津画派”组织的在东京和大阪举办的“中日书画第四届联展”，参加者有金城、陈师曾、齐白石、徐宗浩、赵铁山，都是“京津画派”的核心艺术家，举办得非常成功。赵铁山得知举办成功的消息，以祝贺之意于1926年9月为徐宗浩撰新书《篆书》《正书》各一本，寄赠徐宗浩，赏以新笔，赠作心艺。赵铁山的篆书掘钟鼎之劲拨，揉石鼓之圆润，破秦篆之直板，摘瓦当枝叶，入古出新枝，自出机杼。正书魏碑磨千骨，二王、颜柳欧虞李，无不精磨细研，各取神韵。随手一笔各体皆能。

徐宗浩说：“鐵山書篆大進勝於楷隸，而楷書亦勝清道人。”

21.徐宗浩太谷二访赵铁山

1927年5月9日，徐宗浩因公事到祁县，特专程到太谷看望铁山、渔山昆仲。这是继1916年后，徐宗浩第二次到太谷，赵铁山很高兴，在“荣斋”拿出所藏《宋拓华山廟碑》、《雲麾将军碑》四种拓本欣赏，并将与云山研究所悟：此碑妙在顯露筆之控送，毫之出入，使人一覽而知。”讲给徐宗浩。

又拿《雲麾将军碑》将所悟说：

其锋欹侧处皆有異趣，推為有唐書家之冠。可謂神解扵北海者，古人所谓“暗轉锋”。徐宗浩赞不绝口，连连称妙哉！妙哉！

次日，徐宗浩在“荣斋”为赵铁山题书册《南华经》。款识：丁卯四月，薄游山右，访铁山先生于太谷，承示所书《南华经》。先生于书，四体俱妙。此册古厚静穆，在晋唐之间。而道德高尚，学问渊雅，诚今代异人也。用志数言，以伸佩仰。石雪居士徐宗浩。钤印：徐宗浩（朱文）。此评为之精典，又深知铁笔松山者。

赵铁山《南华经-消遥遊》楷生隶容，情在行上。非唐楷之正板，确生颜柳之怜爱。

22.徐宗浩赠赵铁山《诗稿》一册

1930年1月9日，赵铁山得徐宗浩书，并《诗稿》一册。此诗收入徐宗浩过

太谷赵铁山吏部（昌燮）招饮停云山馆即席赋：风流文采日沉沦，海内如君更几人。瓯北才名擅今日，明诚著录忆前尘。杯盘错落皆珍味，主客欢娱率性真。自笑此行殊不负，一樽相对洞庭春。

赠赵渔山（昌愿）：清秋策蹇访幽居，十载神交执手余。三径竹梧甘隐逸，一楼花萼映图昼。古金乐石从君好，蒻笠棕鞵遂我初。蟹紫鹅黄山馔美，今人不忆武昌鱼。

赠史卓如：胜集停云襟抱开，梁园宾客尽邹枚。旧游已是十年往，嗜古不辞千里来。环极文章犹昔日，康成弟子尽英才。匆匆赋别真堪惜，未与茱萸九日杯。

徐宗浩先生诗除去蚌壳，都是珍珠。豪斯門说：“诗是人的一种精神分泌物。不管是自然分泌，像樹脂一样，還是病態的分泌，像牡蛎殼里的珠子。”

23.徐宗浩为赵铁山书像赞

1935年2月23日，徐宗浩为赵铁山书像赞，并致书（附所存《说义》二册、《麓山寺碑》一册、《吟香诗》四册）。

徐宗浩心隐庵主人现像赞：

蹇蹇先生，三晋之英。孝友恭俭，力践躬行。学本六经，才兼三绝。莲污不染，菊香晚节。鹤癯而瘦，松老益森。瞻对玉照，古镜古心。

——武进徐养吾题。此像赞十二句，是日后赵铁山为徐宗浩画像赞的姊妹篇。义结金兰也为互相倾城之情，字字句句都是磨玉推心。

24.赵铁山为徐宗浩题砚铭金刻文

1936年9月，赵铁山寄为徐宗浩题砚铭金刻文。“养吾所用砚铭”甲子夏初擬金刻文：供润色，成三绝。有美含章，墨香饱歠。露浥冰凌滋劲節，形景無違徐石雪。为之铭者。箕城六十年舊铁。

（此篇应早在1924年所写，因战事断往十年未通信，当属后寄）

捧砚弥深今日痛，聚书难忘旧时恩。

25.徐宗浩致函赵铁山并撰《叶太夫人墓志铭》

1937年1月3日，徐宗浩致函赵铁山，附为叶太夫人书墓志铭。

26.徐宗浩为赵铁山题六十岁祝寿诗

1937年2月22日，农历正月十二，是赵铁山六十周岁生日。太谷广升远药铺掌柜王志杰备了厚礼派人到赵家给铁山祝贺生日。赵家的家俗，向来是不专门做生日的。铁山对王此举实在不爽，遂将礼物退回。可是，到生日当天，他的学生及太谷多位文士秘密安排给他过生日，一切就绪才告知铁山。铁山不得已而待客，凝神命笔，给远在北京的知己好友徐宗浩写了四首绝句，末一首云：

勿谀勿颂勿铺张，只乞兰言助举殇。或贶一联悬坐壁，或摅交谊纪瑶章。

2月22日，徐宗浩和赵铁山四诗，题朱竹便面寄之。

徐宗浩铁山寄示近作奉和二首：

有钱难买是闲身，高卧林泉远市尘。

一卷新诗一瓢酒，陶陶且复乐天真。

王城如海好藏身，棐几湘帘逈绝尘。

若要足时今足矣，麤衣饱饭葆吾真。

《东坡答毕仲举书》云：处事得安稳无病、麤衣饱饭、不造寃业，乃为至足，之复期寒，感叹无穷。

徐宗浩次韵铁山见寄：

故交零落几人存，珍重衣襟旧酒痕。

香送沈楠风过栏，影移竹柏月当门。

栖身松水客徐则，抗志云天潮赵湿。

松雪貂毫希鹄墨，何时促膝与君论。

（来书论用笔墨法故及之）清末民国太谷“广升远”和“广升誉”药店为太谷二大老字号，与北京“同仁堂”、杭州“胡庆余堂”并称中国“四大药店”。“广升远”有赵铁山家股份，赵铁山当属东家，掌柜王志杰为东家赵铁山贺六十大寿也礼应当。作为儒商的赵铁山，宁愿让人画一幅兰图助酒，贶一幅对联助兴，也不愿大吃大喝浪费食物。在座的都无此雅兴，举杯间突然想起在北京的徐宗浩，或摅交谊纪瑶章。

徐宗浩见诗明意，回诗祝寿：

一卷新诗一瓢酒，陶陶且复乐天真。

总算是助了赵铁山的寿兴，这才是艺术家应该有的雅兴。

27.因战事通信中断，多年后徐宗浩写信致赵铁山

1938年6月21日，徐宗浩来书。铁山三兄先生侍史：世事纷纭，久未通侯，驰想不可言惟。动履安胜为颂。此间自荷花生日后，日在风鹤中。然举目九州岛岛，安流何处，亦只得静以处之。

近有二绝句録呈一粲。

弃除世事君机先，现不尤人易怨天。

莫必须叟争寿夭，空留老眼看桑田。

相煎太急泣同根，得失鸡虫岂足论。

回喔近无缘极深，倾仰小诗留简口。

即希吟正。

诗名久慕罗昭谏，书法雄奇近公无。

何日宣南话良夜，一灯相对两清臞。

戊寅五月卄四日徐宗浩再拜。

诗之妙境，全在心灵融彻，出声音之外，乃得真味。

28.徐宗浩六十初度致函赵铁山

《徐养吾六十小像》

1940年赵铁山六十三岁。徐宗浩六十初度，这是人生大事。8月6日，徐宗浩（养吾）来书，讬题民国著名肖像画家王美沅所绘《徐养吾六十小像》。赵铁山自然放心上，当也感慨万千，他刚过六十初度，老友也已六十初度。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回想当年初识风华正茂，如今已雪染两鬓。心中早已谋划为老友撰像赞。

29.赵铁山为徐宗浩书《养吾老友己卯六十初度像赞》

1941年1月，赵铁山为老友徐宗浩写《养吾老友己卯六十初度像赞》：

秀贞在骨，飘飘欲仙。春风朗抱，温然蔼然。入岫之云，在山之泉。躬行素位，尚志乐天。纬史经经，兀兀穷年。三余游艺，铁砚磨穿。临池水墨，吴兴是专。绘事探索，落纸云烟。寄情従好，兰竹精研。五七字句，斗酒百篇。古今印人，金石结缘。壁经鼎彝，汉碣秦權。学以日邃，德以弥坚。文字撑肠，万卷一廛。静者心妙，玉润珠圃。石雪去歲六十初度，友人為冩照，近來函索題。前一赞未盡意，複數翻刪改，輒難得穩愜，別擬此，並書寄正，庚辰。

赵铁山写完不满意，又数次修改，直至满意为止。

赵铁山与徐宗浩已交往三十年，他对徐宗浩的了解尤如了解自己一样。他想起苏东坡的《秦少游画像赞》提笔挥毫写下200字的《养吾老友己卯六十初度像赞》，从文到书法，叹为当世奇品。海蚌含珠，字字珠玑。短短200字，将徐宗浩老友的长像，性格，为人，处事，学问，才华，书艺，诗书画特征描绘的情真意切，无字不贵。甚比苏东坡《秦少游画像赞》，有过之而无不及，堪称经典之作。尤其是赵铁山用独创汉金文体篆书，当属希世逸品。汉印入篆，瓦当侵淫。犹如，虫蚕桑上织千丈，吐尽豪情丝万缕。

30.徐宗浩为赵铁山书《赵君墓志铭》

1945年5月19日，赵铁山与世长辞。7月31日，徐宗浩得赵子言函，云其先公铁山先生于五月十九日逝世。当复一函。徐宗浩得老友逝世消息悲痛万千。从义结金兰，共墨绘画配书添诗，到中日书画联展。又玩古鉴赏，书画墨未断，诗作吟未停，信传鸿雁飞，手足至相连。8月24日，徐宗浩连续三日煒赵铁山撰墓志。

徐宗浩书太谷《赵吏部墓表》

余弱冠游祁、谷间，获交赵君铁山。既归京师，君方官吏曹，时时得谈艺之乐。君归里，书札往还四十年无间。盖幼时朋好，凋谢殆尽，惟君岿然独存。近年君以疾不能粤，寂日以为忧。今春得君和诗，又见题傅青主画赞，笔划精谨，意谓渐当霍然。而讣忽至，感念畴昔，为之潸然。其子克讱不远千里具书并事，状来请墓道之文。发书叹曰：余与君相好久，方羹晚岁访君凤凰山下，商榷古今，欣赏书画，以乐余年，而君先我而逝，则可与言者何人哉？君直谅多闻，则所以资益我者，又何人哉？忍以不文辞耶，按状。君讳昌燮，字铁山，号汉痴，又号檾斋。其先自明季有讳永祥者，由交城迁谷，遂为太谷人。下传至讳秉智者，以商业起家，是为君曾大父。大父讳淑，本生大父讳谓，俱诰赠如制。父讳维周，廪贡生、候选训导，诰封中宪大夫。妣氏孙、氏刘，俱封恭人，氏胡貤封宜人，中宪公有丈夫子四，君其叔也。长曰昌燕，光绪己丑举人，河津县训导。次曰昌晋，光绪甲午举人，内阁中书。季曰昌愿，国学生。君颖悟过人，博闻强记，见者称许，年十九补县学生员，与诸弟侄辈研讨经世之学，旁及校斟目录碑版书画。每日课罢，诣诸兄所，辩论经史疑义，或审鉴古器物，尝夜分不倦，后理家事亦如之，盖若十年如一日。

诗云：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君家有焉，宣统纪元。君应拔萃科，受知于汪公颂年，得刊选。明年朝考，仲兄阅其文曰：洁净清膄，必售之作也。榜发果列第一，及殿试黜置二等，明俦多叹息以为君屈。而君处之泰然，以录事分吏部。君欲弃去，仲兄促就职，旋输粟改主事，奏留本部，部裁签分农工商部。舍伯兄病，假归，甫抵里，而朝旨逊国矣，自是遂不复出，在里主家塾事。癸丑，伯兄卒，无子，以子克讱为嗣。己未，丁继妣，刘恭人忧。癸亥，仲兄复卒。数经大故，兼之家政商业丛集一身，而求书画文字者，堆案盈几，晨夕挥洒不缀，坐是发痔疾，遂为终身之累。

君性刚毅，平居不苟言笑，与人交若落落寡合，而谦卑自牧，尤厚于风义。赵耦渔君师也，殷志先君友也，所遗诗文，为之序跋、刊行。其戚旧贫乏者，馈助以财。而承先世勤俭之风，自奉未尝侈靡，布衣疏食，萧然如寒素。季弟患风痹呻吟床褥者，年余卒不起，江南商业数丁世变，复耗甚。丁丑秋，战事猝发，不一月县城沦陷，避地养屙。不胜家园之戚，忧深思远，病日加剧，竟郁郁而卒。时共和三十四年乙酉五月十九日也，年六十有九。

娶武氏赠安人，生子一克庄，女一克婉适孔繁榕继。贾氏赠安人，生女一抚于伯氏适李联昌。再继乔氏，生子二人，克讱嗣伯氏，克兢幼亡，遗命以克讱次之，两子为嗣。女四，克婠适曹联瑞，克好适曹联吉，克适嫥常凤铭，克媺续适曹联瑞。孙男三，励堂、逸堂、勚堂。克讱以是年八月初十日，葬君城西新莹，武、贾二安人祔焉。

君为学淹贯古今，践履笃实，所为诗文，清真温雅。于书法用力尤深，大小篆兼杨濠叟、吴清卿之长，分隶隽古不减冬心、小松，楷法率更，近三十年三晋碑版多出其手。画得青藤、白阳遗意。篆刻远宗秦汉。着有《檾斋诗文集》《读书杂钞》《心隐录字学私淑问学篇》等若干卷，藏于家。君治家尤有法度，往年访君于寓斋，向夕其子侄孙辈鱼贯而入，侍立庄静。君略问日课，命之退，仍鱼贯而出。余深叹其严肃，君则谓形势耳。然求之近世士夫家，何可多得耶，惟君学行卓然，晋人皆知之。无待于表而后著，况因陋如余奚足为君重。继思今虽知之，久而人或不知，故卒书之。后有修邑志者，按而刊之。庶之传之愈远，又非金石所能及也。

赵铁山于1945年5月19日仙逝，7月31日收铁山儿赵子言信，徐宗浩潸然泪下。挥笔写下1400字的《赵吏部墓表》，文中情传千里，意留字间。吞悲伤噙泪淹心，吐情谊畅叙神往。盖棺难定书画千秋，道不尽四十载情多。徐宗浩所撰《赵吏部墓表》真迹保存完好，也是徐宗浩与赵铁山的绝别之书。如今已过去78年，虽一直未能刻碑立传，但他的碑早已树立在人们的心中。

31，徐宗浩为赵铁山指写花卉题签

1949年10月，赵子言请徐宗浩为赵铁山指写花卉题签。

题签：赵铁山先生指写花卉十页。己丑十月石雪居士题籖。钤印：徐宗浩印（白文）

赵铁山花卉十页摘出第一幅画

画：赵昌變指画《枯梅图》

诗书：老树忽著花，一枝特奋发。徒知占先春，豈识冰霜骨。

款：赵㧑叔工於意造，亦是不二法门

印：铁山记 铁山 白文印

闲章：读书馀事朱文闲章

看《枯梅图》：一掌虚空墨，指印任模糊。枯枝拙苍老，梅花向天书。那姿态若熊猫摘竹，举正闲详。

再看书法：若古钗葡藤，满是玲珑。这应是1949年10月（已丑年）徐宗浩为赵铁山的封笔题签。

赵铁山与徐宗浩，在二十世纪上半叶，战争动荡的艰苦岁月，因书画而结缘，一生君子之交，彰显大师风骨，堪称世纪典范。真是书法留至爱，兰竹绘真情。在赵铁山与徐宗浩长达四十年的艺术长河中，他们艺术交流实迹可查三十多帧，无迹可考漏而有之。互赠佳作四十四幅篇，无录可考也漏而有之。书信来往也不计其数。他们的友谊可谓天长地久，艺术之交也是四季常青。历史上可寻之例实难相仿，他们的艺术之交典当树“艺术典范”。在中国书画史上也仅此一二。

后记：虽然对赵铁山与徐宗浩的艺术交流做了一些研究和整理，其间得到徐宗浩儿徐国昱先生的大力帮助，查阅资料，纠偏正误。赵铁山嫡孙赵勚堂校字勘别，我非常感谢。赵徐的艺术交流源源流长，我定当拾遗补著，为广大读者继得后续之音。

参考文献：

1.徐宗浩《石雪齋日記》第五册——第四十三册

2.徐宗浩《石雪齋詩稿》卷一——卷四

3.徐宗浩《石雪齋文稿》第一册

4.徐宗浩《石雪斋未定草》（第二册文稿）

5.《民国山西读本考察记》

杨俊友

2023年3月11日

赵铁山篆书八言联释文：迎福上堂翁悅嫗喜，納祥開戶子眾孫多。款署：養吾尊兄仁大人作翁志喜。庚申中秋，鐵山趙昌燮奉賀。

赵铁山朱竹

徐宗浩竹图

民国著名肖像画家王美沅所绘《徐养吾六十小像》

此图为徐宗浩画《墨兰》一幅，准备给赵铁山，并又作诗二首，徐宗浩兰花题识一首：回首山园夜话时，燕云晋树总堪思。遥知月白风清侯，满室花香一卷诗。款署：己未十月，写奉铁山先生政是。石雪居士宗浩并题。钤印：徐宗浩印、石雪子、角印：画隐、侠骨禅心。

赵铁山为徐宗浩书

《养吾老友己卯六十初度像赞》

1920年9月赵铁山所写《說文解字敘》

此图：赵铁山用篆书将杨濠叟《在昔篇》、用五体书《朱子周易五赞》、《千字文》三种珍墨寄赠徐宗浩。徐宗浩惜将珍贵，自制牛皮纸书套合装，题签：太谷赵铁山先生书集存。

徐石雪诗稿

赵铁山君子图

赵铁山与徐宗浩研究《兰亭序》手稿

赵铁山隶书

赵铁山以故居所绘《雁雀图》

徐宗浩为赵铁山题《徐宗浩题指画花卉十册》

赵铁山所绘《花鸟图》

徐宗浩先生

赵铁山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