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花儿(二)

鱼七忆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豫章西。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满园。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纵明年花更好，犹念与君同。(改自欧阳修《浪淘沙》) 欧阳修认为，人生本来就是残缺的，正因为如此，才要放开全部身心，去拥抱眼前能够拥抱的一切。我是如此赞同他，也是如此殷切希望——那些花儿会开到永远。 (六)一勺夏日的蜂蜜 这么一看，男孩儿们多是偏爱黑框眼镜的，他也一样。只不过，他还有更为健康的小麦肤色，有让人倍感憨厚的笑容，有两颗醒目的门牙，有意料之外的身手敏捷。 印象中，似乎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会放下防备，想和他交个朋友，或许他就是天生有这样神奇的吸引力，像夏日里的那勺沁人心脾的蜂蜜，热烈、甘甜、纯朴，有谁会拒绝呢？ “这个问题谁来回答？” “小廖！” “你去帮我把书搬过来” “老师，廖云杰跟我一起去！” “廖云杰，你这次能不能做好？” “啊，肯定能！” “廖云杰，今天数学作业是什么？” “啊？不知道” 这个“啊”是要微微拖音的，带着一点尴尬和迟疑，是独属于他的感觉。 因而，在这三年里，他给我的留下的印象总是要特别一点儿。我永远会记得他淡淡地说自己周末补了许多课的神情，声调低沉，面露一丝苦涩。但后来我发现，他就是能在这艰难的意境里挣扎出一番绝妙的光景！ 苦涩当然是短暂的，更多的还是在他脸上看到无限放大的笑容和若隐若现的从容。笑容是对每一个人都有的，因为他的真诚和质朴。从容是在重要时刻他也拥有的，譬如需要当众发言时，那泰然自若的样子仿佛这件事他已烂熟于心，根本无需担心。声音也是沉稳有力的，闻之莞尔。 这小小的少年啊，不知不觉便长了高高的个子，高过我许多去了，可你看这眉眼，仍旧是对老师的尊重和敬畏，仍旧是对朋友的友好和善良，仍旧有少年未完全褪去的稚气，也仍旧有夏日蜂蜜般的醇厚呢。 (七)一块清甜的西瓜 暗绿色的纹路宽窄不一，从来就不是规规整整的。翠绿的底色便显得单纯不少，较为单一，几乎没有色差。于大汗淋漓间切开，清甜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了，是烈日下的惊喜，亦是火热的归属。 他的发型就总和西瓜有些关联，平平整整、顺顺溜溜的头发，是三年来几乎没变的。同样没变的还有那双有光的眼睛，那有些耐不住的性子，那还未褪去的稚气。 他身上的光彩总是多样的，征文可以写，格局未被局限，文字洋洋洒洒。手抄报可以画，在男孩儿里算是佼佼者了。比赛能参加，尽管脸庞青涩实力却是在的。知识面是广博的，他可以沉浸在各色书籍里，不断汲取最喜欢的东西。因而在他的作文里，似乎总也不缺事例来佐证他的观点了。 三年来他去门卫那儿取了无数次的资料，也被我叫来办公室许多次，也给予我反反复复的过山车式体验。尽管总是让人不得安定，但青春或许就是这样，高山与低谷，阳光与阴云，柳暗与花明，才是完美。 人生，亦是如此。 能逆袭成为直升生，是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他的聪慧得到所有人的肯定，他的淡定我们都看在眼里，他的天时地利人和都眷顾于他。我默默压抑住内心的喜悦，在班上细细寻找他的影子，在无意间将消息告诉了孩子们，又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这消息便逐渐如巨浪般，卷起无数狂潮，操场上的某一块不断荡漾着他的名字——谭天。孩子们簇拥着他，仿佛是个中举的状元，那胜利的姿态不断划过傍晚的暮色。 又忽然想起林青玄说的“ 幸好，人生有离别”，离开的人待雾散云消后便可以看见开阔的蓝天，而在原地等待的人，永远怀着对生命的期待与盼望。 师怀揣期待与盼望，生则去追寻更为开阔的蓝天，如此便好。而这份未至夏的清甜，久久不散。 (八)一轮皎皎的清光 苏轼与友漫步于庭中，看积水空明，藻荇交横，有忧有闲有豁达，想必他们心里定然有自己倾心的光，才能于窘境依旧畅快。而我心中这一轮皎皎的清光，便永远属于她。 她是唯一一直伫立在语文课代表这个位置上的，从未变换。冥冥之中自有一些牵引，牵引她到我的眼前，牵引着她的身影散落在每一处我能瞧见的地方。现在想来，我是如此肯定、相信这个姑娘，也是对她有如此宽阔的期待，又是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点儿我曾经的影子。 她身上的气息是一时间无法判定的，有孩子的欢脱，你看那纯粹的笑容便知道了。有成长带来的沉稳，你看那笔下的从容便知晓。有勇于尝试的洒脱，你看那站在讲台上“小老师”的模样就知道了。我似乎从未感觉到她的紧张和慌乱，总觉得她心里永远藏着一根定海神针，无人可撼动。 很幸运，她是信任我的。她从刚开始就信任我能掌控全局，信任我能教好他们，信任我能处理所有大小事情。而我也对她有着不知名的信任，即便她也会有很多青春期孩子出现的问题，但我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说: “涂芷卉肯定能好好的，不会让你失望的嘛。” 这样的声音就这样在心头萦绕了一千多个日子，萦绕在她完美地回答了问题的时候，雀跃洋溢在她的脸上。萦绕在她的作文被我念出来细细分析的时候，期待停留在她的眼里。也萦绕在她忘了交的作业上，网课期间她深夜奋笔疾书的灯下。 这小小的女孩儿，这月夜下皎皎的清光，这窗前浅浅的芬芳啊。 (九)一缕百合的暗香 夜灯下，一圈奶黄的光晕笼罩着书桌前的她，随着夜渐渐深去，泡沫板上出现了如大海般深沉的蓝，如向日葵般明媚的黄，如冬雪般轻盈的白，所有的颜色都在她的巧妙融合之下汇成一张班级宣传牌。 夜色撩拨，伊人如梦。百合暗香，疏影盈袖。 三年里，她参加了无数活动和比赛，英文歌曲、诗配画、征文、手抄报、书籍推荐等，时而出现清秀的脸，时而听其温柔细腻的声音，时而瞧见那一手让人赏心悦目的字，时而品读那动人的文字。在许许多多的地方，都会出现她的名字——吴紫璇。 女孩儿们身上会有很多元素，有一点儿温柔恬静，一点儿放纵洒脱，一点儿内敛深沉，一点儿认真细致。在她们身上，总能感受到春日的桃花初放，夏日的阳光热烈，秋日的叶片仍暖，冬日的街道清冷。 桌前静静坐着的，是格子衬衫下静静的人儿。我手里拿着的，是这妙人儿绘制的我，心中不禁感慨，或许就是一张卡片，一封短信，一个小小的玩意儿，就代表着她们最深的情意，这点滴情意透过指尖传递到桌面，又弹射回手里旋转融化了。 其实这世间人来人往，能陪伴一些时光就已是难得，能留有一缕百合暗香便也十分惬意了。 (十)一股篮球的热浪 他喜欢篮球，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我总想着专心学习是学生唯一应该做的事情，篮球就是让人分神的活动。 可他一次次冒着被拒绝甚至挨骂的危险，来征求我的同意，他真的太想去打篮球了。我瞧着这个跟初一已经不太一样的男孩儿，不禁开始思索:他又比之前高了不少，我若是和他对立而站，仰着头看应该是很累的了。从前还有点孩子气的身形，现在居然有几分大人的模样了。 操场那边的篮球场上，无数男生在大汗淋漓、奔跑跳跃，胳膊上的线条混着还有些烫的阳光透出健康的模样。忽然我便想起自己初中那会儿在小小的操场旁看篮球的场景了，也是和他们一般欢快愉悦的声音，也是和他们一样猛烈的热爱，也是和现在一样的追寻吧。 忽然我便如梦初醒般点了点头，去便去吧，学习不要落下，要打就要好好打，可别让我失望了。高大的身影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悄悄出去了。 人生没有固定的模式，更可况是十几岁的少年呢。他们应该有的是劲儿去闯荡，有的是勇气去尝试，有的是活力去经历，有的是为热爱去无限付出啊！ 那就让这股来自篮球的热浪更加猛烈些吧！